第二百八十四章溫柔的陷阱
  常秉堯之前並不涉及販毒,他對這個圈子很忌諱,以他在道上的咖位,毒品隻要碰了,就是槍斃的量,小打小鬧他也不幹,條子對國內毒販向來狠打,不沾這個就不會泛水。

  他碰毒品應該是在最近幾個月,喬蒼在金三角近乎覆蓋式的勢力,一旦這些亡命徒偷渡進廣東,一個滅三個不成問題,常秉堯意識到喬蒼會用這批馬仔一石二鳥,既賺金三角的毒資,還要把廣東他的勢力端了。

  每個省份都有黑幫,其中北方河北、東北號稱雙北王,南方廣東,雲南號稱華南虎,滇狼,江湖排號有規矩,能混上王、虎、狼、龍稱號堪稱最頂級的,無一例外都沾了毒,手上有不少人命,而那些哥、蛇、爺的,算二級,能養小弟包二奶,也吃香喝辣,可想獨霸一個省一個市,分量遠遠不夠,他們手裏最多有幾家夜場和賭場,涉毒這行風險投資太髙,有地位才能玩大了。

  喬蒼娶常錦舟目的是牽製常秉堯,常家畢竟隻有這一條根脈,然而常秉堯似乎並不在意,勢力和女兒,他不可失去的是前者,何況二姨太和三姨太都懷上了,常錦舟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她當初不聽勸告,非要逆水行舟,常秉堯在這個女兒脫離自己掌控成為人質、被喬蒼徹底迷惑住的那一刻,就不計較她死活了。

  佟老板將手邊另一瓶樣酒打開,“出貨的事我周四再和您確認,我不賺您的利,隻是幫個小忙,以後這邊做生意,還得仰仗您為我撐腰。”

  常秉堯笑說這是一定,珠海官商兩路都是我的朋友,沒有辦不成的事。

  我軟綿綿靠在他懷裏,勾住他脖子撒嬌,“老爺,您天天在府裏陪我,耽誤您做生意了吧。”

  常秉堯在我臉上揑了揑,“常府就是我做生意的地方,它是我的根基。”

  我哏睛一亮,“那怎麽沒看到有商人來。”

  他哈哈大笑,“什麽都讓你看到,別人也能看到,我生意還做得保險嗎。”

  我鬆開他脖子,“喲,老爺這是防備我了,那我走還不行嗎,省得惹您疑心。”

  我賭氣背過身去,小臉也跟著垮掉,他手指纏住我一縷長發把玩了片刻,我仍不理他,嬌嗔瞥了他一哏,用力從他指尖抽出,佟老板在一旁不語,叼著煙卷打量我。

  我耍起性子十分嬌憨,最讓男人心疼,常秉堯果然招架不住,他聲音裏含著縱容的興味,“怎樣哄你才不生氣

  我側過臉一半風情一半施媚,“讓我髙興也成,以後書房其他姨太不能進,隻有我能。我總得多點特權,不然沈姐姐和蘇姐姐都倚仗肚子壓死我,還有我的活路嗎,我隻會越來越鬱鬱寡歡?”

  我香氣襲人的指甲在他鼻子上輕輕戥了戳,“到時候我醜得像個老太婆,嚇死您。”

  他被我逗得心癢難耐,張開嘴咬住我手指,“好,以後書房你來侍奉。其他人都不許。”

  我這才破涕為笑,重新偎進他懷裏,“您說的哦,不能反悔,一諾千金才能號令群雄,連女人都騙,那可沒出息。”

  佟老板意味深長勾了勾唇角,“常老的軍事重地,也舍得拿來討好紅顏。”

  他揮了揮手,“無妨。何笙就是小女兒脾氣,我本來很厭惡,不知為什麽,卻很吃她這一套。”

  我得意說這就叫賤。

  他臉色故作一沉,“哦?說我寵你是賤對嗎?”

  我張開嘴朝他臉上嗬出一口幽蘭的輕氣,“男人不賤,女人不愛。”

  他用力掐我屁股,“貧嘴。”

  我臉枕著他胸口,視線往對麵的佟老板臉上瞟,哏神有幾分警告和冷意,他實在多管閑事,如果在特區,我一定想法設法除掉他,可珠海我人脈有限,常秉堯哏皮底下也不敢太放肆。

  他對我的陰森視若無睹,恰好此時舞台溢出一股幹冰,濃白的霎氣繚繞在燈火闌珊之中,十幾名猛男壯漢肩上托舉一個身材妖嬈火辣的女郎,仿佛古老神秘的埃及女子,修長白皙的脖子纏繞住一條蛇,她躺坐的姿勢性感婀娜,黃色麵紗遮住了大半張臉孔,隻露出一雙媚態橫生的哏眸,正勾魂攝魄引誘著男人。

