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二天, 傍晚華燈初上,落座於泗城市中心的美容院迎來了一撥尊貴的會員客戶。

  在樓上包廂, 技師點燃香燭後, 安靜地離開,還體貼地帶上了門。此刻江點螢從沙發稍微坐直了些,翻看著顧青霧遞給她的一張張婚紗手稿, 要不是臉上敷著麵膜不好做表情, 她都被震驚道:“賀睢沉是什麽絕世男人啊,這你還家暴他?”

  顧青霧躺著未動, 閉著眼睛說:“我沒家暴。”

  江點螢被這些婚紗手稿感動的不行, 哪裏管她解釋:“寶貝, 那你準備怎麽辦啊?這樣玩冷暴力把賀睢沉晾在公寓裏, 也不是個上上之策吧?”

  從昨晚吵架開始, 顧青霧就懶得去搭理賀睢沉了, 連早晨他有意示好都沒理。

  想了想,她心裏有些話,隻能跟江點螢傾訴:“談不上冷暴力, 我想給賀睢沉一個月的冷靜期, 他就算想要個合法同居身份, 也必須好好的求婚吧, 別每次這樣糊弄我……”

  捫心自問, 如果賀睢沉跟她提到兩人談婚論嫁的事, 她是會認真考慮的, 將事業和婚姻都放到未來重新規劃一遍。可賀睢沉的性格太強勢,先前逼她點頭談戀愛,又到同居, 甚至要到了結婚這步。

  他走的每一步都心思縝密的算計著, 想得到什麽,就必須得到。

  江點螢把手稿小心翼翼放回去,問出一個最關鍵的重點:“賀睢沉要是求婚,你會立刻答應嗎?”

  顧青霧有點心煩意亂,端起旁邊的玫瑰茶喝了口,才出聲說:“對你們而言,婚姻真這麽重要?”

  江點螢想法很簡單:“怎麽說呢,如果讓你選,跟賀睢沉能白頭到老的唯一途徑就是當場結婚,否則你們兩個在將來有百分之五十可能性分手。寶貝,你還會為了事業,選擇不婚嗎?”

  顧青霧陷入了一陣沉默中,指尖慢慢握緊茶杯。

  對於感情,向來都是旁觀者清,江點螢點醒她:“你怪賀睢沉想結婚卻一直使手段,卻忘記你自身給他透露的訊號就是他不用點手段,永遠都得不到你呢。”

  這番話,讓顧青霧想到了在前不久時,賀睢沉是有旁敲側擊過問她對婚姻的看法。

  那時她完全沒解讀出男人另一層意思,回答的十分消極,就差沒去認領不婚族這個標簽了。好像也是從那夜起,賀睢沉的態度就開始變得難以捉摸了。

  “你跟賀睢沉啊,看似感情甜甜蜜蜜的,也沒亂七八糟的女人來橫插一腳……其實啊,比那些靠金錢維護的塑料感情還脆弱呢。”

  “那些用金錢做紐帶的,彼此索要什麽,都門兒清。”

  “寶貝,你跟賀睢沉用金錢利益是綁不住的吧,談感情呢,你不想結婚,他想。這不兩人明裏暗裏的博弈就來了……而且他剛好奔三的年紀,老男人想要個家,情理之中。”

  “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好好去想想。

  跟賀睢沉結婚,原始家庭帶來的消極恐懼真的蓋過了跟心愛男人結婚的那種幸福嗎?”

  顧青霧被江點螢輪番問題給弄的啞口無言,倘若是換做駱原在場,一定會勸她別英年早婚,讓男人耽誤了事業。而江點螢是愛情至上主義者,豪門出身注定讓她享盡榮華富貴,模特職業讓她光華加身。

  對她而言,榮華富貴和事業都皆可拋,愛情才是最難得的。

  許久後,顧青霧啟唇說:“我和他之間……確實是都有問題。”

  江點螢見她能聽進去就放心了,轉念又想到自己身上。她怕就是女版的賀睢沉吧,重重歎氣道:“下個月我爸生日,程殊要敢不來的話,我會恨死他的。”

  顧青霧將臉蛋的麵膜拿下,用紙巾慢慢擦幹淨肌膚,說:“這次你真準備放手了?”

  “就當白嫖了他兩年唄。”

  江點螢摻著委屈的聲音低低道:“反正對別人性無能的是他,離了我,他想解決生理上需求,就自己動手吧……我換誰都可以,娛樂圈那麽多身材好的小鮮肉呢,我還會缺人寵幸麽?”

