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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研竹心頭不由一緊,漸漸聽到低低的野豬哼唧聲,忙順著血跡往前跑,跑出不多遠便是一片開闊的草地,她卻愣在了原地:隻穿著月白色中衣的陶墨言倒在地上,衣服被血染成了紅色,離他不遠的地方是個不大的坑,像是獵人預先設下的陷阱,想來陶墨言也是事先有準備,才將野豬往陷阱旁邊引,陷阱裏斷斷續續地傳來野豬的哼唧聲,隻是越發弱了下去……

  “他死了麽?”身後傳來弱弱的聲音,朱景文不知何時又出現在宋研竹身邊,身邊多了個小廝模樣的人。見陶墨言躺著,他哽咽了一下,哭道:“都是我不好,我害死人了!”

  “胡說什麽!他還活著!”趙戎吼了一聲,道:“快,把他抬回去!”

  一行人緊趕慢趕地下了山,家中早就大夫等著,查看了陶墨言的傷勢,道是失血過多,有一些心力交瘁,餘下的皆是皮外傷,萬幸沒傷著筋骨,養上幾日就好。趙戎這才放下心。

  一壁又去看了宋研竹,她身上有一些皮外傷,精神倒還好,隻是有些蔫兒,聽趙戎說完,臉上的表情頗有些複雜,也不知是慶幸還是不甘,趙戎有些看不懂。

  兩個孩子受驚過度,大夫開了些安神藥讓他們服下後,兩個人便呼呼大睡,飯也不吃了。

  此刻兩人都躺在宋合慶的床上,眉宇之間帶著憂色,時而踢腿喊著“不要,不要吃我”,趙戎給二人掖掖被子,百思不得其解,“二妹妹,你怎麽上趟山,殺了一頭野豬不說,還拐回來一個來曆不明的孩子?”

  宋研竹無奈道:“許是孽緣?我瞧這孩子周身貴氣,不像是這村裏的孩子,方才問他,他也說是同祖父到這附近遊玩……已經讓他隨行的侍從回去喊他的家人來接了。大約一會就能到。”

  正說著,劉長壽家的在屋外回道:“六少爺,外頭有人自稱是朱景文的家人,來接他回去的!”

  “請他進來吧。”趙戎說著,略略整理了一番衣裳,踏出門外。宋研竹原是想將朱景文弄醒,拍拍他的臉,他皺著眉頭翻了個身,抱著宋合慶的腰不肯鬆手,宋研竹簡直哭笑不得,初夏進門說,趙六少爺請她過正堂一敘。

  宋研竹不明所以,吩咐初夏看顧好兩個孩子,走進正堂裏,就見正堂當中坐著位須發蒼白的老者,正端著茶碗呷茶。趙戎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位置,正陪著說話。

  “趙六哥!”宋研竹進門喚了一聲,趙戎眼睛一亮,招手讓她進去,對老者道:“老師,這就是我對您提起的宋家小妹,在家排行老二。就是她救了景文。”

  “老師!?”宋研竹瞪大了眼睛望著老者,訝異道:“這……這是?”

  “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見的,我的老師!”趙戎笑道,“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你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就是老師的孫子!”

  “這……”宋研竹有些呆滯,直到朱珪站到她跟前,彎腰要作揖她才突然醒過來,忙攔道:“朱大人,使不得!”

  “使得!”朱珪心有餘悸道:“我這孫子自小頑劣,所以他爹娘將他送到這兒來,就是想讓他修身養性,沒想到今日他卻支走了隨從,自個兒上山玩兒去了,還因著淘氣險些喪命!多虧了有你,不然我可如何跟他爹娘交代!”

  宋研竹從未見過朱珪,隻記得陶墨言對他說過,朱珪子嗣單薄,膝下隻有一子,也就得了一個孫子。想必平日裏對朱景文管束極嚴,才會養成他叛逆的性子。

  隻是這一拜,她著實有些受不起,“大人,正經說起來,救令孫的不是我,而是陶家大公子……”

  “若不是你護著他,隻怕他早被野豬撞沒了!”朱珪正色道,“家中下人都告訴我了。”朱珪還要作揖,宋研竹趕忙扶他起來,各自落了座聊起來才知道,朱家在鄰村也有個莊子,朱珪前些日子因著那些尋上門求師的人煩亂不堪,索性收拾了東西到莊子裏散心。宋研竹也不曉得自個兒運氣算好還是不好,隨手就拐回個大金孫。

  聊了一會,朱珪見夜深了,隻說改日再登門拜謝,叫了下人去宋合慶房裏抱朱景文。朱景文好不容易睡安穩了,臉頰睡得紅撲撲的,乍然被吵醒還鬧起床氣,迷迷糊糊喊著要睡覺,不要走,閉著眼睛大哭。

  宋研竹用胳膊肘碰碰趙戎,趙戎會意,低聲道:“老師,景文今日累壞了,又受了些驚嚇,外頭這樣冷,不如還是讓他在這住著,等明日他醒了,學生再送他回去?”

  朱珪看朱景文的樣子也無法,隻得答應了,另外派了一個丫鬟和小廝在跟前伺候著,趙戎如何挽留他還是執意要回自個兒的莊子。

  趙戎和宋研竹親自送他出門,等他走後,宋研竹回到無力,遣走了丫鬟和小廝,拿指頭戳戳朱景文道:“別裝了,朱大人走了。”

  朱景文打了個哈欠坐起來,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宋研竹,威脅道:“我警告你哦,今日的事情你可不許對旁人講,否則,否則……”否則了半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紅著臉撇過頭道,“雖然你救了我,但是也不許說出去,不然我會生氣的!”

  “……”果然是個孩子,還是個傲嬌的孩子。

  宋研竹白了他一眼,“這會曉得害怕了?曉得丟人了?早些時候你都幹嘛去了?倒黴孩子!”

  “你!”朱景文一瞪眼,宋研竹也把瞪大盯著他。這孩子,外麵裝的跟什麽似得,內裏還是個倒黴孩子,欠收拾!

  朱景文頓時敗下陣來,肚子咕嘟嘟叫著,不放心問道:“那位陶大哥不會有事吧?”

  “死不了,你放心吧。”宋研竹頓了一頓,轉身端了一碗特騰騰的雞絲湯麵,道:“肚子餓了吧?先將就吃一些……”

  “這都什麽啊!”朱景文嫌棄地看看那碗麵,到底挨不住餓,端起碗來吸溜了一口麵條,吃相良好的慢慢吃著那碗麵。

  許是宋研竹的麵太香,睡夢裏的宋合慶也被勾得醒過來,宋研竹笑著端來另外一碗麵,兩人還在眯瞪著眼睛,在被窩裏把麵條吃吃得幹幹淨淨,一點湯都沒留下,而後兩人又抱成一團,呼呼大睡。

  宋研竹一直等到他們都睡著才退出門外,一轉身,就見陶墨言站在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