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怎麽不懂事呢
  那人本像正常人一樣,用右手拿筆。直至有天他撞見那人練習左手。而巧合的是,這祈神醫,就連自己都與那人很是相似。

  韓愈寧心中有了幾分猜測,但心裏難以置信。他沉吟良久,才幹澀地說:“將卷宗拿上來。”

  心腹連忙捧來記載了京中大事小情的冊子。

  韓愈寧逐頁翻閱,他重點關注關於神醫祈願的部分。

  “麵具,來曆神秘,從不以真麵目示人,還有這左手寫字,左撇子……”

  許久後,他沉沉地長籲口氣。

  他想,他知道他是誰了,知道祈願的真實身份是什麽,可,心裏仿若掀起驚濤駭浪。

  ‘也有可能是我想錯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也可能隻是湊巧而已?’他很難接受心中那個結論,因為那個結論實在太叫他震驚。

  尤其,‘祈願’,這不是那人的本名,那人真正姓名不叫這個。以神醫身份廣結善緣,布局如此之大,‘祈願’又到底在想什麽?

  他難免擔憂。

  “或許,我該試探一番再下結論……”韓愈寧沉聲吩咐了幾句。

  心腹詫異:“世子,這恐怕……不好吧?畢竟沈姑娘已經外出,萬一叫人知曉……”

  韓愈寧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柳意是我特地找來的,本是為了以防萬一……”而那柳意本就與青雉長相相似,再加上這些年的嚴格密訓,一旦臉上化了妝,再換上一襲青雉愛穿的紅衣,絕對能以假亂真。

  雖說韓愈寧看似木訥,一副冰山做派,對待外人從不熱情,就連私底下也總是不苟言笑。可他畢竟身為晉王世子,伴隨著城府心計長大。他其實是個很有深謀遠略的男人。

  就好比從前沈青雉行事張狂,侯府看似地位超然風光得意,其實早已外強中幹。他讓人私底下搜尋與青雉模樣相似的少女,是為了幫她留一記後手。萬一日後她惹上什麽大麻煩,也能利用這個替身金蟬脫殼。

  可韓愈寧自己也沒想到,這替身首次亮相,竟然要用在此處。

  ……

  “主子,侯府那邊回信了。”

  一麵水墨屏風後,漆黑的長發披散而下,那人冰肌玉骨。

  祈願從浴桶中走出,隨意地披上件衣裳。等他穿戴整齊後,饒過披風。來報信的侍女欲言又止。

  “主子,您真要這麽做?您難得到忘了,那個沈青雉她曾……”

  “曾怎樣?”祈願神色淺淡。

  侍女一哆嗦,“奴婢逾越了。”飛快低下頭,暗暗咬住了嘴唇,她怎忘了,在主子這兒,那沈青雉,就是一個禁忌。她們這些人,連提都不能提,因為那侯府將相當可怕,絕不是她們所能承受的。

  祈願饒有興致地看著噤聲的侍女,他突兀一笑。“安遙,你跟我多久了?”

  侍女安遙心中一突,“回主子,兩年了。”

  “那既然都已經兩年了,你怎麽還是不懂事呢?”祈願清澈幹淨的嗓音,噙著醉人的溫柔,隻是他看安遙的眼神,卻涼薄的仿若寒月。

  他翩然坐在一張長榻上,拿起涼茶抿了一口。而安遙早已嚇得麵無血色,身體在輕輕發抖,緊張地流下許多冷汗。

  “主子……”安遙嗓音幹啞,想說點什麽,卻聽……“下去吧,自己領罰。”

  “是!”

  如蒙大赦,安遙狠狠地鬆了口氣。

  等她走出房門,看見兩名白衣侍女在此把守。那二人交換一個視線,旋即一臉同情地看向安遙,但安遙卻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匆匆向二人點了個頭,她七扭八拐地走進一間暗室。這裏正有人對一名白衣侍女用刑。

  那侍女已經遍體鱗傷,眼瞅著出氣多進氣少,大概活不成了。

  安遙不禁打了個冷顫。

  “安姑娘,你不在主子那邊伺候,怎麽跑來這地方?主子嗅覺靈敏,最聞不得血腥,你等下回去的時候可得記著,將你自己洗幹淨,免得血氣衝撞了主子。”

  安遙歎氣:“我是來領罰的。”

  “怎麽回事?”那人詫異問,而安遙已經一臉認命地趴在用來行刑的長凳上。

  “老規矩,一百大板。”安遙知道,她家主子祈神醫妙手回春,敢和閻王搶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肯定死不了。所以她不怕領罰,這一百大板拍下來,換成旁人不死也得沒上半條命,可安遙知道,自己死不了,更甚至……這樣的重罰,已經算是網開一麵。

  安遙又是一哆嗦,想起從前因為沈青雉,一名小姐妹對主子說了些不該說的話,結果後來……那人,竟被主子親手活剮了!

  安遙沉長籲口氣,自己咬住了竹筒,避免等下太疼咬傷舌頭。她含糊不清地說:“等下打重點,千萬別留手。要是主子知道你陽奉陰違,你也絕對好不了!”

  那行刑之人臉色一肅:“用得著你說?我猜你定是嘴欠,準是提起那位侯府大小姐了。你說你跟在主子身邊這麽久,前車之鑒的例子也見過不少,怎麽還犯了糊塗……”

  那人一邊說,一邊對安遙用刑。

  安遙悶哼著,可心裏卻在想,她也是在為主子抱不平,她是心疼主子啊!雖說主子似乎並不需要她的心疼,可那個沈青雉……

  何必呢,值得嗎?她是真的不懂。按理主子本該與沈青雉水深火熱,可為何拋卻成見,不但不恨,還接二連三地救對方於水火?

  安遙心下一歎。

  ……

  發生在京城那邊的事情,沈青雉並不清楚。馬車已經進入祥雲山的地界,車夫說要再過一日半才能抵達山上的祥雲寺。

  她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中,困得眼皮有些打架。

  “沈姑娘,要不咱們就先在這兒修整修整。昨兒趕了一夜的路,這道路太顛簸,您也沒有休息好。”

  車夫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沈青雉趕緊拍拍臉頰揉揉眼。“沒事兒,繼續上山,我撐得住。”今早見到老夫人,她也能今早安心,否則這顆心總是懸著。

  然而馬車才剛往前走了一段兒路,一隻夜鴉振翅飛來。那烏鴉通體漆黑,爪子上綁著個竹筒,是前方的暗哨在報信。

  車夫胳膊一抬,夜鴉落在車夫手臂上。他拿出竹筒裏的紙條看了看,突兀臉色一變。

  “沈姑娘,咱們怕是得繞些遠路了,前方出事了。”

  “怎麽了?”

  沈青雉撩開馬車簾子,探頭問車夫。

  車夫凝重說:“前麵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