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93章出國的機會

  顧舜華直接破格成了特三廚師,她自然和顧全福提起來,顧全福也是剛打聽到,才要和顧舜華說,原來這個事是當初牛得水在的時候就已經給安排好的,他寫了報告打申請,隻是那個申請上麵未必批,所以就沒提這一茬。

  後來飲食公司總經理把這報告遞到了二商局領導跟前,二商局領導一看,這是給北京爭光的大師傅,怎麽才二級廚師,特批,先給升到特三再說,直接走特殊流程加試一道菜就行了。

  這事是上麵臨時決定的,那天黨萬勇沒去飲食公司,所以不知道,陸問樵傍晚時候過去,收到通知了。

  不過他這個人也是有意思,沒和黨萬勇說,也沒和顧舜華提,就這麽悶不吭聲地給她加了,給她考試通過了。

  顧舜華也是好笑。

  雖然自己確實誤解了他人品,但是他不直接說誰知道,當時在場的兩個廚子還有黨萬勇可是都以為他是想故意擺譜拿捏自己。

  好笑之餘,也是多少存著愧疚,心想他這個人看來還有些傲氣,不至於做出那種下三濫的事,隻是肯定存著一點壞心眼,他分明知道自己誤解了他,但他也不說啊,就是不說,就是看著自己誤解他。

  顧舜華想想這事,倒是也犯不著過去解釋什麽,也犯不著氣惱什麽,就當沒這回事得了。

  現在最要緊的是,她直接成了特三,特三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工資一百多塊錢了!

  廚師的工資構成很複雜,有基本工資,有技術職稱的等級工資,同時還有生活補貼,因為他們經常要工作到八點多,於是又有夜班工資。

  這林林總總加起來,即便是一個三級廚師,一個月也能有六十多,而顧舜華現在直接成為了特三,她算了算,她不缺勤的話,各種補貼和夜班加起來,估計能有一百二三十塊錢!

  這可是大數目了!

  按照級別來說,差不多得是一個副處長的工資了!

  雖然清醬肉能掙錢,西瓜醬也能掙錢,但是那到底是一時的,不一定什麽時候就沒了,但這個不一樣啊,這個是鐵飯碗,隻要本分幹,一輩子都能拿一百多的工資,那日子真是富得流油!

  顧舜華高興得不知道怎麽了,不過高興之餘,自然也是感謝牛得水。

  她想起來牛得水最後的封灶酒,簡直是想哭,他把以前那些和他痛快不痛快的人都請過來,其實就是讓人家看他麵子,看他在勤行了混了大半輩子的麵子,以後多擔待,多招呼著底下這些人,以前有什麽疙瘩也好給解開了。

  要不是牛得水,她這事兒肯定成不了。

  那天她和任競年商量了商量,於是決定兩口子一起過去看看牛得水,再鄭重表示一下感謝。

  過去的時候,其實也不知道帶什麽好,不知道他有沒有胃口,生怕帶去了吃的,明明他喜歡,卻又吃不了,更不知道有些東西吃了是不是對他的病不好。

  最後想來想去,記得他之前經常提起過去的餑餑鋪,便找了錢向黎,問她那裏能買到什麽,錢向黎一聽:“我們最近做的一批麵點,別的不說,隻那個薩其馬真叫絕,那個奶油是內蒙奶油發酵出來的幹酪,吃起來奶味兒足,不粘牙,現在市麵上很少見這麽好吃的了,外麵賣的薩其馬都沒這味兒。”

  顧舜華一聽,那敢情好,於是便托她買了,當然也不能隻買薩其馬,還要了起酥、酒皮、棗泥酥和桃酥等,和任競年一起,提過去看望牛得水。

  過去的時候,牛得水精神倒是挺好,看到她帶的薩其馬果然喜歡:“我一嚐就知道,這個味兒地道哪,這是內蒙的奶油東北的奶狗子做成的,現在國外進口的那些奶油根本做不出來這個味兒。”

  他嚷著好吃,竟然一口氣吃了兩大塊。

  牛得水吃著的時候還給大家夥講故事:“知道嗎,過去旗人大爺們領了錢,就騎馬過去餑餑鋪,買酥皮大餑餑,吃的時候,咬一口就那麽掉渣,風一吹,渣沒了,再咬兩口,就隻剩下點心核了,但大爺也不管那些,這才叫有份兒!”

