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我會永遠記得你
  我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燮眉說不臭。他看我這樣固執認真的表情,笑得更愉悅,“嗯,不臭。”

  馬高聲嘶鳴,抖動著一身茂密的棕紅色長毛,在陽光照耀下烈烈生輝,英姿颯爽。

  這種馬都是戰馬,專門打仗的,性子很頑劣凶悍,根本馴服不了,而且不怕血,連猛獸都不畏懼,幾乎沒人能騎上它的背,上去就會被甩下來。

  可它在喬蒼麵前太溫順,溫順得喪失了本性,仿佛已經完全被他征服,成為他的影子,他的信徒。它剛才發狂的霎那,他隻是伸出手拍打它的頭,它便立刻安靜下來。

  人狠不狠,看他能降服什麽敵手,人永遠是向比自己厲害的低頭,一旦不如對方,便會收斂得服服帖帖,我沒有看到過他低頭,我隻看到無數人向他低頭。我問他怎麽馴服這匹馬。

  他說打。他扒開馬尾,露出一片猙獰的棍傷,“我讓手下把我和它鎖在不足十平米的馬廄裏,鎖了一整夜,我們互相玫擊,我沒有退路,除了牆壁就是它,它也沒有退路。

  到最後它先倒下。”我倒吸一口冷氣,喬蒼的血性,果真不是一般人有的。他猖撅勝過天。周容深避免了正麵交鋒,通過我來解決他,的確是最明智的選擇,喬蒼這個人,早已不是警察能了結的。

  即使扳倒他,他也有一萬塊硬骨頭支撐著爬起來,隻有讓他徹底消失,沒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才算高枕無憂否則他卷土重來,將是毀滅般的災難。這世上怎會有這麽危險自負的男人呢。

  我凝視他的臉,他安然又沉默,在這歲月靜好的時刻。他一隻手牽著我,另一隻手牽著馬,穿過這片草坪,走向最高處的山坡。這裏有一片非常好看的紫荊花,雖然這個季節不該盛開,可引入的溫泉水還是讓它不合時節的出現在這個世上,連成璀璨的雲海,晚霞,朝雪,錦簇在枝婭,漫山遍野。

  風拂過大片紫色白蕊,卷著枝頭最脆弱的幾朵,落在長廊盡頭的紅木秋千上,空無一人的青石板路,花瓣鋪了一地,投有灰塵,沒有雕琢,仿佛渾然天成的砌壘。

  籬笆架纏繞木樁,包圍住紫荊樹,猶如一幅曼妙無聲的畫卷花海沒有盡頭,一直延伸下去,到很遠很遠的山坡,這樣瑰麗神秘的紫色,就像我和喬蒼之間,投有任何征兆與預料,忽然間就發生了,不可收抬,不可終止,更不可珍藏與琢磨。

  它該是野性的,又誘惑的,最美好的東西總是沒有辦法長久據為己有,它總會煙消雲散。我朝秋千走過去,坐在上麵輕輕晃動,腳尖踩在柔軟的花瓣上,我很J冷借,彎腰將它們全部拂開,即便它們終究逃脫不了被踩踏侮辱的命數,我也不希望在我腳下零落成泥,變得汙穢。

