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顧青霧被賀睢沉帶離了宴會廳, 無人察覺她是何時不見蹤影的,外麵初秋的夜晚微涼, 風吹散了她烏濃垂腰的長發, 襯著巴掌大的臉蛋表情幾許茫然。

  很快,她就被賀睢沉給塞進了一輛車的副駕裏,車廂調好充足暖氣, 又給她膝蓋覆上薄毯。

  起初顧青霧看到這陣勢, 誤會他是想連夜趕回泗城,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她將自己縮在薄毯裏, 拉過肩膀以上, 安安靜靜地看向驅車的男人。

  看久了, 困意也漫上心頭, 不知覺合上眼睡了會。

  再次醒來時, 賀睢沉還在開車,路上卻沒幾輛車,唯有車燈照明著前方的道路, 像是早早下了高速, 不知是去哪個地方。

  顧青霧忍不住, 終於跟他搭話了:“不是回泗城?”

  賀睢沉穩穩地駛入前方拐彎的道路, 同時空出手, 修長指腹輕鬆擰開保溫杯遞給她, 語調緩慢:“去延陵。”

  延陵。

  是兩人相識的地方, 也是顧與賀家的祖籍之地。

  顧青霧多年未回去過,一時都給整清醒了,張了張嘴下意識想說什麽, 又給整不會掉。

  半響後, 她默默地窩回薄毯裏,將目光投放向窗外,烏漆嘛黑的,看不見外麵陌生環境。不過旁邊有賀睢沉在的話,莫名感到很安心,去哪兒都不怕。

  車速行駛的不快,還要跟著導航走,在經過加油站的時候停了下來。

  賀睢沉下車,漆黑的夜色襯得他身量高挺,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內,顧青霧沒有繼續睡覺了,走神了會,直到男人又重新回到車上。

  他衣服外套染了一身寒意,先脫了扔在後座,隻穿著雪白的襯衫,領帶早就解開隨意塞到口袋裏,這副模樣添了久違的少年氣,讓他看上去比實際上年齡小很多。

  顧青霧又走神了幾秒,直到一隻修長冷白的手將保溫杯重新遞給她。

  方才賀睢沉是去便利店要熱水了,泡了杯奶給她喝,濃濃的香味撲麵而來。

  兩人之間冷戰的氣,瞬間就被這杯奶給抵消了,顧青霧心想果然啊,吵架時不搞個冷靜期,她分分鍾鍾就抵禦不住賀睢沉,心底沒了氣,連臉色都好看不少。

  她微低頭,跟小奶貓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滿頭淩亂的秀發散下,旁邊,賀睢沉幫她拂到肩膀後,用指腹溫柔揉了揉白皙的耳垂,有點燙,帶著酥麻的感覺。

  顧青霧喝幾口就不喝了,抬起漆黑水亮的眼眸看他,緩緩把保溫杯遞回去。

  賀睢沉沒接,就著她的手喝了兩口。

  從視線角度看,能清晰看見他脖線的喉嚨在緩慢滾動,那股奶香淡淡彌漫在封閉的車廂內,最終在他抬首時,顧青霧伸出白嫩的指尖將他嘴角擦拭而過。

  賀睢沉想去握她手之前,就先藏回了薄毯內,聲音輕輕地說:“熬夜開車不安全,別急著趕路。”

  “好。”

  ……

  兩人在車內低語兩句,就陷入了一陣沉默裏。

  賀睢沉將頂上的照明燈關了,以防被外麵偷窺,他身高腿長的坐在駕駛座上,在昏暗裏,偶爾隻有車經過時,才閃進來幾秒的亮光。

  顧青霧沒開口問他去延陵做什麽,查地圖顯示大概還要一個半小時,她窩在副駕裏,指尖退出界麵,轉而打開微信,先給江點螢發了條消息。

  問她,沒下死手謀殺弟弟吧?