  他使勁地咬了一大口,倒是逗得他閨女還有顧舜華夫妻都笑起來。

  牛得水滿足地吃了薩其馬,才歎道:“後來啊,他們沒了鐵杆莊稼,跑去拉洋車,掙一點錢買個菜團子,兩手捧著吃,生怕掉一點菜末!”

  這麽一轉折,大家更笑起來。

  其實這種旗下人的故事顧舜華小時候也聽過不少,無非是旗下人的自嘲,偶爾間佟奶奶也會說這種典故。

  說話間,牛得水閨女提起來,說是她爸馬上要做壽了,雖然不是什麽整數,但想好好做,熱鬧一回。

  顧舜華一聽,便來興致了:“行啊,到時候咱們玉花台師傅都過來給您掌灶,您想吃什麽,盡管說,就是點一桌滿漢全席,咱也得想法給您做出來!”

  牛得水擺著大蒲扇手:“別別別,咱也消受不了那個,做那麽多,也就是擺擺譜,熱鬧熱鬧眼睛,有什麽意思,我啊,到時候就想吃一碗打鹵麵,地道的老北京打鹵麵。”

  顧舜華點頭:“行,到時候,咱玉華台大師傅親自給您做一道最正宗地道的老北京打鹵麵。”

  顧舜華這裏留了口,為什麽,打鹵麵這是壽麵,她在玉華台輩分上到底低,不能搶這個風頭招攬了這個活,得最德高望重的來做才好。

  牛得水:“還有藤蘿餅,我就等這一口。”

  他這一說,他閨女都笑出聲:“顧同誌,您可別笑話,我爸啊,天天背著手溜達到院子裏,看看院子外的藤蘿架開花了沒,就等著那一口呢!”

  顧舜華也忍不住笑了:“那敢情好,現在藤蘿花怕也就是剛要長出來,等下個月牛叔生日,正好是開花的好時候,到時候我給您做藤蘿餅吃!”

  牛得水:“好嘞,我就等著了!”

  拜訪牛得水就是這樣,甭管這個人得了什麽病,反正人家精氣神挺好的,甚至仔細看,還稍微胖了一點,臉上也紅潤。

  任競年都犯了疑惑,不過沒好說什麽。

  臨走前,牛得水卻和顧舜華多說了兩句正經話:“咱們玉花台現在的情況,我聽說了,我也知道怎麽回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得讓人家把火燒起來,你們先都忍忍,等回頭我做壽宴,請幾個人過來,到時候也把姚經理請來,我不好多勸什麽,畢竟我勸了也不合適,但好歹那意思到了,要實在不行,就再想別的轍兒。”

  顧舜華感動又無奈:“牛叔,您操心了,您受累了,我都不知道說什麽,您已經退休了,還得讓您為我們費這份心。”

  牛得水:“瞧,說什麽呢!”

  等離開了牛家,任競年和顧舜華說起來:“我怎麽瞧著他挺精神的,不像病人啊。”

  顧舜華:“他是心寬,心寬了,可能臉色就好吧?他是胃癌,大醫院診斷的,肯定錯不了。”

  任競年:“以前我們單位有一位得癌症的,可不是這樣的,那根本吃不下什麽。”

  顧舜華:“所以人和人不一樣。”

  任競年想了想:“他養得好,心寬,沒準就能慢慢好了。”

  顧舜華:“希望吧,所以盼著這次做壽能讓他高興高興。”

  任競年:“他要吃打鹵麵,這個不好做嗎?”

  他的感覺裏,就是一碗麵,但聽那語氣,好像挺麻煩。

  顧舜華笑了:“也沒什麽難的,不過是一碗麵,隻是要把味道做得地道,總是有些講究,食材以及火候就得掌握好,他是有福的人,生日正好是四月,那是做打鹵麵最好的季節了。”

  任競年:“這還分季節?”