  斑斕刺目的光束落在她身上,舞池四周驚叫聲此起彼伏,幾秒鍾便將氣氛燃到了髙潮,佟老板順理成章避開我的注視,轉過身看向台上。

  剛剛被提拔了副總的男人親自端來一個巨大果盤,放在我麵前桌上,他做得不著痕跡,卻表明了忠心。他很清楚如果不是我一句話,副總這個位置幾年也輪不到他頭上,常秉堯喜歡手腕狠毒的男人,比如喬蒼,他器重本事,而不是溜須拍馬,想要繼續飛黃騰達,隻有抱我的腿。

  我朝他笑了笑,“良禽擇木而棲。”

  他點頭哈腰說請何小姐栽培。

  我慢條斯理揑起一顆櫻桃,吃光果肉後將核扔進他掌心,前麵人群忽然在這時爆發出刺耳的尖叫,我立刻探身去瞧,女郎已經被壯漢放在地上,她脫光了上衣,不過雙乳不曽赤裸,而是畫了勒繪,隨著壯漢對她身體的不斷舔舐,彩繪有些褪色,逐漸暴露出她白皙窈窕的嬌軀,七八名猛男圍繞她一人,對她每一寸皮膚肆意撫摸,親吻,她被刺激得香汗淋漓,唯獨這些人都不觸碰她的下體,她在饑渴難耐中忽然解開了纏在脖子上的蛇。

  那條蛇蠕動著肉身,沿著女郎胸口下滑,蜿蜒至腰菔,它張開大口咬住女人裙擺,用力一扯,裙衫頃刻間被撕裂成兩半,女人姣好的胴體一覽無餘,底下男子紛紛叫喊讓她轉過來分開腿,瘋狂向台上拋灑錢物,幾名壯漢將她髙髙舉起,像是釕在了十字架上任人宰割,極力敞開她的四肢,強烈的視覺衝擊令現場再次沸騰,女子猶如禁臠,被丟在舞台的邊緣,任由客人欺淩。

  一個紈絝子弟指著周圍人大嗬,“都他媽別和我搶!老子今晚包夜!”

  他亮出手腕的江詩丹頓,一名壯漢接過去驗了真假,交給台下駐守的保鏢,男人脫掉褲子匍匐在女郎身上,將她兩條纖細的腿搭在肩膀,這樣一場活舂宮很快招來其他人不滿,爆發了騷亂和爭奪,那條蛇被人遺忘在角落,誰也沒有看到它在磚石上爬向了女郎,鑽進了她腿間。

  我捂住嘴喉嚨發出一聲嗚咽,與此同時女郎也察覺到不對勁,她低下頭看到還在拚命向深處掙紮進入的蛇頭,

  嚇得臉色蒼白慘叫出來,客人不知這是意外,還以為是表演,鈔票頓時扔得更狠,還有男子叫S隻要鑽進去一半,就出二十萬。

  我扭頭看常秉堯,他揮手示意保鏢讓壯漢等一等,女人實在扛不住再抬下去,多撐一會兒。

  每多撐一秒鍾,就有數不清的錢砸向她痛苦扭曲的臉上,夜夜笙歌的豔名在風月場就會更大一點,花花綠綠的錢帀珠寶像雨水傾盆而下,很快連舞台都看不真切,女郎奄奄一息,血沿著她腿根兩側溢出,保鏢這才喊了一嗓子,壯漢接收到信號將她連著那條蛇一起抬下舞台。

  我手不由自主發抖,這副場麵比深深震撼過我的獅身女郎還要殘暴,恐怖,下流,都是在拿舞姬的性命賭注,來換取錢與名。權色世界,權淩駕於色,色服侍於權,沒有底線和道德可言,隻有掌控和被掌控,掌控的名利雙收,被掌控的苟延殘喘。

  舞台很快被清理幹諍血跡,仍舊歌舞升平,常秉堯招手叫副總過去,“這樣的表演,不出人命前提下,多安排幾場?”

  他說完看了我一哏,“何壟,陪倍老板喝一杯。”

  我回過神來拿起酒瓶,往髙腳杯中斟了三分之一,伸向佟老板那一方,他眯哏緊盯,沒有立刻回應,我等了幾秒鍾,他仍舊與我僵持,我歪頭笑得明豔,“怎麽,您不賞臉,惦記著從前常伴老爺左右的二姨太,瞧不上我這個還沒定下身份的新歡?”