  江點螢暫時沒消息,顧青霧收起手機,抬起頭時,正看見賀睢沉低低靜靜的盯著她,氣氛靜了一瞬,再也佯裝不下去,抿唇開口:“看我做什麽。”

  賀睢沉眼底有笑,骨節分明的手伸到薄毯下摸索她的手,不同於她鬧那點變扭,他就跟沒事人般,手掌心的溫度是熱的,燙醒著顧青霧,聽見他薄唇扯動:“一個月沒看了,得仔細看看。”

  花言巧語都沒他會,顧青霧用指甲去掐他手背,沒敢真用力:“說得你這一個月多淒慘似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沒回公寓,保安亭的大爺說你搬走了。”

  賀睢沉倒是沒瞞她,淡淡解釋:“有事回了趟老宅。”

  畢竟沒有被族譜除名,嚴格意義上還是算賀家子孫的。

  他回老宅無可厚非,顧青霧沒說什麽,安靜跟他十指相扣,寬宏大量讓他看個夠。

  漸漸地,賀睢沉靠在與她很近的地方,能聽見低淺呼吸聲起伏,這路上全程都是他來開車,自然是需要養足精神,閉目養神了片刻。

  深夜加油站沒什麽人影,四周都是空曠黑暗的。

  顧青霧不吵他,輪到她在盯著男人俊美的臉孔看了,這一個月裏她拚了命用工作壓榨自身時間,就沒空分分秒秒的去想他,實在忍不住了,才會吩咐助理買點吃的送公寓去。

  原是打著想通過助理的心思,知道他狀況的。

  這樣分開的感覺不好受,顧青霧稍微嚐試了一下,就覺得快受不了。

  她低垂纖長的眼睫,腦海中的思緒飄散地想著,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到男人獨特的氣息迎麵而來,心髒猛地窒息了下,身子僵著沒動,半響後,額頭被他親了一下,略低啞的嗓音自頭頂傳來:“啟程了。”

  ……

  在天光露白時,賀睢沉重新啟動車子上路,趕在早晨七點之前,先抵達延陵。

  這裏山臨水而生活,環境清幽,是稀有未被開發的自然風景區之一,聽賀睢沉有條不紊的解釋,顧青霧才頓悟這裏是賀家祖籍之地的緣故,每年賀家都會投入一筆慈善資金來保護環境,從不對外宣傳景點,才沒被重利的商人開發成遊客的風景區。

  聊到這,她就有些好奇,問:“為什麽賀家會有祖訓,世代不與延陵顧姓的子女通婚?”

  “這要追溯至祖上還生活在延陵時,曾經兩家為了爭搶當地族長一職,結下了私仇。”賀睢沉所知的都是賀家族譜上查閱到,他話頓片刻,用比較隱晦的方式,平靜說:“那時鬧出了幾條人命。”

  兩家為了權勢地位,結下血海深仇,甚至是逼得賀家直接立下祖訓。

  顧青霧不難想象那時的仇恨,是有多深了。

  而到了賀睢沉這輩,他身為當家之主,還敢不以身作則,去違背這血淋淋的祖訓……顧青霧忽然意識到在這段感情裏,賀睢沉由始至終都在不惜任何代價與她在一起。

  心底一時間有種說不出的難過,瞬間浸透全身,使得她下意識去降下車窗透氣。

  外麵寒涼的風刮了進來,顧青霧看到延陵鎮上熟悉的街道,有幾分親切感,回頭對賀睢沉說:“哥哥,我們要在這裏住一晚嗎?”

