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崩潰
  刀尖在距離喬蒼喉嚨僅僅不到半寸時,我雙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我聽到寂靜的深夜裏,來自我狂烈的,自跳與呼吸。

  周容深像夢魔一樣催促著我,他讓我刺下去,狠狠刺下去,他問我猶豫什麽,他已經放了我一馬,不要再背叛他第二次。

  我跟在他身邊,對於生與死看得很透徹,哪裏一槍斃命,哪裏還有活路,我很清楚此時刀尖對準的位置,隻要刺入,勢必鮮血如注,絕沒有活路。

  喬蒼從今以後再也不存在了他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消失在我的人生裏。從此沒有燈籠街,沒有紫荊樹,沒有秋千和靡鹿,更沒有瓢潑大雨我仿佛無家可歸般流浪到他眼底,他溫柔嗬護與擁抱。

  我身體一僵,手在瞬間停住,像畫了靜止符。冷汗密密麻麻滲透了我的衣裳,我殺不了他。

  刀尖戳在他喉嚨那一刻,我才知自己的脆弱和無能,我永遠做不到,不管籌碼是什麽,代價是什麽,我真的做不到親手了結喬蒼,我會發瘋的。

  我殘忍,惡毒,沒有良知,但我也有軟肋,有七情六欲。我可以搞死我的仇人,卻無法傷害對我好過的人。

  眼前積聚許久的霧氣,子定格在我淚痕斑駁的臉孔如昨夜的瓢潑大雨肆意吞沒了我,喬蒼在這時忽然睜開眼,他無聲無息、,漆黑幽深的眸,我心髒猛地抽搐,倉皇失措間匕首墜落在地。

  他一言不發,就那麽望著我,不曾憤怒,也不曾波動。我朝後麵踉蹌跌倒,腳趾擦過刀刃,割出一道很深的傷口,我忘記疼痛,被無邊無際的驚恐徹底包圍。黑夜是死寂的。

  唯有死寂才讓人心慌,讓人看得清自己。我紅著眼睛跑出臥房,衝向外麵的客廳,我跌跌撞撞撲倒在陽台上,這一層樓燈火輝煌,每一扇窗口都是一樣的顏色,一樣的輪廓,唯獨我這一扇,像是一片火海,燒得寸草不生。他沒有睡著。

  他根本沒有進入過夢鄉。他的眼睛一片清明,哪有半點模糊和困意。他自始至終都掌握著我的一舉一動,他知道我要殺他,也知道我抗爭了那麽久。最終還是下不去手。

  如果沒有今天,我想我會刺下去,帶著對自己的恨意,對他的恨意,對周容深的愧疚,對未來的渴求,刺入他喉嚨。我捂著臉悶聲痛哭,光鮮亮麗的何笙,無所畏俱的何笙,理智涼薄的何笙,她得到了這世上的富貴,用毀滅自己的幼稚和任性換回了一切。

  可我和其他女人並沒有不同,我也喜歡秋千,喜歡白鴿,喜歡小鹿,喜歡馬上的奔跑,喜歡拋掉所有理智肆無忌憚的笑鬧,他給了我人生裏最美好的故事。

  我舍不得親手打碎,我隻能咬牙遠離,從此剝心剔骨,用來換它不毀滅。我感覺自己身上加重了一層分量,哭聲頓時戛然而止,我僵硬而遲緩側過臉,看向蹲在我身後的喬蒼,他睡袍敞開束帶盡褪,麵色平靜為我披上一條毯子。

  我沒有殺掉他,也許他會來了結我,對喬蒼動了歹念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他如同什麽都役有發生過,將我臉上的淚水抹去,“做噩夢了。”霓虹燈火映照出他溫柔的眉眼,那樣的溫柔使我愣住,他低沉問我夢到了什麽。

  我牙齒顫抖許久,一句連貫的話都說不出,他J冷借笑出來,將我攬入懷中,“好了,嚇成這樣。”他將我被汗水站在臉上的長發一根根擇掉,抨到耳後,“聽故事嗎。”

  他役等我回答,伸手拉開窗簾,讓更多的燈光滲入進來,他在一片昏暗的光束裏,溫柔抱住我劇烈顫抖的身體“有一個人,他很喜歡籠中的黃鵬鳥,每天都喂食它最好的米蟲,給它喝千裏之外的清泉水,他愛極了這隻鳥,不隻愛它鳴叫,甚至連它啄破自己的手都接受。後來鳥兒越長越大,不再是黃鵬,成為了一隻鷹。

  鷹挖走了他的眼睛,啃噬了他的心髒,打破他的底線,衝出了他的牢籠。”他笑著問我黃鵬鳥最後怎樣了。

  我嚷泣說它被槍打死了。喬蒼凝望我蒼白的臉,他笑容越來越深,“他那麽喜歡黃鵬鳥,怎麽舍得打死它呢。”

  他按住我的頭,將我埋入他胸膛,我死死捏緊他的睡袍,他看到了,他分明什麽都看到了,看到了我眼底的矛盾和殺機,看到了我拿著匕首抵住他喉嚨要取他性命,他甚至能感覺到冰涼和尖銳。

  隻差一秒鍾,一秒鍾的橫心,就什麽都結束了。他偏絕口不提,裝了一次糊塗。他用手蒙上我濡濕的眼睛,誘哄我睡去。我不知他什麽時候抱我回臥房,也不知他是否睡在旁邊,我醒來是次日天明,風刮得很大,窗子沙沙作響,腳趾的傷口已經被包紮,我躺在柔軟的床上,透過玻璃照射進入的陽光籠罩著我,溫暖如春。

  我在寂靜中忽然聽見了什麽,是客廳裏女人的聲音,我猛地清醒,掀開被子下床,J}肖無聲,息走向門口,刁、心翼翼拉開一道縫隙。同樣是灑滿陽光的客廳,喬蒼麵無表情坐在沙發上,指尖撥弄一枚非常漂亮的打火機,而他對麵站著常錦舟。

  她抱怨的口吻說,“三百多份請柬在兩個月前就全部發出去了,昨晚酒店失火,將禮堂燒得一片焦黑,所有心血毀於一旦,我們隻能再換酒店了。”喬蒼壁眉,“役有人看守嗎。”

  常錦舟搖頭,“對方來無影去無蹤,身手很好,連攝像頭都沒有拍下他的樣貌,他在攝像轉向另一邊的五秒鍾裏,毀掉了滅火器,留下了火種和煙霧彈,瞬間燃成了火海,禮堂彩帶很多,燒起來撲救都很難。”

  喬蒼眯了眯眼睛,“我都未必能做到,是誰有這樣身手。”常錦舟坐在他旁邊,我這才看清她一雙眼睛紅腫,期盼了這麽久的盛大婚禮,如此倉促付諸東流,換做誰都不可能不難過。

  “蒼哥,我是不是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能名正言順嫁給你。”喬蒼抬起手撫摸她的臉,“我會盡快重新安排。”常錦舟含著眼淚說隻能這樣了。

  喬蒼要送她回去,他笑說你都困成花貓了,常錦舟艱難擠出一絲笑容,起身朝擋住我的這扇門走來,“不回去了我在你房間休息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