  顧舜華:“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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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資一下子漲到了一百多塊,這肯定是大事情,玉花台的大師傅們都說要給她好好慶祝慶祝,於是那天下午,顧舜華便早早過去玉華台,大家夥自己在後廚做了幾道菜,還打了竹葉青酒,就這麽吃了個痛快。

  吃飯的時候,霍師傅喝高了,臉紅脖子粗的,大著舌頭,開始抱怨,說寫什麽周總結,他頭發都要掉光了,說這日子沒法過了,真難熬下去,還說想牛得水:“我現在想想過去挨的罵,都覺得香!”

  大家夥一聽,都附和起來,顧舜華便忙勸了幾句,但大家哪裏聽。

  其實最近這怨氣挺大的,隻不過勉強忍著壓著,現在稍微喝酒,就受不了了。

  後來顧舜華一看這情況不合適,便趕緊和馮保國寧順兒一起給霍師傅醒醒酒,大家勉強有了一些理智,這事才算過去。

  顧舜華想想這事,她估摸著,牛得水和姚經理說了估計也白搭,姚經理這麽幹,肯定是和上麵通過氣的,就是要加強管理。

  如果自己一夥人跑過去飲食公司告狀,也隻是被安撫下來,最後該幹的還是要幹。

  但這種事,熬一熬,熬個一年半載,等回頭新經理心氣下去,底下人的性子他也摸透了,也就過去了。

  沒辦法,換了一個新經理,隻能磨合著,不然還能怎麽著,誰能保障一輩子不遇到一個混賬領導呢!再說姚經理看上去也不是什麽壞心眼的,不過是他那套路子和大家不對付罷了。

  這天,剛把吃過的殘羹冷炙收拾了,服務員就過來說,姚經理找她。

  她一聽,便趕緊過去,過去的時候,到底是擔心,怕剛才大家夥說的話被姚經理聽到了。

  誰知道她進去,姚經理卻笑嗬嗬的:“舜華,坐,坐下來。”

  顧舜華:“姚經理,您找我是有什麽事?”

  姚經理笑得滿足,他望著顧舜華:“舜華哪,這裏有一個大機會,過來瞧瞧。”

  顧舜華這才鬆了口氣,過去接過來姚經理給的那張紙,一看之後卻是愣了:“出國?”

  姚經理點頭,敲著桌子,很是悠閑地道:“對,出國,倒是也不用著急,就是提前先籌備著,真要出國,估計得等八月了。”

  顧舜華乍聽到這消息也是驚訝,畢竟她可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出國。

  姚經理看她好像猶豫,便道:“出國哪,這可是好事,你看這年頭多少人想出國呢,機會就這麽捧到你跟前了,而且這個可是為國家做貢獻,是給國家賺外快去了!”

  顧舜華倒是知道這個事,改革開放了,國家陸續開始了“勞務輸出”,據說夏天時候全聚德就已經往外輸出了,據說有派往德國的,有派往美國的,反正都是資本主義國家。

  說是要把國內的好廚師派出去做中國菜,走出國門,讓中國烹飪走向世界,讓世界了解中國烹飪。

  況且這也是給國家賺外匯的機會,據說一年能賺不少呢,現在剛改革開放,國家缺外匯,廚師能為國家賺外匯,能為國家做貢獻,而且自己也能拿很高的工資。

  這事對於普通男廚師來說,那肯定高興,可對顧舜華來說就比較難選擇了,畢竟自己還有家庭和孩子,不可能像一般男廚師一樣一走了之。

  姚經理已經笑著道:“舜華,這個機會,可是我努力給你爭取來的,當時好幾個飯店都要爭,我愣是拍著胸脯說,除了我們玉花台的舜華,還能有誰夠格去?最後終於把這個名額給你爭下來了!”

  顧舜華聽了這話,心裏自然明白,這事肯定是上麵拍板的,不是他能給自己爭的,無非在自己麵前邀功罷了。

  不過到底是上下級,好歹顧著他的麵子,便還是道:“姚經理,那我可真得謝謝您了,不過我還是得考慮考慮,畢竟我還有孩子,還有家庭。”

  姚經理那臉就有些繃起來了:“舜華,咱可不能不去,這是為國家賺外匯,為國家爭光,這個時候就得舍小家顧大家,哪能說顧著家裏孩子?你是特級廚師了,得有那個覺悟!”