  我有些失神望著麵前層層起伏的紫荊樹,沒有留意到牽馬的喬蒼何時拴好了疆繩站在我身後,隻忽然感覺秋千越蕩越高,開始不受我的控製,似乎有其他力量在主導。

  我偏頭看過去,喬蒼為我推著,他肩頭落滿花瓣,將他那張白哲清俊的臉孔襯托得愈發美好。

  是怪長廊太錦繡,還是怪他此時太溫柔。

  他在我呆愣中猛地左右一擺,秋千不規則的扭蕩著,我本能抓緊了鐵鎖,風在耳邊呼嘯飛快掠過,恐懼與膽小隻是幾秒鍾便消散,從我大腦感知裏抽離,隻剩下飛翔的快感與刺激。

  我眯著眼抵擋烈風,嗅著芬芳的花香,喬蒼問我怕嗎。

  我遲疑說一點點。他告訴我不怕,天塌地陷有他在也會護我安然無恙。

  我仰起頭,長發在朝前蕩出時飛向腦後,我看到了漂移的世間絕色,那些妖燒的花枝,就像成了精的我,我最愛紫色旗袍,男人也最愛穿紫色旗袍的我。

  一般高度已經無法滿足,我大聲讓他再推高一點。他加重一些力氣,我朝空中飛得更高,高到我幾乎覺得自己要觸摸到天空了,那樣湛藍清透的天空,連雲朵都沒有,隻是一望無垠的藍色,像泡沫,海水。

  我眼睛裏再容不下其他天地萬物,隻有花海,山坡和陽光,我高興得麵紅耳赤,風呼嘯著撲在我臉上,將我一滴汗水擊落。

  “我還要更高!"他在我身後發出笑聲,真的將我狠狠拋向高處,這一次太高了,我看到山腳下一群過河的靡鹿,它們俯身在河麵,用舌頭舔紙著水喝,我瞪大眼睛高呼,“喬蒼,我看見鹿了!很多鹿,它們身上有斑點!"他問我多嗎。

  我說多,它們會不會咬人。我興奮大叫,嗓子都有些沙啞,我為了看得清楚讓他繼續用力推我,於是我整個人都要飛離出去,即使我用力握著鐵鏈,身體在高空仍舊不穩。

  我終於有些害怕,我張開嘴想讓他停下和秋千頂梁持平的高度,我身體橫躺在架上,,但被眼前的鹿群掠奪了注意,我要說沒說出口時,他突然將我拋向了臉觸到了樹婭上的紫荊花。

  我臉色蒼白嚇得失聲尖叫,我以為我要墜落,狠狠砸在雨後泥濘潮濕的山坡,砸得一身淤青狼藉,我緊緊閉著眼睛,等待那一下撞擊。可是疼痛不曾如期而至,我停止了飛舞,一聲輕笑從我頭頂溢出,下一刻身體墜入堅硬炙熱的懷抱,喬蒼將我牢牢抱住,天旋地轉間,我真的倒在了秋千上,而他壓在我身上。

  晃動的天,晃動的臉J晃動的眉眼。紫荊花簌簌飄落,下了一場雨,將我和他置身其中,他溫柔笑著,眼底星光閃爍,我呆滯望著他眼睛,忽然覺得很想哭,我不知道為什麽,就在這一刻被觸動情腸,如同這撥動我心弦的花海與靡鹿。

  我伸出手撫摸他鼻梁,“我會永遠記得這一天。”他盯著我唇角粘住的花瓣,“還有嗎。”

  我硬咽說還有你,我也會記得你。他悶笑出來,“不要你記得,要你屬於。”他含住我的唇,將那枚花瓣從我的唇角抵入我口中,我們兩人的舌尖勾著它肆意糾纏,直到它全部芬芳融化,他才卷回他自己的嘴裏。

  他咀嚼了兩下吞咽,我笑著問他有毒嗎。他若有所思說有。我問他會死嗎。他說也許會。

  他笑著握住我的手,將我從秋千上拉起,托舉過頭頂扶上馬背,他坐在我後麵擁我入懷,“因為被你吻過,一定是有毒的。”

  我說什麽毒。他笑了笑沒有回答。我們離開後山,午後他去賭場見個人,我和他一起走出賓館,他上車後我找到一處僻靜的角落,給周容深打電話,他那邊很快接通,隻和我說了兩個字。左轉。

  我一愣,下意識看向左側的路口,灌木叢後隱匿著一輛黑色別克,車很低調,不是幣局的,也不是他私人的,根本不會被察覺。我四下看了看走過去,他坐在後廂,前麵駕駛位是秘書,他沒有開車門,隻是搖下了窗子,“他還無恙。”

  他說完看我的胸口,我立刻說,“他昨晚不在,隻是吃了飯。”他表情這才緩和,他笑著伸出手,撫摸我的臉,“何笙,如果不是別無他法,我死都不會讓你冒險。”

