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酒樓
  四皇子被關在了自己的宮裏,生母張德妃來看過一次,三皇子隨後也來了。

  四皇子的宮殿很樸素,樸素得不像是一個皇子居住的地方。

  此刻四皇子正在自己的屋內反省,他麵對牆壁,一動不動,說麵壁思過就麵壁思過。

  三皇子喊了他一聲,說:“四弟你真是不讓我和母妃省心啊。”

  這下好了,四皇子一個月不能出門,連二皇子的文武大會都去不成了。

  好在今夜皇帝給了他和張德妃看望四皇子的機會,之後一個月,他想見四皇子都見不到了。

  三皇子見他不說話,繼續道:“你說你平時這麽會裝,怎麽關鍵時刻卻不裝了呢。證據不夠充分,父皇又難得偏心你一次,你裝作不知道,不承認不就行了麽,不僅認了,還認得那麽快,你在想什麽啊?”

  這話一出,四皇子的身體不知為何顫抖起來,而且抖動幅度越來越大。

  三皇子一驚:“你搞什麽呢?”

  四皇子隻顫抖卻不語。

  裝病呢這是?

  三皇子有些煩躁:“真是莫名其妙!”說罷甩袖離開。

  他走後不久,四皇子頹然落地,口中念念有詞:“我沒有,沒有裝,沒有裝……”

  ……

  ……

  天微微亮了,東方橙光逐漸加深,直到太陽完全露出,天色大白。

  樂兒小跑著進了謝栩木的屋子,將宮裏傳出的最新消息告訴了她。

  昨夜皇宮的藏書閣走水,查清楚原因後才知,是四皇子喝多了,誤把藏書閣當廚房,在那兒玩起了火……

  這個理由,騙騙百姓還行,應付搪塞朝中大臣也還行,畢竟藏書閣走水,始終是需要一個原因的。

  但是,朝中大臣們看似被忽悠,實則心裏清楚得很。隻不過皇帝不說,關係不到自身利益,他們中的一些人也懶得多管罷了。

  以上都是表麵流傳的消息。

  謝栩木自然知道一些內部消息。

  比如李鎮陵插手了此事。

  至於他是如何插手的,她不清楚,隻能等有機會再問。

  本以為李鎮陵不會這麽快主動出擊,沒想到她還是不懂他。

  思及此,謝栩木微微出神。這時樂兒來報二小姐的丫鬟玉兒求見她,謝栩木想起昨晚的事兒,便讓對方進來了。

  玉兒行了禮,開門見山:“大小姐,我家小姐讓奴婢來問您,何時去醉香樓吃醉蟹?”

  真要去啊。

  本來隻是敷衍之語,謝樺瀾卻較真了。

  好在雖說現在不是吃螃蟹的季節,但醉香樓依然有螃蟹,否則謝樺瀾豈不是又要多言多語了。

  謝栩木道:“我先讓人訂廂房,一會再派人去叫她。”

  玉兒作出回應後就告退了。

  樂兒感到哭笑不得:“二小姐還真的要吃啊。”

  本以為隻是玩笑話。

  謝栩木倒沒在意,隻是讓她去醉香樓訂廂房,然後又溜到走廊看書去了。

  接著到中午的飯點了,樂兒來喊謝栩木,說已經備好了馬車,又說已經請了謝樺瀾。

  ……

  ……

  醉香樓是安城數一數二的大酒樓,安城的貴人們請人吃飯常常會選擇在這裏。醉香樓的廂房最是難訂,可謝栩木卻以謝家的名義輕輕鬆鬆訂了個上等廂房。

  廂房在三樓,三麵有窗,其中一麵窗戶推開能看見一片碧湖,湖水清清,燕飛柳垂引漣漪,剛下過小雨,湖水卻不渾濁,可見湖底幹淨。

  謝栩木早讓樂兒點了飯菜,這會兒隻需要等著就好。

  謝樺瀾看著湖水,忽然說道:“沒想到四皇子居然醉酒放火燒了藏書閣,好在二皇子殿下為了文武大會提早搬出了不少書。”

  真是句句話不離二皇子。

  謝栩木看了她一眼。

  謝樺瀾又道:“這下好了,四皇子被罰禁閉,不能參加二皇子殿下的文武大會了。”相當於少了個給殿下添亂的人嘛,挺不錯。

  謝栩木不知道該如何接她的話。

  好在有人替她圓場。

  有人在外麵敲門。

  樂兒去開門,門外站著個男子,英氣勃發,笑容滿麵。男子說道:“是樂兒姑娘啊。我家主子在隔壁呢,聽說栩木小姐也在,就讓我來請小姐過去一下。”