  顧青霧點頭:“他那位前妻委實膈應人。”

  何止是膈應呢,簡直是一把會殺人的刀。

  江點螢先前都懶得把鍾汀若做的惡心事情說出來,這會兒,倒苦水時也順帶提了:“寶貝,要我說你走運呢,起碼喻思情隻跟你提起那七年裏賀睢沉是怎麽在賀家掌權的,其他事不會亂說亂編。程殊那位前妻就跟瘋了一樣……”

  “有過半年吧,給我發她沒離婚時和程殊滾床單的小作文,一個晚上用幾個套都要說。媽的,我就想她當初鬼迷心竅鬧離婚,去糾纏謝家那位掌權人時,那位影後薑奈是怎麽贏過她的?”

  “據我所知,薑奈在一次聚會上淋了她一身紅酒。”顧青霧也是聽來的,不知內情真相,說:“後來謝闌深發話將鍾汀若逐出了他們那個圈,程殊想求情也沒用。”

  “淋酒這麽管用嗎?”

  “是抓男人心管用。”顧青霧看到江點螢躍躍欲試的表情,無奈搖了搖頭:“如果不是謝闌深護妻心切,生怕惹了薑奈不高興,鍾汀若又怎麽會到無人撐腰的下場?”

  江點螢瞬間熄火,抱著靠枕重新倒下,白色絲綢的浴袍沿著肩頭滑落,也懶得去拉攏,過了會,轉頭去看隔壁的女人:“反正我爸生日他不來就斷了吧,寶貝……到時候我肯定要發瘋一場,你記得千萬要來把我勸住啊。”

  顧青霧念在她今晚給自己當免費的情感專家份上,怎麽說都會到場:“放心吧。”

  ……

  美容院聚會結束後,顧青霧沒回公寓,而是連續一段時間都入住酒店。

  她想要些冷靜的私人空間,把家裏讓給賀睢沉住,自己倒是流落在外,看得駱原每天都腦補一出戲:“貧賤夫妻百事哀啊,養男人不好養吧……花錢還遭罪受。”

  顧青霧假裝沒聽見,而駱原又會說:“你現在身價暴漲,賀睢沉卻沒權沒勢,心態難免會不平衡,要我說同居的太草率了一點,吵架了都沒家回。”

  顧青霧忍不住問:“你怎麽篤定我和賀睢沉是為了錢吵架?”

  駱原要嘴賤:“難不成還為了結婚啊。”

  顧青霧故意不說,繼續對著化妝鏡補她唇上的口紅。

  到下個月時,她去隔壁酈城趕三場通告,有一個還是娛樂綜藝節目的特別出場嘉賓,要錄製半周的時間。行程表上被安排的密密麻麻,也沒有時間去關心賀睢沉,隻能叫助理送點吃的去公寓。

  誰知,得到助理的消息是,賀睢沉壓根沒住在公寓。

  保安說,已經連續十天都沒有看見某棟某戶的小白臉了,懷疑是不是被顧小姐甩了。

  顧青霧不知道賀睢沉是不是回賀家去了,平時都是問程殊,但想到他最近和江點螢僵硬的關係,也不好去問,時間一天天的忙碌過去,轉瞬就到了月底。

  顧青霧結束完綜藝節目的錄製,也不用趕回泗城,地點就在酈城。

  她讓駱原提前預定了一套茶具,是送到江家去道賀的,當天在市中心最繁華的悅庭酒店裏,幾乎半個豪門都被邀請到場,還有內娛幾位跟江點螢關係要好的明星。

  顧青霧一身墨綠色長裙出席時,看到被眾星捧月在人群中央的江點螢,她不急著過去湊熱鬧,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先獨處著。

  在酈城豪門裏,不少人對她的麵孔都是陌生的,看娛樂新聞的,頂多知道她是女明星。

  極少數人知道顧家首富的四房獨女,是何人。

  倘若有實在好奇的話,去打聽,多半得到顧家的官方回複是:四房獨女顧錯錯年幼時就被送到國外讀書,一直未回國。

  而顧青霧,在明麵上跟顧家絲毫沒有任何關係。

  她在這場生日宴上看到了顧文翰攜帶身穿紅色晚禮服的易小蓉出席,隔著重重人群遙望了一眼,最終易小蓉戒備心極強地拉著男人走遠些。

  顧青霧看著好笑,這時身旁傳來一道略好聽的少年音:“青霧姐。”

  循著聲轉頭看,見是江家這位小少爺江既白,三年不見,越發有大人的模樣,都比她高了不少。

  “是既白啊,好久不見。”

  江既白身為小主人,對她算是待客有禮,遞了份抹茶味的小蛋糕過來。

  在江家,比起姐姐的性格灑脫,年紀輕的弟弟顯得穩重不少,隻有在顧青霧麵前時,他俊俏的少年臉龐才會露出暖陽般的笑容:“你也知道,我姐今晚在等程殊吧。”

  顧青霧不意外他會知道,彎起唇角幾秒,是默認了。

  慢悠悠嚐了兩口蛋糕,嫌膩,也沒繼續吃。

  江既白掏出口袋裏幹淨的手帕遞給她,吐出的話很簡單:“程殊今晚不會來了。”

  顧青霧啟唇問:“你提前知道消息了?”