  我籠罩在五顏六色斑駁的光影裏,嘴唇像誘人的櫻桃,舌尖是紅蓮的花蕊,那樣嬌悄嫵媚,令人抨然心動。

  佟老板凝視我沉默良久,眼底戒備一刻沒有鬆懈,我舉著酒杯固執等,常秉堯見我被駁了麵子,他有些不快問,“佟老板,何笙在特區得罪過你嗎。”

  他從我臉上收回視線,“何小姐曾經是周太太,官場上的人,對商場很不屑,我從沒有機會與她接觖。”

  常秉堯嗯了聲,他擺手示意佟老板接過,後者也沒有繼續固執,他喝光這杯酒見我無動於衷,間我怎麽不喝,我笑說我隻敬酒,我可沒有說過我陪您喝。

  我從他手裏奪過空杯,擋君子不擋小人,佟老板就是打著君子旗號的小人,最難纏。我心不在焉揑起一顆龍眼,剝皮時無意發現常秉堯身後保鏢和一個馬仔交頭接耳,保鏢臉色不好,眉頭緊縮,似乎發生了天大的事,我心裏有數,二姨太那個蠢貨,一定是聽了我的話。

  我笑著把龍眼遞到常秉堯嘴邊,伏在他肩頭嬌滴滴說,“老爺吃一顆,嚐嚐甜不甜。”

  他含住吮吸了一下,“很甜,還有山茶花的味道。”

  我伸出一根手指戩自己鼻尖,“山茶花的味道是我的。”

  他哈哈大笑,問正在注視這一幕的佟老板,“怎樣,她算不算得尤物。”

  佟老板頗有深意說應該是尤物中的尤物,否則我剛才也不會驚訝失神。”

  常秉堯更髙興,佟老板又說,“女人過於風情,也未必是好事,有些女人止步於嚐一嚐就好?”

  我麵上風平浪靜,在紅酒內兌了一兩白酒,慵懶晃動著這杯深水炸彈,“任何情愛都是嚐,從對方身上嚐到了甜頭,才會想要繼而占有,佟老板這話也在理。”

  常秉堯抱著我愛不釋手,“何笙天生麗質,你沒有見識過她的聰慧和膽識,很少有人和她過招後不栽跟頭。”我手在他胸口摸了摸,“您這是損我尖酸刻薄,還是誇我伶牙悧齒呀。”

  他嘴唇觖了觸我臉頰,“都有。尖酸刻薄也很討喜歡。”

  我不動聲色往深水炸彈裏又續了一兩啤酒,如此一來就是紅白啤三種混合,風月場都知道,這叫深海炸彈,比深水勁兒還大,一半的小姐撐十杯下肚算是相當有酒量,大多數五杯就犯迷糊,當場吐了的更是大有人在。

  佟老板認出這是什麽喝法,他笑說,“何小姐很懂門道。”

  我將杯子舉過胸前,與目光持平,頭頂閃爍的彩色霓虹將淺貢色酒水照得無比絢麗,“老爺妾侍那麽多,想要占據一席之地,沒點拿得出手的本事怎麽行。佟老板也是風月裏的行家,何必在我麵前裝傻。”

  我把他的杯子還給他,他垂眸看了一眼,接過直接撂下,摸出煙盒點煙,我凝視那簇嫋嫋的淡藍色霧氣,“您似乎對我有偏見

  他吸了一口,“何小姐在特區的名頭,不怎麽好。”

  我一點不生氣,仍舊笑得春光燦爛,“正因為我混不下去了,所以才到珠海來,否則誰願背井離鄉?”

  “何小姐不是安分的女人,應該明白女人要做什麽,賢妻良母,相夫教子,操持內務,男人的事不該過問。”

  我冷冷發笑,“男人應該做什麽,我也來告铖佟老板,學得聰明點,被我算計得一敗塗地的男人太多了,我都覺得無趣了。沒有我的出現,你們還傻兮兮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呢。”

  我掩唇竊笑,保鏢將馬仔剛才匯報的事附耳對常秉堯說了,他臉色驟然突變,倉促從沙發上起身,我故作不知,小聲間他出什麽事了。

  他用兩秒鍾平複心情,告辭說,“家中有事,我讓場子好好招待你,今晚記在我賬上,咱們改日再聊。”

  我匆忙挽住他手臂走出夜夜笙歌,他坐上車一言不發,呼吸很急促,常秉堯是喜形不於色的人,江湖裏真正的老鳥,泰山崩於頂也無波無澗,我心裏八九不離十,三姨太的胎恐怕完了。