  此人名叫趙思明,是嬴家公子嬴闕的親信。

  謝栩木和嬴闕關係不錯,二人的屬下自然也互相認識。

  樂兒點點頭,過去跟謝栩木說了這事兒。謝栩木往門外看了看,跟謝樺瀾交代兩句,出去了。

  ……

  ……

  嬴闕的廂房就在謝栩木隔壁。

  進去的時候,嬴闕正在喝茶。

  嬴闕是個十歲的孩子,粉雕玉砌的小臉精致可愛卻有著同齡人沒有的嚴肅。

  這便是叱吒大渝的天才少年嬴闕,名副其實的神童。

  “太子在搞什麽,怎麽四皇子僅僅隻被罰了一個月的禁閉?”嬴闕一看見謝栩木,冷不丁來了一句。

  這孩子毒舌,謝栩木早就領會過了。

  “你怎知他參與了此事?”謝栩木不答反問。

  謝栩木都不敢肯定李鎮陵插手了,怎麽嬴闕說得這麽肯定?

  “我能不知道?”嬴闕哼了一聲,“算了,安城的事情我最近也不想理了,你們愛怎麽整就怎麽整吧,幫我把陸家盯著就好。”

  最近?

  二皇子的文武大會和生辰宴也不參加了?

  謝栩木沒想太多,隻是點點頭:“知道了。”又問,“你和言述,要去哪?”

  不管安城的事兒,那就是管其他地方的事兒。

  至於言述……嬴闕的死對頭,兩人你爭我鬥兩三年了,據說他們的老師也爭鬥了一輩子。按照嬴闕的性子,言述幹什麽他就幹什麽,言述去哪他就去哪,總之就是要跟人家比誰更厲害。

  大渝的人都知道這事兒,謝栩木這麽問,也不奇怪。

  嬴闕道:“去錦城。江湖的武林盟主請我們參加逍遙宴。”

  謝栩木多少聽過有關逍遙宴的信息,“嗯”了一聲,沒多問了。

  嬴闕又道:“你幫嬴家買馬的錢,我會讓人給你送去的。”

  謝栩木搖搖頭:“不用。”

  嬴闕強:“用。”他不缺錢,又不想欠人人情。

  謝栩木頓了片刻,隻好應一句:“哦。”

  話到這裏就說完了,謝栩木準備起身離開,恰好一樓傳來男人的尖叫聲。

  “啊,死人啦——”

  一聲驚呼,讓謝栩木和嬴闕對視一眼,然後起身往外走去。

  他們俯視一樓,隻見一個書生倒在地上,一群人圍著他觀看卻無人上前。不僅一樓如此,二三樓聞聲而出的人也都是來看熱鬧的。

  店小二已經去喊掌櫃的了。此時有一人扒開人群,湊到最裏麵,還伸手去感受死者的呼吸,隻一會兒他便猛然收手,驚得一退,坐在地上。

  “是他?”謝栩木看到來者,不由出聲。

  “你認識?”嬴闕側首看了一眼謝栩木。

  “嗯。”謝栩木點點頭,卻沒說如何認識的那人。

  其實那人正是公孫吳憾,沒想到他一個窮書生竟然會在這裏。

  倒不是誰瞧不起窮人,隻不過醉香樓通常隻接待達官貴人,掌櫃的和店小二們基本不會讓平民百姓進來,主要是怕他們衝撞了貴人們。

  不過這兩天有些特殊——二皇子要舉辦文武大會,還是人人都可參與的那種,有的人為了早點認識結交二皇子,自然會費些心思。

  比如有些書生聚在一起,出錢到酒樓裏暢談時事,想著能名揚安城,引得二皇子注意。

  一看一樓大廳那麽多書生模樣的人,便知今日有書生群到醉香樓碰運氣了。

  隻是那公孫吳憾不是在鳳山街馬廄幹活兒嗎?怎麽會跑到離那邊忒遠的醉香樓來?

  謝栩木還以為那是個老老實實認真讀書的人呢,難道也是個沽名釣譽的?

  思索間,掌櫃的已經被喊來並擠到了人群裏。

  掌櫃的來時就請了衙門的人,他剛擠進去,衙門的捕快們也到了,他們麻利地趕走不相關的人,正要趕公孫吳憾走,卻聽見一個書生大喊:“官爺且慢!莫要放走了害人凶手!”

  那書生一臉氣憤,舉著手指著公孫吳憾。

  公孫吳憾轉頭看他,有些懵:“阿葉你說什麽?”

  阿葉不理會他,對捕快憤憤道:“官爺,公孫吳憾他嫉妒阿遠才學,害怕春闈落榜,便下毒害了阿遠!”