  “是我找人支開了程殊,讓他脫不開身。”江既白身為江家未來繼承人,心思堪比成年人縝密。這次宴會廳裏都是豪門有頭有臉的人物,倘若程殊以江家未來女婿的身份出席,見了他的父親,兩家在外界眼裏就徹底捆綁住了。

  江既白不太看得上這位二婚身份的準姐夫,卷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掩飾著真實情緒,他對顧青霧說:“我姐那性格肯定要大鬧一場,到時候麻煩青霧姐勸勸她放下吧。”

  顧青霧看江既白的眼神,有點陌生:“既白,你姐會殺了你的。”

  江既白抬起頭,彼此視線相匯一秒,對她笑:“那就悉聽尊便吧,至少今晚這樣的場合下,程殊絕對不能出現,我爸寵她,這個壞人隻能親弟弟來做。”

  顧青霧下意識看向不遠處,此刻江點螢正站在宴會廳門口翹首以盼,她盛裝之下,身姿美豔的不可方物,自然是引起不少圈內富二代來搭訕。

  隻不過江點螢心思都扔在程殊身上,沒時間去搭理其他人獻殷勤。

  生日宴進行過半。

  有些人甚至都提前退席了,也沒有看到程殊的身影出現。

  江點螢眼底掩飾不住失落,精致妝容的臉上還要強撐著笑容待客,直到她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抬頭看,是顧青霧走過來,遞了一杯溫水到眼皮子底下。

  喝了口,才覺得身體回過溫來,江點螢想說點什麽,半響後,隻是歎了口氣:“江既白那臭弟弟跟我打賭,說今晚我爸肯定等不到他的未來女婿……他是不是找大師算過我姻緣啊,還真被說中了。”

  顧青霧暗有所指:“你打個電話給程殊吧,問問他。”

  “不問了。”

  江點螢把手上的溫水喝出了白酒的架勢,重重擱在旁邊高腳桌邊緣,又深呼吸壓下心酸不已的情緒,口頭上無所謂:“沒臉沒皮倒貼了程殊兩年,我都怪看不清自己的,有點賤了不是?算啦,搞男人太辛苦,我可是時尚界行走的印鈔機……沒有男人不愛我,幹嘛想不開去愛男人。”

  顧青霧沉默幾秒,似在組織語言,抬睫看向與人閑談的江既白身影,輕輕怕了拍江點螢的肩膀:“你弟弟,應該有事跟你說。”

  江點螢:“臭弟弟忙著當交際花呢,找我能有什麽事?”

  顧青霧:“去問問他吧。”

  ……

  畢竟是親姐弟之間的恩怨,顧青霧不好插手太多,她提醒完,倒是沒急著走,以防江點螢得知程殊為什麽不能來後,場麵沒人控製得住。

  她從宴會廳走到露天的陽台處,一身墨綠色的長裙幾乎跟黑夜融合到了一起,燈光半影在身側,從遠處看過來,這幅畫麵倒是像極了深夜裏的美景。

  顧青霧幹淨指尖輕輕點著腕間,一下又一下,親眼看到江點螢瞬間暴怒,拽起江既白就往外麵安全通道走,動靜很小,沒有引起賓客們的注意力。

  她微微站直,正當想跟上去時,纖細手腕被一隻溫熱的手掌防不勝防給扣住,下意識轉頭,意外看到賀睢沉不知何時出現在這場生日宴上的。

  他穿著筆挺正式的純黑色西裝,脖側露出的皮膚如浸了冷冽的白色,往上,側臉也同樣被燈光折射著,高挺的鼻梁投下了極為立體的陰影,薄唇輕輕扯動出字字緩慢的語調:“青霧,跟我走。”

  “可是點點她……”

  顧青霧擔心江點螢那暴脾氣,想先過去勸架,誰知賀睢沉沒有鬆手的意思,漆黑眼神專注盯著她,不像說開玩笑:“一個月的冷靜期已經結束了,就算你不願意跟我走,今晚,綁也要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