  顧舜華:“我這還上著電視大學呢。”

  姚經理:“那個可以延後,出國的事,這才是大事,你出國了,給國家掙外匯了,就是給自己鍍金了,你說國家能虧待你?不比你那個電視大學強?”

  顧舜華多少猜到了,這是上麵下的命令,姚經理也是傳達一下,如果自己不去,姚經理那裏也沒臉兒。

  她笑了笑,道:“姚經理,這是大事,我也得和家裏人商量商量啊,再說不是說八月才去,還有五個月呢,也得容我考慮考慮吧。”

  姚經理:“行,你好好商量,我可告訴你吧,這次可是大買賣,去的是日本新高輪王子大飯店,那可是高級餐廳,新建的!不是咱們國內的飯店能比的,工資也高著呢,直接一個月給你68萬日元!”

  顧舜華:“六十八萬日元?”

  姚經理看著顧舜華,神秘兮兮地道:“那可是四五千塊錢,四五千塊一個月!這次你雖然隻是特三,但也是特級廚師裏麵的,所以給你按中國最高規格的技術人員進行勞務輸出的,別說咱們國家每個人也就那麽幾十塊一百多了,就算去了日本,這都是最高的工資了!”

  顧舜華也是有些驚到了

  說實話,她通過那本書,也大概知道以後的世界會發生一些變化,通貨膨脹什麽的,但是這個年代,竟然出國就能掙到四五千一個月,那豈不是在國外幹一年就能掙五六萬?

  這可真是——

  她也不知道怎麽說了,資本主義國家和社會主義國家就是不一樣啊!也怪不得大家夥都想著要出國!

  姚經理敲打著桌子:“時間挺緊急的,要盡快上報,因為上報名單後,還得辦出國的手續,還得報送日本方麵審批,所以需要很長時間的一個流程,得盡快開始流程。你哪,趕緊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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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舜華承認,她聽到一個月四千多的工資,有點被鎮住了,金錢的誘惑讓她想拋棄一切趕緊去撈錢。

  不過,走出玉花台的時候,她就平靜下來了。

  她再次記起來自己的人生信條,做事不能太功利,要踏實,要一步一個腳印,不能輕易被資本主義國家的高工資給迷惑,那都是糖衣炮彈,她得從更高地角度分析這個問題。

  回到家裏後,先和父親顧全福提了提,顧全福也是覺得難辦,主要是孩子還很小,再說兩地分居,他覺得也影響夫妻感情。

  陳翠月是覺得:“這哪行呢!你一下子走那麽遠,將來孩子肯定想你。”

  顧全福:“不過能去日本磨煉磨煉手藝,回來後這前途肯定不一樣了,眼界也不同了。”

  更別說去國外那是掙大錢,去一年回來,掙五萬塊,那是能吃一輩子了!

  顧舜華自然糾結,五萬塊,起碼兩套四合院了,那就是拿著笊籬撈金子呢。

  當天晚上,任競年沒回來,她自己左思右想的,抱著軟糯糯的孩子,聽他們講托兒所的故事,更是心都要軟了,便不舍得起來。

  到了第二天,送孩子上了托兒所,她去上課,上課時候,還是在想這個事。

  上完電視大學的課,她趕緊騎車子,直奔中國理工大學了,打算找任競年商量商量。

  這件事需要更高的高度,需要對這個世界更深的認識,任競年好歹在大學接觸麵廣,而且他是自己的丈夫。

  如果自己出國,那麽對他的影響是最大的,因為他將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

  所以她必須先和他商量。

  到了他們宿舍門前,問了舍管的老爺子,說是他們班應該是去上課了,她又打聽了教室,想著直接過去得了,沒準還能碰到他下課。

  誰知道過去,沒找到任競年,反而碰到了嚴崇禮。

  她看到嚴崇禮,也是倍感親切,忙打了招呼。

  嚴崇禮看她走得匆忙,自然問起來,她便說了自己今天的消息:“我想著過來找競年商量商量,我們經理說了,這件事需要盡快做決定。”

  嚴崇禮:“他在前麵會議室討論問題呢,我正好要過去,你跟我往前走就行了。”

  顧舜華:“好,謝謝嚴教授了。”

