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狐朋狗友
  二兩下肚,祝九歌眸中盛光,燦若繁星,“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故鄉......”

  同是一輪月,卻不見故鄉。

  砰。

  桌上多了壺酒,還有一隻隱在廣袖下的手,白得發光。

  “你就是祝九歌?”

  聞聲,祝九歌懶懶抬頭,眉頭微擰不甚情願,“滾開。”

  “果然是你,別人可不敢這麽跟本公主講話。”

  公主?

  祝九歌掀開眼皮,終是看清來人模樣,一個肉包子上麵鑲嵌兩顆黑眼珠子和一綹胡茬,掛著不合身的寬大男袍,一點也不好看。

  “長胡子的公主?”祝九歌勾唇嗤笑。

  “這是偽裝,你個土老帽。”

  長孫明月當即坐在祝九歌對麵,食指扣了扣酒壺,“你陪本公主喝酒,不然,我就去祝府告發你。”

  祝九歌:“......”

  她怎麽沒想到,家中這麽晚了還要盛情款待的賓客,也隻有皇族。

  “怎麽樣?”長孫明月揚起下巴,勢在必得。

  祝九歌盯著她的胡須瞧了兩眼,忽地嘴角上揚,舉起手中酒杯,“成交。”

  “爽快。”

  “不過,我也有個條件。”祝九歌黛眉微微上挑,恰到好處。

  長孫明月仰頭飲下一杯酒,皺起眉頭體會酒中滋味。

  “你說。”

  祝九歌頓了頓,驀地起身斟酒,語氣溫暾。

  “喝完了再說。”

  酒過三巡,長孫明月內心的“野獸”被放了出來,張牙舞爪要去抓月亮。

  “我要把討厭的人都放進廣寒宮裏去,凍死他們。”

  祝九歌望著遙不可及的月亮,不禁失笑,“可是廣寒宮裏有嫦娥仙子和兔子。”

  長孫明月怔住,急忙收回手。

  “那還是算了,不能讓他們占仙子便宜。”

  她搖搖晃晃回到桌上,麵色緋紅雙目木然,怔怔盯著祝九歌,忽地開始憨笑,一縷晶瑩絲線從嘴角滑落。

  祝九歌心叫不好,這是要耍酒瘋。

  “你知道我最討厭誰嗎?”

  長孫明月往前伸長了脖子,悄聲詢問。

  祝九歌搖頭,“不知道。”

  啪。

  長孫明月拍桌而起,“多了去了,宮裏的我都不喜歡。”

  “最討厭的就是父皇和六皇叔,父皇總是說我沒有公主的樣子,嫌棄我丟人。”

  祝九歌默默嘟囔,“你確實沒有。”

  “你說什麽?”長孫明月蹙眉,羞惱拍桌。

  祝九歌攤手,一臉無所謂聳肩,撇嘴道:“我爹也嫌棄我丟人。”

  不僅嫌她丟人,還讓她嚐了一頓棍子的滋味。

  “還有六皇叔,他最討厭了,每次我去他府邸,都被拒之門外,說辭都是千篇一律,沒空。後來我知道了,他就是不喜歡我,也覺得我粗魯無知,嫌我丟人。”

  “他不喜歡我,我也不要喜歡他,討厭他。”

  長孫明月自顧自地大著舌頭說了半天,最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模樣極其委屈。

  祝九歌可不會安慰人,隻好敬她一杯。

  “你一打三肯定很厲害,走,去祝府。”長孫明月忽地拉起她的胳膊,往外拽。

  祝九歌輕輕鬆鬆就將她拽了回來,“去祝府幹嘛?”

  她現在吃香的喝辣的,可不想回去。

  長孫明月順勢靠在她肩上,嘟嘟囔囔,“你把六皇叔揍一頓,我們以後就是好朋友了。”

  “我不想交你這個朋友。”

  祝九歌毫不猶豫一把推開她,獨自斟飲。

  她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公主不是來喝酒,而是想雇她做打手,揍自家人。

  “你推我?”

  長孫明月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指著祝九歌癟嘴委屈。

  “祝府去不了,但是,我們可以去更好玩的地方。”

  祝九歌露出神秘微笑,扶起長孫明月,兩人踉踉蹌蹌出了酒樓,長孫明月左打右量,最後指向左。

  鳳棲樓

  京都第一大妓院

  祝九歌站在黑暗中,凝望著高牆,對長孫明月交代,“我先爬上去,一會拉你上來。”

  長孫明月背靠牆角,四周都是蚊蟲,引得她心生不滿。

  “有門你不走,偏要翻後院高牆,做賊似的。”

  “嗬。”

  祝九歌無語歎息,“你聽裏麵多熱鬧,很多達官貴人可都在裏頭尋樂子,我們就這麽大剌剌地進去,就等著挨鞭子吧。”

  長孫明月想了想,是這個道理,抬手催促。

  “你快些上去,我被叮了好多包,癢死了。”

  論詩詞歌賦,祝九歌不行,可論爬樹下水,沒人比得過她。雙手尋到攀附點,雙腿使力縱身往上,毫不費力翻進房中。

  “啊!”

  屋中傳來一聲尖叫,長孫明月嚇得立刻起身,正準備跑路,就聽見頭頂傳來祝九歌的笑聲。

  “抓住,我拉你上來。”

  祝九歌朝窗外扔下一條床單,對著長孫明月叫了一聲,她才恍恍惚惚回頭抓住床單。

  這公主,膽真小。

  “姑娘,你們這是?”

  祝九歌正在拉人,聽見後方女人的聲音,煩躁地回了一句,“拿了銀兩,就閉嘴。”

  女人攏了攏透明薄衫,悻悻地往一旁挪開。

  “看著瘦弱,可真沉啊。”

  祝九歌瞧著趴在窗邊的長孫明月,氣喘籲籲地擺了擺手。

  噗嗤。

  長孫明月瞧見房中還有一人,立刻橫眉瞪眼,怒駁,“胡說八道。”

  祝九歌打量著女人房中,帷幔輕拂,燭光搖曳,映襯一室旖旎,濃烈的香味刺鼻令人不適。

  忽地,她瞥見門後的兩籃子花瓣。

  “就要這個。”她勾唇。

  “可不行,這是一會表演用的。”

  女人急忙踱步過去,護著那倆竹籃。

  祝九歌不想與她爭辯,扭頭看向長孫明月,“有錢嗎?”

  “廢話,本公主最不差的就是錢。”長孫明月趾高氣昂,盯著護花女人一頓蔑視。

  祝九歌會意,向女人開價,“五百兩,那兩籃子花瓣歸我們,你不吃虧。”

  五百兩!

  女人自然是想也沒想就答應。

  五百兩?

  長孫明月目瞪口呆,這哪是買花,這是吸她的血。

  “還有件事需要你幫忙。”祝九歌掏出一錠銀子扔給女人。

  “什麽?”

  “帶我們去最方便觀賞表演的地方。”

  祝九歌說著彎腰拎起籃子,挎在手腕上如丫鬟一般,跟在長孫明月和女人後頭。

  長孫明月慫慫地,低著頭生怕被認出來。

  “祝九歌,本公主要是被罰,定饒不了你。”

  祝九歌嫌她聒噪,奈何花了人家錢,隻能默默受著。

  “二位,到了,正對麵就是表演舞台,你們落座即可。”女人交代兩句,見有人來找,便匆匆離去。

  祝九歌頷首目送她離去,隨即趴在欄杆處往下瞧去。

  一樓擠滿了醉酒之人,二三樓坐滿了貴客,花魁柳依依即將壓軸出場,眾人翹首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