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七秀風采
  嶽奇與仇士元說話的同時,燕姬帶著幾位侍女提著燈籠,帶著李在在幽暗的巷子裏走了很久,才來此一處小院雅室,雅室內布置精致典雅,李在隨手把露營刀扔到案上,對燕姬道,“多謝幾位姐姐,我想休息了,明見!”

  李在話音未落,幾個侍女就開始忙碌,收拾燈盞的,打理窗簾帷幕的,銅爐上燃起香料的,更有鋪床疊被的,專業敬業,李在看著有趣,可是等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子隻穿貼身小衣直接鑽床上被窩裏,李在愣住了,她睡床上,我睡哪?燕姬領著三個侍女站在李在麵前,李在看看床上的那個侍女,又看看前麵的這幾位,“還有什麽事?”

  燕姬隱藏著眼中好奇的探究,麵前這個怪客,和嶽公公可真有幾分神似啊,她慢聲細語道,“貴客可要侍寢?”

  “侍寢?”李在回頭看床上那位,“床上那位?”

  燕姬輕聲道,“榻上那是暖被的丫頭,貴客也可另外挑選。”

  “真奢侈!”李在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我可是道士,修身養性是第一要務,去吧。”

  燕姬輕輕應了一聲帶著人輕輕退下,床上暖被的那個女人卻沒有動作,李在走到案前,拿起露營刀隨意把玩,“這就是江湖?還是遊戲?”

  “床上那位姐姐,你睡的是我的床,你要不下來,我可真上去了!”

  “嗬嗬,你是誰派來的,想知道什麽?說說看,我要是高興了沒準就告訴你了!”床上那女子一動不動,一頭秀發散落錦被,李在摸著鼻子,有些麻爪,又舍不得那舒服的床,“我再說一遍,你再不走我就上來了。”

  床上那女子還是不吱聲,切!李在徑直脫衣上床,那女子竟然挑開錦被,把隻穿著短褲的李在迎進來,李在剛剛躺好,一個溫暖輕柔的身體靠過來,輕柔的小手撫在李在胸口,似乎要有動作,李在躺在那裏舒舒服服的一句話,就讓這個一直不出聲的尤物嬌軀一僵,“辛苦姑娘了,我也知道七秀風流,姑娘不會在意名節什麽的旁枝末節,我有點累不想動作,姑娘請隨意,明早我會付錢的。”

  李在溫暖的被窩裏,那個輕柔芬芳美人兒聽了李在的話,霏靡的動作僵硬了片刻,隨即又酥軟下來,“你知道七秀?你怎麽知道我是七秀的人?”

  李在躺在那,“長歌出現了,七秀還會遠嗎?萬花穀呢,萬花什麽時候出現?既然長歌都出現了,七秀也一定會有,盛唐三大風雅之地,萬花穀什麽時候會出現我麵前呢?天策呢?蒼雲,霸刀,純陽?唉,這都是哪跟哪啊,姑娘,七秀來找我,不會也是為了那幾句莫名其妙的畿語啊?”

  那女子躲在被窩裏,秀發遮麵,雖與李在肢體糾纏,卻在纏綿中帶著針刺般的清冷,“七星聚首,魔星降世?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是怎麽知道我是七秀的人?”

  李在眼睛都沒有睜開,任由那女子附在自己耳畔臉龐輕語,“很簡單啊,在我眼中,姑娘是個小綠點,雖然未曾相識,但起碼是無害的。”

  “小綠點什麽意思?”那女子來了興致,趴在李在肩膀問道,她輕柔的呼吸讓李在耳朵微微有些酥癢,李在笑道,“綠點就是和平乃至親近的意思,黃點就是中立需要提防的意思,紅點就是敵對的意思,嗬嗬,一目了然也!”

  那女子既是驚奇又是震驚,“還有這樣的功法?仙家秘典嗎?你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七秀的人?”

  女子輕柔的聲音裏帶著依稀動搖,似乎有些不安,李在睜開眼看著近在耳畔的嬌顏,“哪有的事?哪有什麽仙家秘典,我猜的,姑娘氣息醇厚,呼吸章法有度,神機內斂,稱得上是一個高手,偏偏自薦枕席又毫無悲哀自憐自傷的悲意,可貴的更無一絲淫蕩氣息,除了以紅塵鍛體、自詡以情劫煉心的七秀傳人之外,還沒有誰能做到如此灑脫?”

  “以紅塵鍛體?以情劫煉心?你在說七秀?到底你是七秀的傳人還是我是七秀的傳人?”那女子身體僵硬,雙手攥拳,按住李在胸口,“難道說歸心真人真的掌握著七秀失傳的秘典?”