  兩個人往前走著,顧舜華便正好討教下嚴崇禮這件事的看法。

  嚴崇禮:“這件事,無論選擇去還是不去,都能理解,畢竟本身就是一個很難的選擇,不過我個人是覺得,現在我們打開國門,要改革開放,如果能去國外見識見識,看看外麵的世界,那眼界以及各方麵肯定不一樣,再麵對國內的情況,也會有不一樣的認識。”

  顧舜華自然明白嚴崇禮說得是對的,這也是她猶豫糾結的原因。

  這個餡餅,太大了,但是要接這個餡餅,首先她必須放棄很多,這是她並不願意舍棄的。

  孩子,現在她能陪伴的時間有限,但早上也能送他們上學,周末還能陪著玩玩,如果出國了,孩子將有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媽媽,那是怎麽樣的煎熬啊。

  這麽說話間,已經到了會議室外麵。

  有些年代的四層小樓了,據說還是五十年代蘇聯人援建的,紅牆藍瓦,旁邊種了一溜兒的銀杏樹,這個時候剛要冒出一點嫩芽。

  嚴崇禮還有事,過去上課了,她一個人等在那裏,心裏想了不少,亂七八糟的都想了,甚至連那本書裏自己和兒女的離心都想了。

  那是一本荒謬的書,但是許多事,有隱隱印證,她其實下意識排斥著,生怕有一絲走上那本書路子的跡象。

  在孩子很小的時候離開孩子遠走重洋,就為了掙錢,萬一和孩子生疏了呢?

  這麽胡思亂想著,任競年已經從會議室裏出來了,背著挎包,手裏還抱著一摞書和筆記,正和旁邊的一位老先生說話,好像在說漢字編碼的問題。

  他看到旁邊站著的顧舜華,也是意外,走過來:“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顧舜華平時很用功,這時候一般都是回家抱著書學習了,現在過來,肯定是有事。

  顧舜華:“有個要緊事想和你商量下,單位的事,時間急,讓這兩天盡快下決定。”

  任競年一聽這個,便和那位老教授說了一聲,之後帶著顧舜華去了宿舍。

  宿舍是六人間,有兩個同學已經回到宿舍,正在宿舍沒形呢,看到顧舜華來了,趕緊收斂了,和顧舜華打了招呼。

  顧舜華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外麵說就行。”

  任競年:“沒事,都是一個宿舍的,和他們不用客氣。”

  那兩個同學也忙道:“嫂子,外麵有風,你進來暖和暖和多好啊!”

  說完都趕緊給顧舜華倒水,顧舜華自然感激。

  那兩個同學找了個理由,去別的宿舍混了,顧舜華捧著水,道:“你們同學都挺好的。”

  任競年:“平時關係都不錯,到底怎麽了?”

  顧舜華:“我們單位說要進行勞務輸出,要把一批人派到日本去,經理和我提了這事,意思是我可以去。”

  任競年:“去日本?去多久?具體是什麽情況?”

  顧舜華便把裏麵的事都和任競年說了:“我也很糾結,反正去了肯定挺有好處的,咱就一下子有錢了,而且也就一兩年,忍一忍就過去了,但是去了後,肯定也有不好,別的不說,孩子這裏,我到底不放心,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

  任競年眉頭微鎖。

  顧舜華歎了口氣:“這一批清醬肉做完了,我們也差不多能把債還上了,其實倒不至於缺錢,我現在一個月一百多工資,你也六十多呢,咱們日子過得夠富裕了。”

  任競年這個時候,終於起身,他拿來了一張草紙和一支鋼筆。

  他道:“我乍聽這個事,也覺得很難,現在我們一起分析下這件事。”

  顧舜華有些茫然:“怎麽分析?”

