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友無涯
  聞衍提著食盒上山的時候恰逢冬知雪從山上下來,他撐著一把風雪暗梅油紙傘,拿著顧劍寒給的臨時信物出了冷月峰結界。

  其實隻要細看,便能發現他和顧劍寒一樣,眼睛裏是沒什麽溫度的。

  在高處待得太久,骨骼就冷了。

  聞衍還撐著那把從二十一世紀帶過來的雨傘,這一時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隻能硬著頭皮喊人:“冬師叔。”

  “叫本座掌門就好。”

  好家夥這人前人後還有兩幅麵孔呢?

  聞衍低頭順從道:“見過掌門。”

  “你很可疑,聞衍。”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冬知雪的聲音顯得很輕,“劍寒想趕你走,但本座為你說了好話,你知道為什麽嗎?”

  聞衍怔了怔,似乎沒辦法從他給的訊息中很快反應過來,冬知雪耐心告罄,不再等他。

  “因為你就算再可疑,對劍寒也構成不了什麽威脅。像你這種人留在他身邊,我最放心。”

  聞衍:我謝謝你。

  “不知掌門與弟子說這些所為何事。若師尊趕我走,我立馬離開毫無怨言,畢竟聞衍這一條命是師尊給的,師尊說什麽弟子不敢不聽。”

  聞衍不卑不亢地回話,實則早已被那股七階風係威壓扼製得內髒劇痛。

  冬知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別緊張嘛,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聞衍跟著笑:“掌門真有興致。”

  “不過小衍啊,我這兒還真有一件小事讓你幫忙。”

  “您但說無妨。”

  “趙恪快要回來了,等他回來之後,我要你密切關注他的行動,最好能減少劍寒和他的接觸。我不管你用什麽樣的辦法,如果能辦好,重重有賞,如果辦不好——”冬知雪頓了頓,“你知道嗎,其實劍寒並沒有那麽在乎你,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螻蟻。”

  冬知雪皮笑肉不笑:“哎呀,我可不喜殺生,不要逼得我親自動手啊,小衍。”

  聞衍早已經風雨中淩亂了。

  原著裏性情溫和可愛什麽的,今早上沒有架子什麽的……原來都是騙人的。

  聞衍一邊淩亂一邊極力想好滴水不漏的措辭:“隻要不做傷害師尊的事,其它的都無所謂。隻是弟子能力有限,師兄又是人中龍鳳,師尊一定是更喜歡師兄一些的。所以掌門說的那些事,弟子隻能說盡力,無法保證結果。”

  山間的風大了些,冬知雪攏了攏毛茸茸的雲肩,偏頭輕輕咳了兩聲,他的眼神一旦柔軟下來便顯得溫和可親,握住傘骨的指節微微泛白,顯出一絲不宜察覺的病態。

  “有心便好。”他笑了笑,輕快道,“靜候佳音。”

  聞衍朝他俯身行了一禮,待他走遠之後才重重地鬆了口氣。他捂住心髒緩了好一會兒,覺得五髒六腑似乎都被壓得有些移位。

  痛死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這種高階修者的威壓是藏不住的。且不說冬知雪故意示威,哪怕是饞嘴仙那樣豪放不羈的修者身上也會似有若無地帶著些,一旦靠近便很不舒服。

  但是他從來沒在顧劍寒身上感受到過。

  他怎麽就能控製得那麽好?

  聞衍有了心事,洗碗差點把碟子摔地上,劈裏哐當一頓響後勉強保住了那堆廚具的命,但在幽寂的冷月峰上,這些狀況實在是吵到了顧劍寒的清修。

  “再吵就給本座滾下山去。”

  聞衍隻聽見冷聲,沒見著青影。他頗為好奇地把頭探出窗外看了看,卻沒有發現任何顧劍寒的蹤跡。

  滾下山去……方才冬知雪也說了,顧劍寒是想趕他走來著。

  但是他現在還能去哪兒?

  他暫時還不想過上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

  聞衍趕緊加快速度洗完了碗,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廚房。雖說在下雨,這燥熱的天氣依舊沒有絲毫改變,加上冷月峰濕氣重,這弟子服又裹得嚴嚴實實,身上一出汗就變得很黏。

  他想衝個澡,又嫌脫衣穿衣太麻煩,就想著先去賠個罪回來再洗。聞衍正要出門,又想起什麽似的折了個彎兒,從木櫃裏翻出一個收納袋,拿了兩支棒棒糖和一盒牛奶巧克力。

  再忍著心痛添了一盒複原乳——

  必須和顧劍寒打好關係才行。

  他過去的時候正門的禁製依舊牢不可破,他喊了好幾聲顧劍寒都沒搭理他,氣悶之餘跑到一旁的窗戶看了看裏麵,發現他師尊正坐在書案前寫著什麽。

  如瀑烏發半披在背後,長長的青色緞帶搭在上麵,整個身影看起來過分素淡雅致。

  聞衍曲指敲了敲窗戶:“師尊,我剛剛下了山,一個素未謀麵的小師弟送了我一點零嘴,您要嚐嚐嗎?”

  “不必了,本座辟穀。”

  聞衍狀若失望地歎了口氣:“唉,還想著師尊喜歡喝甜牛奶,專程給師尊送來呢,既然師尊辟穀的話,阿衍也不打擾師尊了——”

  “等等。”顧劍寒指節一頓,順勢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筆,冷聲道,“雖說辟穀已久,但偶爾吃一點東西也沒關係,你放進來吧。”

  聞衍忽然很想笑,聽著他師尊明明就很想要還故作冷漠的語氣,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幕很喜感的畫麵。

  一隻貓咪躲在桌子後麵,暗中觀察它的小奶盆,等主人喂過來又傲嬌地把頭撇開,實際上眼神還黏在上麵,隻有它自己還覺得偽裝得很完美而已。

  不過如果是他師尊的話,大概是一隻超級凶的貓咪,不會讓人靠近它的肚皮和爪墊,動不動就來套九陰白骨爪的那種。

  “你那是什麽眼神?”

  顧劍寒收起書案上的紙筆硯,斜睨了聞衍一眼。天青色的廣袖隨著起身的動作垂落身側,他長睫上似乎結了冰霜,眸中暗光流轉,一舉一動都透露著不容冒犯的清冷和孤傲,然而聞衍卻隻覺得美不勝收。

  一個男人……也能美不勝收嗎?

  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顧劍寒蹙了蹙眉,朝他走了兩步。

  聞衍回過神來,撓了撓頭:“師尊,您今天真好看。”

  “……這是誇讚嗎?”

  “當然啦,師尊向來氣度不凡,今天更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帥破天際!可能是今天師尊對我比較溫柔的原因……嘿嘿。”

  顧劍寒覺得他好傻,不想和他多說廢話,目光直白地落在他手中的那個紅色的小奶盒,以及周圍花花綠綠的棒棒糖和包裝精美的巧克力上。

  他很少有這樣不加遮掩和修飾的眼神,真誠而坦率,流露出明目張膽的喜歡與渴望。

  聞衍莫名覺得有些心酸。

  整天就知道修仙修仙,練劍練劍,辟穀辟穀,看把孩子都餓成什麽樣了,看見點零食就兩眼放光。

  聞衍把東西放在書案上,不經意間瞥見了信封上的落墨,那字跡筆力遒勁,清臒挺拔,似乎可以從一筆一劃中窺見寫信人的落落風骨。

  然而開頭卻是一句——

  久不見吾友無涯,展信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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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衍:瞳孔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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