  我按住他的唇,我不想聽他說死這個字,我當然知道周容深的傲骨寧可犧牲,也不會做出出賣我的事,隻是太多因素逼他走了這條路,他迫切想知道和他共度餘生的女人,是否值得他信任和深情。他吻了吻我手指,“事情結束我接你離開。”

  他不等我再說什麽,將車窗搖上,隔絕了我們彼此的臉。秘書在這時朝我搖了下頭,又眯了眯眼睛,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朝他壁眉,他看了後視鏡一眼,故作淡定移開視線。

  喬蒼回來已經是深夜,我早就躺在床上,他身上有濃烈的酒氣,為了不熏到我半點不耽擱進入浴室洗澡,他出來後上床,從身後摟住我,我還沒張口拒絕,他忽然想起什麽,鬆開了手臂。他安睡在我身側,呼吸清淺,被時鍾走過的聲響吞沒。他放棄了擁抱我,而是背對我入睡。我喊他名字,“傷口裂開了嗎?"

  他說沒有。我遲疑著沉默,他笑了兩聲,“如果看著溫香軟玉,我怕自己意誌力不夠,還不如眼不見為淨。

  除非何小姐心甘情願。”我小聲說從前也不情願。他說這一次不同,霸王硬上弓的事他不想做。

  我沒有再開口,當他試探,讓他落空。我想如果周容深役有警告我,我會不會再次放縱自己一次,可那也隻是如果。台燈關上的霎那,房間陷入深深的漆黑,月色太朦朧,朦朧到沒有光亮。我毫無困意,睜大一雙有些猩紅的眼睛,要怎樣才能殺了他,周容深已經等不及了,他冒險上山即使不說,我也明白他在催促我下手。

  明天是喬蒼回珠海的日子,一旦婚禮完成,他就是常老名正言順的女婿,他不隻有自己的勢力,還加持了常老的勢力,整個廣東都將是他的天下。

  這麽不可一世的人一旦死了,黑幫大亂,常錦舟守寡喪夫,常老為了女兒絕不會罷休,來日方長,終歸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探出手臂,將放在枕頭下的匕首摸出,刀鞘拔開,寒光一凜。匕首不是萬全之策,槍擊才是萬無一失。

  可我怕喬蒼發現並沒有帶槍,床頭抽屜裏有一把嶄新的銀白色勃朗寧我下午看過了J可取槍和上膛不可能沒有聲響,即使我再小心他也會察覺到。他睡覺很輕,風聲吹動窗簾都會將他涼醒,這麽多年如履薄冰,過得就是刀尖上行走的日子,他如果防人之,臼不重,早就在睡夢裏被解決掉了。

  人終日活在戰戰兢兢裏,怎會給他人下手之機。這一刻我才明白,周容深賭注並不是喬蒼對我沒有戒備,而是我下手了,他也不忍心傷害我。我手,臼髒猛烈顛簸起來,今天的一幕幕在我眼前重現放映,撕扯著我的五髒六腑,痛斤著我的無情冷摸。

  喬蒼是壞人,可他役有將他的壞,用在我身上。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甚至一絲一毫都沒有。哪怕他的溫柔不十分真實,哪怕他的忽然闖入別有圖謀,他終究不曾傷害過我。

  他唯一的錯,就在拚盡全力誘惑了我,使周容深動了殺機。我不能失去丈失,婚姻和未來。我總要舍掉一個,才能保全另一個。我悄無聲息下床,赤裸著腳丫,一絲動靜都沒發出,我站在喬蒼麵前,他已經熟睡,雙眼紋絲不動,安然得如同最美好精致的雕塑。

  我眼睛不眨緊盯著他,越來越多的白霧彌漫,整個視線都是水汽,澀痛和火熱將我折磨得快要瘋掉,我渾身都在顫抖,像海浪摧殘著我一樣顫抖,我兩隻手握緊匕首,心一橫將刀尖對準他的喉嚨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