  任競年:“還記得我們之前看書學過的SWOT分析法嗎?“”

  顧舜華:“倒是記得。”

  隻是下意識覺得那是書本上的,沒想起來。

  任競年:“來,我們一起分析。”

  說著,他在草稿紙上用鋼筆畫出來一個大豎線,將草稿紙一分為二。

  “我們不用嚴格按照那個,情況不太一樣,但是也差不多,現在我們在左邊列下來阻礙你去的原因,在右邊列下來去日本的好處,一點點地分析。”

  顧舜華覺得這倒是行,是一個整理思維的過程。

  於是兩個人就開始掰著手指頭分析了。

  去日本需要考慮的問題是:

  1)電視大學的問題;

  2)孩子的問題;

  3)夫妻分離的問題。

  去日本帶來的利益:

  1)自己每個月68萬日元的高額工資;為國家掙外匯,為國家做貢獻;

  2)資本主義國家工作的閱曆見聞以及帶來的資曆,日本幹得好,回來後組織上肯定不會虧待;

  3)將自己的廚藝和烹飪技術展示在資本主義國家麵前,打出禦膳的招牌,有利於自己未來的發展。

  顧舜華看著任競年列出來的表格,一時有些迷惘,人生就是一個十字路口,怎麽選呢,在她心裏,她對自己的定位到底是什麽,她將來的路怎麽走?

  家庭和事業,孰輕孰重?

  任競年道:“首先,我認為電視大學不是問題,你這是接受組織安排,前往日本為國家賺外快,這是有任務在身,完全可以寫報告申請延期,等你從日本回來,重新開始電視大學的學業。”

  顧舜華點頭:“嗯,應該可以,這個能通融。”

  任競年:“至於我,舜華,當年是我勸你離婚回北京,現在我從我的角度,依然認為你可以不顧慮我,這兩年,我們都將會很忙,但那是為了我們未來美好的生活拚搏。”

  他頓了頓:“你也不用擔心我有什麽二心,第一,我沒那閑心,第二,我知道什麽對我最重要的,第三——”

  他抬眸,看向她:“我覺得你現在對我們的感情應該有信心。”

  顧舜華無奈:“我也不會瞎想什麽啊,其實列這一項,就是覺得挺委屈你的。”

  任競年眸中帶了笑:“為了妻子的事業,我是願意當墊腳石的。”

  顧舜華:“可是孩子呢,孩子這個繞不過去,我去日本肯定特別忙,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帶著兩個孩子。”

  任競年沉吟片刻,道:“我是這麽想的,我們首先打聽清楚,你去的話到底多久,是一年還是幾年?如果是兩年或者以下,其實影響也不是特別大,中間我如果有時間,可以申請去海外探親,這樣的話,中間還可以見一麵,一起生活幾天。而且日本是資本主義國家,他們也有電話,你可以往家裏打電話或者寫信。”

  顧舜華聽任競年這一說,知道他是支持自己去的。

  去了,對自己將來肯定有好處,但就是苦了他和孩子。

  她歎了聲:“如果你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你還有學業要顧,也挺忙的了。”

  她又想起任競年那個漢字輸入的問題:“剛才你和人在說這個事?”

  任競年點頭:“對,學院召開了一個會議來討論,院長提倡開始做這件事,打算成立一個小組,我來做,會給我們調撥兩千塊錢資金來支持。”

  顧舜華:“那敢情好,可就是你這樣太忙了,我怕你照顧不了兩個孩子!”

  任競年:“這個不怕,我早上送他們上托兒所,然後去學校,晚上趕回來接他們,到時候你父母幫襯著,實在不行,咱們花幾十塊錢雇一個人幫著照顧,你去日本,那是掙大錢了,一個月好幾千工資,這個錢我們舍得花。如果你媽幫著我們多做,我們一個月給她三十塊,她肯定高興。”

  任競年媽是後媽,家裏還有一個弟弟,也結婚生孩子了,老父親這兩年身體不是太好,所以那邊是幫不上什麽忙了。

  加上早年因為一些事,他和父親也有些心結,便也很少回去,不過是過年過節寄點錢寫封信,到了這個時候,家裏人自然也指望不上,隻能是仗著顧舜華父母好歹幫襯幫襯了。

  顧舜華聽他把所有的路子都安置妥當了,聽起來去日本應該是沒問題,顧舜華想了想,道:“孩子現在四歲多了,其實已經懂事了,等回去,把事情和他們說清楚,問問他們吧。”

  顧舜華擔心孩子的情緒,如果兩個孩子堅決反對,那她肯定不會不顧孩子的意願,她怕給孩子造成傷害。

  任競年:“好,那今天我忙完了回去,我們一起問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