  女子的力道很大,讓李在感覺有些疼痛但還能忍受,所以李在也懶得動作,“我?胡說的!啊,難道你們都接到傳言,說我這裏有你們各密門宗派失傳的典籍?要不要這麽狗血啊,誰特麽在坑我?”

  “真人手中是否有七秀失傳的典籍秘要?”那女子鍥而不舍道,整個人都偎依在李在身旁,李在想了一想,“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安史之亂前後,無論是朝堂還是江湖,很是突兀的出現大群絕世高手,驚采絕豔,無以倫比,就像流星劃過天籟,終歸於沉寂,他們都去了哪裏?”

  七秀的那個女子俯在李在胸口,姿勢曖昧旋旎卻沒有一絲情動,“真人也在找他們?”

  “我很好奇,他們為什麽看著這個世界沉淪而無動於衷,我們的神仙、劍仙、世外高人他們又去了哪裏?”李在閉上眼,語氣低緩卻堅定,“這或許是一個難度SSS+的遊戲,又或者是一場夢幻?”

  雖然美女在懷,但李在還是盡量收斂心思,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始終都籠著著他,這種不真實來自自身感知的失真,正常的情況下,一個人的自識不管自覺還不是不自覺的都會有三個支撐的條件,我是誰?這是什麽地方?現在是什麽時候?

  大和四年,這個是陌生的年月,以帝王年號紀年,對李在來說很陌生,在他腦袋裏擁有的知識存儲裏麵找不到相關的資料,隻知道這是大唐,貞觀之治過去了,女帝日月淩空也過去了,帝國的正午唐明皇與楊貴妃的癡戀也在安史之亂的煙塵中化為泡影,李白也過去了,杜甫也過去了,白居易,潯陽江頭夜送客。。。可能還活著吧,有空去膜拜一下,問問那白老頭,幹嘛寫那麽長的詩歌,知不知道後輩們背誦的有多辛苦?李在有些小開心的想。

  時間上李在無法把握,地點呢,上都或者天都,隻有長安才能稱上都天都,那東都就是洛陽嘍?但玉泉山在什麽地方,這個丹同渡又是什麽地方,李在一點眉目都沒有,什麽河中府河間城,李在隻能確定河東節度使駐地是太原府,地點和名稱都對不上,讓李在抹黑抓瞎中,始終無法定位自己身處的位置。更重要的是自身的情況,記憶的碎片和知識的衝突,還有自身那龐大的力量都無法解釋,歸塵師兄說他初遇自己的時候,自己煞氣盈身無法靠近,以師兄的修為不會在這點上走眼,那就是說,自己在七星疑塚旁邊沉睡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將神?附體?李在嗬嗬了。

  歸果是自己感覺最親密的人,親密到兩人可以毫無芥蒂的相擁同眠,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刻在骨子裏,但在記憶裏卻找不到歸果的影子,隻有大片的空白,忘卻的到底是什麽?至於嶽奇,在李在的記憶裏,滿是破碎的碎片,就像自己在鏡子的影子,鏡子碎掉了,怎麽拚湊都是滿是傷痕,鏡中的人影支離破碎,淩厲冰冷,陰森可怖!

  “奴家也小有姿色,真人難道就沒有一點動心嗎?”李在躺在那裏,眼睛閉上,呼吸沉穩,好像睡著了一樣,他身旁那個女子在最初的震驚之後,似乎有些惱怒,暖熱輕柔的身子敷上李在的身體,手指調皮的在李在胸口磨砂,有點癢,李在笑了,“姑娘客氣了,不要稱謂我什麽真人,我修為不夠擔當不起,叫我李在好了。”

  “最近事情比較多,發生的也很突然,我要梳理一下,冷落了姑娘,請勿見怪!”李在用手遮住自己的額頭,“腦子亂糟糟的,白天我好像還殺了人?”

  “這點小事也值得你耿耿於懷?世道動蕩,紅塵漂泊,江湖行走,誰的手上是幹淨的?”那女子趴在李在胸口上,李在的身體溫暖幹淨,帶著令人安心的氣息,她也隨意了很多,起碼那種故作的風情與嫵媚淡去了很多。

  李在眼睛都不想睜開,“遊戲裏麵刷怪啊,和敵對打架啊,你殺我我殺你,死就死了,死死更健康,大不了安全區重來,白天那個家夥被我一巴掌抽掉了腦袋,能複活嗎?安全區又在什麽地方呢?”

  “複活?”那女子朦朧間似乎有困意,“什麽複活?等等,是死人複活嗎?”