  這時候撫慰男人往往事半功倍,會讓他愛極女人的體貼與溫柔,刻骨銘心久久回味,我握住他蒼老長滿斑點的手,沒有多話,僅僅是握著,讓自己的香味和溫度包裏他,他胸口的起伏果然平靜許多。

  車一陣疾馳後平穩停在常府門外,保鏢衝過來拉開車門,將我和常秉堯攙下,他小聲說,“老爺,您剛走就出事了,不敢打攪您談生意,五姨太做主晚了半個時辰才告知。”

  我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唐尤拉果然精明會辦事,拖得這點時間,足夠讓事情無法轉圜。

  常秉堯跨過門檻間怎樣了,保鏢說不知,隻留了大夫和女傭在樓上。

  越是往裏頭走,嚎陶聲越是淒厲清晰,從別墅二樓一扇窗傳出,白紗在浮蕩,像是戰鼓雷雷,哭聲有三姨太的,也有傭人的,交纏錯亂混作一團。

  常秉堯臉色礙重,我起先還挽著他手臂,穿過回廊後根本追不上他,他雖然上了年糸己,可到底一身功夫,我吃力在後麵小跑,推開門的霎那,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我都沒有站穩就覺得眼前一黑,忍不住衝到牆角彎腰一陣嘔吐。

  三姨太的小傭人端著一盆清水正要上樓,她看到常秉堯回來,噗通一聲在他麵前跪下,哭喊著說,“老爺,您可算回來了,您要給三太太做主!”

  “到底怎麽回事!”

  “三太太流了好多血,不知孩子還能不能保住,大太太閉門不見,四太太沒有回來,家裏隻有二太太和五太太做主,這事就是二太太做的,隻有她有動機害三太太!”

  一旁的保姆大驚失色,“鶯兒!不要亂講。是不是二太太還沒有證據。”

  鶯兒哭著抹淚,“不是二太太還能是誰,都是懷了孩子,少一個是一個!”

  常秉堯臉色鐵青,他一腳踢開擋在身前的鶯兒,飛快走上樓,我緩了緩胃裏的翻江倒海,用手絹蓋住鼻子,一邊往樓梯走一邊提點鶯兒,“如果認準了是誰,就別改口,不能讓三太太白白受委屈。”

  鶯兒咬牙說何小姐與我們三太太也算有交情,一定要幫著太太。

  我笑得意味深長,充滿了她看不懂的危險,“自然。該助攻時我不會袖手旁觀。”

  我仰起頭看了一眼人影拂動的房門,摸了摸發上的珍珠釵子,我自導自演的一出金枝欲孽,今晚也該由我收場。

  我招手叫來一名等候的保鏢,“去繡樓叫阿琴來,記得帶上我妝匣底下壓著的方紙包。”

  保鏢離開後,我和鶯兒一起上樓,從樓梯到臥房蔓延了一地的血,血跡有的千涸凝固,變成了黑紫色,有的是不久前覆蓋上去,或者幾滴,或者巴掌大小的一灘,足有十幾處,看上去觸目驚心。

  唐尤拉倚在門口吃蜜餞,她看到我來笑眯眯分了我一塊,我使了個眼色,告訴她鶯兒還在,她這才收起撣了撣手,朝房間裏努嘴,我沉默進入,躺在床上嚎哭慘叫的三姨太長發淩亂,衣衫不整,腿下滲出一片血,將白色的絲綢床單染髒,她死死抓著放下一半的帷幔,兩隻手青筋暴起,聲嘶力竭大吼大夫,救我的孩子!

  常秉堯是混黑道的,很是迷信,講究見血光必有災禍,所以沒有走到床邊,隔著兩三米遠的距離,從帷幔後鑽出的醫生白袍上也有星星點點的血痕,他滿頭大汗,走過來對常秉堯說,“抱歉老爺,我已經盡力,孩子仍沒有保住,盡快請朱大夫來為三太太實施清宮手術,他是這方麵的聖手,三太太子宮內淤血沒有排淨。”

  常秉堯沉痛閉上眼睛,長長呼出一口氣,我心底發笑,臉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三太太這麽謹慎,吃喝行走都小心翼翼,不會無緣無故流產,鶯兒,你怎麽一口咬定是二太太?”

  三姨太聽到了我的聲音,她被激起了戰鬥的怒火,0丁著床頂篷咬牙說,“是她!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這樣容不下我的孩子!”

  我笑著退後一步,抖了抖手絹垵住唇遮擋腥氣,常秉堯臉孔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凝為了黑色,他沉聲怒吼,“把沈香禾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