  接著他大肆高談。

  原來死者名為劉遠,是某地地主家的兒子,劉遠自幼好讀書,也生得聰明,家裏人見他是塊讀書的材料,便送他去書院讀書,今年赴安城,正是來趕考的。

  劉遠家有錢,人也大方,常常會請同窗一起吃飯,還會趁機結交好友、和大家討論文學。尤其是得知二皇子要舉辦文武大會之後,他請人吃飯的頻率更高了,想著在讀書人口中博個好名聲,也好讓二皇子更加看重自己。

  公孫吳憾雖然窮,但才學好,劉遠聽說此人後也邀請過他,二人見過幾次麵,幾番交談下來都覺得相逢恨晚。

  今日劉遠再次邀請公孫吳憾,公孫吳憾拒絕了,說是在醉香樓接了份兒活,走不開。

  劉遠明明通知公孫吳憾去擢英樓吃飯,可公孫吳憾卻在醉香樓看到了劉遠,他雖然疑惑,但還是很熱情地問劉遠等人吃甚喝甚。

  一開始都很正常,直到後來劉遠硬拉著公孫吳憾喝了酒,公孫吳憾喝完就離開幹活兒去了,他走後沒多久,劉遠便出現了中毒的現象,抽搐翻騰,直至死亡。

  “不是,你等會,劉兄待我如兄弟,我怎麽可能給劉兄下毒呢?”公孫吳憾擺擺手,對捕快們喊著“冤枉”。

  “是啊,阿遠待你不薄,你卻給他下毒,公孫吳憾,你的良心呢?”阿葉傷心欲絕,一把鼻涕一把淚。

  公孫吳憾還處於懵的狀態。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好在感到迷惑的人不止他一人。

  劉遠請了五個朋友,隻有阿葉在鬧,其餘四個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糊塗,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著了。

  劉遠的出身不低,此刻劉遠在自己麵前死了,大家又疑惑又害怕又慌張。

  疑惑劉遠的死因。害怕劉遠的家人以為是他們對劉遠下毒而報複他們。慌張自己的名聲因此一落千丈。

  如果真的是公孫吳憾做的,那麽他殺人償命,大家則皆大歡喜,如果不是他……不,必須是他,必須得有個人背鍋。

  於是餘下四人紛紛指責公孫吳憾。

  捕快頭頭被他們吵煩了,一揮手,讓手下帶走了死者劉遠、嫌疑人公孫吳憾、證人阿葉和那四個書生。

  ……

  ……

  變故有人處理,熱鬧看完了,人們就各自散了。

  謝栩木看著公孫吳憾被拖走的門口,心裏想著什麽。

  馬市遇到此人,謝栩木對他印象頗深,醉香樓再遇,既是巧合也算是緣分。雖然不了解公孫吳憾,但謝栩木不希望也不覺得公孫吳憾會害人。

  “怎麽,你既然認識他,為何不下去幫他說兩句?”嬴闕轉過身走了兩步,忽地停下,問謝栩木,“你的話,分量可不小。”

  “隻是見過一麵,說過幾句話。”還沒到幫他的地步呢。

  “過兩天我就走了。”嬴闕換個話題道,又強調,“記得幫我盯緊陸家,別讓他們找我們家的麻煩。”

  “知道。”

  嬴闕回了自己的廂房,一直在旁邊看著他們的謝樺瀾終於有機會過來了:“你和嬴闕說些什麽呢。”

  嬴闕聲音小,謝樺瀾站得遠,沒聽清。

  主要是嬴闕脾氣不好,謝樺瀾在他那吃過癟,不敢湊近了。

  “說剛才那事。”謝栩木抬手指了指一樓。

  “哦。”謝樺瀾信了,畢竟剛才發生的事確實來得突然。

  “你吃吧,我出去一趟。”謝栩木道。

  “你去幹什麽?”

  “去趟馬市。”

  馬市?去哪幹什麽?

  謝樺瀾挑了挑眉,還想追問時,謝栩木已經下樓了,她輕哼一聲,無意轉頭看了一眼一樓。

  此刻掌櫃的正吩咐店小二們清理現場,小二們還在捕快的指揮下收拾劉遠那一桌方才吃過的東西,捕快說要把這些東西作為證據送到衙門去。

  嘁——

  吃個飯還能遇到這種事,真是晦氣!

  謝樺瀾自顧自想著,連在這兒吃飯的心情也沒了,喊上玉兒就下了樓。

  ……

  ……

  謝栩木剛出醉香樓的門,就被人喊住了。

  “栩木小姐!”歡快的聲音傳來,定眼一看,是宇晨,他對謝栩木招招手,笑嘻嘻地說,“殿下讓我來請你去碧清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