  女子幾乎驚跳而起,圓潤的肩膀坦露在空氣中,晚上已經很冷了,女子的動作把被子掀翻了,呼呼好冷啊,李在趕緊把被子扯回來,“死人哪能複活呢?趕緊躺下,別著涼了。”

  那女子有些驚魂未定,坐在床上看著李在,李在安臥如故,“我都說了是遊戲裏麵,遊戲你沒玩過嗎?”

  女子想了想搖搖頭,李在愣一下神也想了一想道,“那你小時候有沒有玩過過家家?”

  “什麽是過家家?”女子有些奇怪的問。

  李在汗顏,“呃,就是小孩子,我是說四五歲的小孩子,拿著大人的東西裝模作樣,玩遊戲什麽的,比如說牽牽手就是拜堂成親了,用泥巴做個醜娃娃,充當父母什麽的,你沒玩過?”

  女子精致嫵媚的臉上閃過一絲恍惚,接著似乎有些冷的打了個寒戰,李在忙拉著她的手臂,給她裹好被子,“看吧,冷了吧?”

  “冷?我記得我似乎不止一次凍僵在冰雪野地裏,甚至有一次被冰封在湖裏一天一夜,這點冷我還不在意,”那女子像個乖巧的娃娃的躺在李在身邊,眼神似珍珠一樣圓潤,黝黑閃亮,聲音柔和如同夢囈,“李在,你到底是什麽人?”

  李在也躺好,蓋好被子,和那女子保持一點距離,“我,算是一個個迷路的人的吧?”

  那女子想了一會,“李在,關於七秀,你知道多少?”

  李在想了一想,“七秀啊,她的創始人是公孫大娘,但是呢公孫大娘卻是有兩個人,一對雙胞胎姐妹,公孫幽和公孫盈,她們姐妹雖然容貌無二,性情卻天壤之別,姐姐公孫幽溫柔婉約,妹妹公孫盈活潑好動,更是修行越女劍,在武周神功年間,創下偌大名聲,和霸刀山莊柳五柳風骨並稱公孫柳五,兩人性情相若逐漸相交莫逆,時常相聚,姐姐公孫幽後也與柳五相熟,三人以兄妹相稱,妹妹公孫盈傾心柳五,但柳五卻喜歡溫柔的姐姐公孫幽。”

  裹在被中的女子與李在相距尺餘,看著李在,“這些秘聞你都知道,我都沒有你知道的詳細?”

  李在也不看她,輕笑道,“我也可能是在胡說啊,故事而已,你聽一聽就行了。”

  “一個悲劇,是嗎?”那女子輕聲道,眼眉輕柔。李在卻嘖嘖疑惑,“我說這些幹什麽?悲劇傷心,睡覺的時候最好不要說這個,會失眠的。”

  “李在,我想聽!”那女子又往被子裏縮了一縮,聲音都有些沉悶了。

  李在。。。“好吧,公孫姐妹與柳風骨三人蹉跎,直至柳風骨求親姐姐公孫幽,妹妹公孫盈失意之下大鬧霸刀山莊,且離家出走,姐姐公孫幽為尋妹妹而行走江湖,救苦扶難行俠江湖,尤為救濟孤女孤兒,公孫劍舞之名聲動天下,後中宗聞公孫劍舞之名,接連下詔宣請公孫大娘入宮,妹妹公孫盈卻代為入宮,還收了中宗安樂公主為弟子,中宗以揚州樂坊相贈,姐姐公孫幽便在揚州建立憶盈樓,收養孤女怨女,才藝俱佳者有七秀十三釵;後麵呢,還聽嗎?”

  李在有些困了,那女子幾乎已經沒入被子中,人都要看不到了,聲音傳出來道,“聽!”

  李在撓頭有些無奈,隻好接著道,“後麵呢,中宗的皇後韋後毒殺皇帝,發動政變,試圖學大聖皇帝一樣過把當女皇的癮,公孫盈的弟子安樂公主被公孫幽的弟子李裳秋打傷,公孫盈前仇舊恨一並怒發,與姐姐公孫幽反目,公孫幽便把憶盈樓更名為七秀坊,是為江湖第一流的名門大派;你睡著了?不錯,我也該睡了,我睡著之後,你想要什麽直接拿,不過不要動我那把刀子,我肯定上麵有什麽古怪的地方,我還沒有弄明白。”

  李在舒展了一下軀體就想睡覺,過了好一會,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輕輕撫摸他的手臂,“李在?你身上好熱啊,你真的沒事嗎?”

