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他的心亂了
  “李全福,快,搬把椅子。”

  宗元帝招呼著,他已等不及地迎向七皇子。

  祈願托扶著七皇子臂彎,不著痕跡地審視全場。

  之前聽說沈青雉被宣召入宮,祈願不放心,這才走上這一趟。而七皇子是為了祈願,知道祈願在意沈青雉,且七皇子不安,得把祈願放在他眼皮子下,不然生怕這人消失不見。

  “父皇。”七皇子病懨懨的,衝著宗元帝溫和一笑。

  宗元帝魂兒都快沒了,他看重七皇子,但父子關係不好,他以前總是熱臉貼七皇子的冷屁股。

  當皇帝當到像他這樣的份兒上,也真有些窩囊。

  以前父子一見麵,七皇子算不上冷冰冰,可疏離,客氣,有距離,親近不起來。今日如此溫和地喚一聲父皇,直叫宗元帝受寵若驚。

  “好,好,好!”宗元帝激動地大笑著,拍拍七皇子的肩膀。

  大內總管李全福使喚小太監搬來椅子,這是個人精,這椅子一搬就是兩把。

  宗元帝有多重視七皇子,七皇子就有多重視祈願。多出的一把是為祈願準備的。

  二人落座後,宗元帝眼光放亮:“棲桐今日怎有空來朕這裏?不……朕的意思是,來得好!”

  宗元帝臉上掛著近乎事態的暢快笑容。

  “兒臣聽聞沈姑娘進宮,閑著無事,便來瞧瞧。”

  宗元帝怔了下,再度大笑:“青雉,來!看來老七是為你而來!”

  他從未對沈青雉這麽熱情過,把人叫到自個兒麵前,反而無視了任父和趙侍郎等人。

  這些人之前遭遇了一連串打擊,本就心如死灰,知道今日奈何不了沈青雉。再加上七皇子,看出七皇子是來為沈青雉撐腰的,個個臉色發苦,知曉大勢已去。

  “臣女見過殿下,見過祈神醫。”

  沈青雉福了下身子,行禮後,視線從七皇子身上一掃而過,落在祈願身上。

  接下來幾人無視了任父等人,拿那些人當不存在,直叫以任父為首的幾人尷尬的腳趾摳地。

  宗元帝和幾個小輩聊了起來,這一聊就像打開了話匣子,直至病秧秧的七皇子作出精神不濟的表情,宗元帝這才堪堪住了口。

  “皇兒可是累了?來人,李全福,快送老七回去休息。”

  七皇子說:“父皇,兒臣還有些事,要與沈姑娘商談。”

  “好好好,你們忙,你們忙!”宗元帝半點也沒多問,直接讓七皇子把人帶走。那模樣,像是就算七皇子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給七皇子摘下來不可。

  沈青雉就這樣和七皇子、祈願,一起走出了義和殿。

  七皇子乘上皇子輦架,沈青雉和祈願分別坐在兩頂小轎子裏,之前應對宗元帝,應對任父和趙侍郎,她著實耗神。

  轎簾子一放,她就疲憊地按了按眉心。

  抵達七皇子的宮殿後,沈青雉鑽出轎子,一眼看見祈願。

  祈願衝她一笑,她也回了一笑,這一幕落在七皇子眼中,七皇子眉心擰了擰,不大舒服。

  接下來,七皇子讓人設宴,但祈願卻和沈青雉打起了眉眼官司,每一個視線交匯,都好似在交換什麽隻有他們彼此才知道的消息情報。

  七皇子的臉色越發清冷,到最後,他咳嗽一聲:“祈願,本宮心口不大舒服。”

  他出聲打斷了二人,祈願忙為他號脈。

  七皇子看眼祈願的手,又看了看祈願臉上戴著的麵具,一顆心這才徐徐放晴。

  “沈姑娘,天色也不早了,本宮就不送了。你進宮這麽久,想來府中也該擔心了。”

  沈青雉應了一聲,“那青雉便先告辭了。”

  臨走時,她回頭看了眼富麗堂皇但也清冷幽禁的宮殿,見七皇子神色溫柔的注視著祈願。

  她眉梢一挑,像是看穿了什麽。

  ·

  出宮的馬車抵達侯府,這時天都擦黑了,懸掛在廊簷下的燈籠亮起來,燈籠的光芒很柔和,照在一抹頎長挺拔的身影上。

  沈青雉定睛看了看,“夫君……”快走兩步,又一頓:“玄卿?”