  賀睢沉注意到她的稱呼,薄唇勾起了笑痕:“你行程方便的話,住幾晚都行。”

  顧青霧點點頭,好不容易來了,也不急著回去。

  賀睢沉沒有去街上找家旅店入住,而是將車開進街尾的深巷子前,牽著她的手,往左拐彎,走了莫約十分鍾,來到了老舊的木閣樓裏。

  “這是我住了三年的地方。”

  顧青霧眨眨眼,認真地打量著麵前的木閣樓,她被顧家接走後,照顧飲食起居的老奶奶也因為年邁,被城裏生活的子女接去養老院了。

  不知賀睢沉是怎麽聯係上老奶奶的家人,還成功拿到了把鑰匙。

  他從容不迫解開鎖,牽她進去。

  木閣樓顯然是被提前打掃過的,四處一塵不染,除了光線略差外,家具都還擺在原位,沒有移動過位置。顧青霧指著木質的樓梯,回憶道:“我以前喜歡住在二樓,就是從這樓梯爬上去的……覺得那時的自己像童話裏的公主。”

  賀睢沉在她耳邊低語:“今晚我們就睡在二樓。”

  無端的,兩人之間滋生出了些曖昧氣氛,顧青霧耳根發燙,轉身噠噠噠地又去看廚房,她還記得老奶奶煮的雲吞麵和肚子雞湯特別好吃,一到了飯點時,她為了那口吃的,還會主動給灶台看火。

  木閣樓空間不大,顧青霧沒過多久就逛完了。

  賀睢沉跟她昨晚都沒怎麽睡,這會將門重新鎖上,從廚房裝了水出來,簡單洗漱後,先到二樓去補眠。

  二樓的空間比樓下要低,隻擺了一張單人小床和衣櫃,書桌是朝窗戶立著的,透著光。

  顧青霧身材纖瘦還好,而賀睢沉就略顯得擁擠了,他需要低著頭,在木質地板不緊不慢坐下,把小床讓給她好好睡一覺。

  顧青霧還穿著生日宴上的繁複長裙,躺下睡會不太舒服,她要賀睢沉把襯衫脫給她穿,又將裙子解開,隨意扔在那不遠處的書桌上,一抹墨綠色裙擺垂落,被光線淡淡照映著。

  賀睢沉將襯衫給她,自己隻套著一條長褲,還沒躺在地板上,被她小聲催促著:“哥哥,你也上來。”

  此刻顧青霧已經穿好襯衫,略鬆垮露著雪白肩頭,微彎腰拉他手臂時,沿著領口處,是能一路看到她纖細的腰肢,曲線極為勾男人的心魂。

  而顧青霧想法很簡單,見不得賀睢沉近一米九身高的大男人縮在地板上,主動讓出了床位,在他上來時,很是體貼地側躺著不占空間,閉上眼睛,將還手腕擱在他胸膛前。

  賀睢沉許久沒出聲,靜等她淺眠,長指有意無意的梳理著她散亂的烏黑發絲。

  似乎是在用這種方式消遣時間,木閣樓不隔音,巷子內路過了什麽人,誰在揚聲打招呼,都聽得一清二楚,這也襯得閣樓內越發的寂靜無聲。

  顧青霧睡到快中午才轉醒,感覺被壓得有點熱,小床空間太小,她想往後退些,背部已經貼到了牆壁上,忍不住睜開眼,模糊的視線看到賀睢沉突然撐起手臂,身軀的陰影完全籠罩了下來。

  她被扣住,一個月的相思之情都在這個吻裏,激烈到快奪走她的呼吸。

  也不知是太久沒那個,還是此刻周圍的環境是當年居住三年的閣樓。

  顧青霧這次異常的敏感,沒過十幾分鍾,纖長眼睫下都是汗,耳邊除了男人重重的氣息,還有床腳跟木質地板摩擦發出的聲響,不免擔心不隔音的話,會被外麵巷子路過的人聽去。

  “……慢點”

  “慢不了,乖……躺好受著。”

  二樓的窗戶是緊閉著,顯得此刻越發的密不透風,正午刺眼的光線從外麵進來,灑在了床沿的牡丹印花床單上,時間爭分奪秒的流淌著,在某個刹那間,女人根根纖細的手指忽而緊緊攥住了布料,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指節幾乎發白,忽而又慢慢鬆開,一下子軟軟地垂落在了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