  李在睡意有些朦朧道,“沒事,我一向體溫都比較高,習慣了。”

  那女子沒了聲響,屋裏逐漸靜寂了下來,不知道過了多久,靜謐的室內,幽幽的輕輕的一個聲音道,“李在,我叫白秀,你記得了。”

  李在睡著了,睡的還算安穩,但夢中幻影交錯場景支離破碎,讓李在心神疲憊,越睡越累,越躺越乏,李在也不清楚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也不清楚是什麽時候醒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半睡半醒,如是折騰,始終得不到安穩,在玉泉山上與歸果夜夜同眠,睡的安穩,才離開一日,這腦子裏亂糟糟的,難受極了。

  這才離開一日,就開始想念歸果,這笨蛋在山上不知道怎麽樣了?睡覺有沒有踢被子?李在腦子昏昏沉沉,不知是夢是醒。

  玉泉山上鬆木軒,李在不在,沒有他折騰,院裏安靜了很多,寒風夜色中衛兵們無聲無息中換防值夜,大屋裏還亮著燈,歸雲還伏在桌案前,桌上堆著無數紙張典冊,還放著算籌筆墨紙硯,歸雲在署理黃羊觀的事務,雖然人不在長安,但是長安發生的什麽事情,歸雲很快就能知道情況!

  案上那一疊紅色的短簽就是諜報,歸雲已經全部看過了,有兩份是打開放置,那是需要重點關注的,其一,金光寺的僧人們尤其是尚師大和尚們已經有幾日沒有在人前露麵了,這是個異常的情況,尤其是歸塵道長避走長安,和尚們風頭正盛,不在人前顯擺而躲在寺裏,不是他們的風格,需要留意他們是否籌備什麽大動作;其二,債帥欠債的窟窿越鬧越大,牽扯的人越來越多,錢借出去了,債主卻死了,錢就不見了,去了哪?王守澄門下那個鄭注被鬧得焦頭爛額,據說已經離開長安避風頭,很有可能也來到了丹同渡!

  那個國舅蕭洪越來越不像話,五坊使那些人也囂張的不像樣子,竟敢當街毆打官員?長安城裏烏煙瘴氣,暗流湧動。

  這些事情原本都是老太監陳宏誌打理,先處理梳理之後交給歸雲拍板,但是現在,歸雲有些無奈的看了一眼旁邊軟榻上裹著被子睡得昏天暗地的歸果,銀亮的頭發散開,中間趁著她睡得稀裏嘩啦的精致小臉,畫麵唯美的如同夢中。

  歸果在屋裏,陳宏誌就不能在跟前服侍了,索性歸雲讓心蓮和一幹侍女嬤嬤都出去了,屋裏隻有歸雲還在酣睡中的歸果,看著歸果睡的那般香甜,歸雲感覺好羨慕,這或許是道行深淺的緣故吧,明明局勢複雜暗流湧動,玉泉山下殺機凜然,也不知道會麵對什麽樣不可測的明天,歸果依舊這般灑脫,恍若無事?

  逍遙自在!歸雲想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像歸果這樣無憂無慮?或許是歸果有歸塵那樣可以為了她不顧一切的嫡親哥哥,還有李在?

  歸雲有些恍惚,白日裏歸果請她下山去丹同渡把李在抓回來,歸果什麽意思?為什麽?

  歸果的話裏話外有意無意,似乎在暗指什麽?她為什麽給自己和李在之間牽線?歸雲心神不寧,她拿起那兩個標記的諜報短簽,放到竹筒裏,隨手丟到一個暗槽裏,竹筒順著暗槽滑了出去,歸雲站起身來,歸果又踢被子了,白皙的小腿精致的小腳露在外麵,雖然屋裏燒著地龍,還算溫暖,歸雲還是過去幫她把被子掖好。

  歸果睡相不好,小臉睡得稀裏糊塗,卻又帶著柔和奇異的恬靜,宛如天人,歸雲俯下身就這麽看著她,感覺好美好溫暖,不成想歸果忽然一個大翻身伸手把歸雲抱住了,口中迷迷糊糊叫道,“李在,抱抱!”

  這家夥好大力氣,歸雲不及防間被她抱上軟榻,然後就沒動靜了,歸雲有些僵硬有些戒備的身軀慢慢放鬆下來,她輕聲道,“歸果?到床上去睡吧?”

  歸果不吭聲,小臉擠在她肩膀,有點迷糊,還用小臉在歸雲臉上蹭了蹭卻不吭聲還在睡。

  歸雲無奈,扯過被子有些笨拙的把兩個人裹起來,睡吧,明天還早起下山去丹同渡呢!

  歸雲臉上有些燒,抱了抱歸果,歸果也是這樣子抱李在的嗎,李在又是怎麽抱歸果的?不敢想,腦子偏偏亂想,真調皮!

  就像喝了淺淺的酒帶著淡淡的醉,歸雲睡著了,歸果和歸雲臉貼著臉,睡的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