  廊簷下的男人眉心一擰,但像是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宮中可有為難你?”

  他肩上落了好多雪,也不知在這兒站了有多久。

  沈青雉仰頭看著他的臉:“你傷得那麽重,怎麽不在屋裏躺著?外頭這麽冷,幹嘛出來。”她說著像責備似的話,卻托著他臂彎,扶著他往回走。

  玄卿一僵,不太自在。等二人進屋後,沈青雉又開始為他忙前忙後,像隻勤勞的小蜜蜂,親自幫他端茶倒水,再差遣丫鬟婢女給他熬煮驅寒用的薑糖水。

  玄卿被她轉的有些兒頭暈,“坐下,別忙了。”他按著額,沙啞地開口。

  沈青雉笑了笑,隔著一張小桌,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好長時間,兩人都沒再開口,這屋子裏靜悄悄的。

  直至婢女送來煮好的薑糖水,玄卿才鬆了一口氣。

  “沈青雉,你……”他看向身旁,卻見她胳膊肘搭在桌子上,小手支著額,已經閉上眼,像是睡著了。

  他愣了愣。看見她臉上的疲倦,燭光下,她那張明豔絕美的麵容,好似鍍上一層昏黃而柔和的光,襯得她整個人恬靜溫柔。

  他突然像著了魔似的,就這麽看著她,看了好半晌,直至婢女送來的薑糖水都變溫了,都快涼了,他才堪堪回過神來。

  又過了許久,玄卿收回視線,一口灌了一大碗薑糖水,抿著唇沉默靜坐。

  “吱呀……”房門被人推開,沈軒宇走進來:“長姐!你……”

  沈軒宇消息不靈通,他剛剛聽說沈青雉白日進宮的事兒,於是來這裏找長姐。

  可嘴皮子一開一合,才剛露個話頭兒,就見玄卿猛地瞪過來一眼,用目中冰冷警告他閉嘴。

  沈軒宇先是一愣,然後一惱,氣鼓鼓地和玄卿大眼瞪小眼。

  玄卿按了按眉心,“關門,風太大。”說完,他起身,輕輕的抱起沈青雉朝裏間走去。

  沈軒宇悄悄撇嘴,他可不怕他,他是怕吵醒長姐,怕冷著了長姐。

  這樣想著,他回身關門,才跟了過來。

  ·

  沈青雉被抱上床,玄卿扯來被子幫她蓋上,還貼心地掖了掖被角,最後放下垂掛在床邊的帳子。

  沈軒宇小聲問:“我長姐怎麽了?她今日怎麽睡得這麽早?還有剛才為何沒上床?竟然坐著睡著了?”

  沈軒宇像“十萬個為什麽”。

  玄卿沒回答,把沈軒宇當空氣,他沉默著走出門,獨自佇立在狼簷下。

  就像是今天下午,自從聽說她進宮,他就坐不住了,本隻是想出來看看,可一站就是一下午,那期間他想了許多,也回以了許多。

  沈青雉她怎麽可以那麽傻?

  沒錯,就是傻!

  當初發生在雪山裏的事,玄卿和楚傾玄昏迷,他們不知情,等醒來後就已回到了京城。今日沈青雉進宮,玄卿暗中聯絡李望京,才得知自己險些被凍死,並得知了沈青雉曾為了他,向侍郎千金大發雷霆的事情。

  以她那樣聰明的腦袋瓜,她怎麽會這麽失控?她肯定知道,一旦殺了人,回京要麵臨追責,會惹上無數麻煩,可她還是那麽做了!是為了他,抑或為了楚傾玄才這麽做的!

  這代表她對楚傾玄的在意,可也把她自己卷進是非漩渦。

  玄卿為此,心情非常的複雜。

  “呼……”他吐出一口白霧,那白霧消散在冷空氣裏,可這麽多年了,他這顆心,還是第一次像今日,像現在這樣無所適從。

  “楚傾玄,你說,她這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