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求親
  嘩!

  大殿之上頓時一片嘈切,所有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不是公主?

  這瀾月太子遠道而來,求娶的竟然不是當朝公主,那是何人?

  不隻是百官驚詫,就連瀾秋絕身後的使節隊伍,都為這消息懵了一懵。

  他們跟隨瀾秋絕多年,自然明白他的處境,太子雖身份高貴,但無奈皇後早逝失去了強大母係族親支持,朝中三皇子五皇子勢力如日中天,奪嫡之戰幾乎已是白日化,來大周數日,瀾月的太子行宮數百侍妾,已被三皇子尋了由頭斬殺一空,此刻隻怕太子宮殿內,已是狼藉一片。

  雖然太子成竹在胸,全不在意,但作為他的部下,卻不能不著急,這次出使大周,若能娶了大周的公主,得了大周強大的支持,將會是太子最好的保障和後盾。

  一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人明白,太子到底是什麽目的。

  亂糟糟的小聲討論,在金鑾殿上嗡嗡響著。

  “嗯哼!”

  一聲威嚴的咳嗽,所有神情一緊,頓時窸窣聲盡數消失。

  皇帝冷冷的看著瀾秋絕,未曾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不嫁女兒那是他不願意,可若是換了別人沒有看中他的女兒,卻讓他心裏很是不爽,朕的公主竟然沒有看上?

  “太子屬意何家女子?”

  大殿上所有人豎起耳朵,想聽清楚到底是誰家的名門閨秀,千金小姐,竟然讓瀾秋絕棄了當朝公主而選擇她,這些人中卻唯有一人麵色沉了下來

  。

  夏侯淵鷹眸如刀,有那麽一瞬殺意滔天是那麽的明顯,但幾乎眨眼便消失在幽潭一般的深邃中。

  風千華站在百官靠後的位置,看不清瀾秋絕此時的表情,但隱隱的生出不好的預感,仿佛他接下來的話與她有著密切的關係。

  靜靜的等待中,瀾秋絕笑著看了夏侯淵一眼,挑釁的意味極其明顯,嗓音一改以往的慵懶,極其認真的,一字一句的說出三個字:“風——千——華!”

  夏侯淵負在身後的手緊了緊,第一眼看向隱在人群之後的風千華,此時風千華也正震驚的探出頭來看向他,皆在對方眼中找到殺氣,一瞬間又錯開目光,看向那個笑的很**的始作俑者。

  風千華縮回頭,秀眉蹙成麵疙瘩,若非臉上表著假麵,此刻一定可以看出,她的臉早已黑如鍋底。

  難怪他那麽好心的順勢收了風千雪,不讓王府麵子難堪,又給了她時間查敵人,原來竟然在這裏等著她!

  該死!

  左卿仁身體一怔,猛然聽到風千華的名諱,心中忽然一空,多日未曾聯係,不知那女子可安好,腦中略思索了遍,他定定看著前方,正要動身卻被一旁左相一記冷眼製止,伸出的腿……終於又收了回去。

  百官驚訝的張著嘴,有不知道的左右互相打聽,有知道的悄悄指著麵色難看的風瑞安說道:“瑞陽王的千金,前段時間為庶母的病散盡家財的嫡女,還是咱大周的第一才女,在金都頗有名氣,你怎麽會沒聽過。”

  有人搖頭,有人點頭,各人麵色千奇百怪,無一例外皆是對瀾秋絕突然的舉動感到震驚,但震驚之餘似乎又覺得有跡可尋,這段日子他一直住在瑞陽王府,瓜田李下日久生情也不足為奇。不過,昨日他才與風府二小姐傳出佳話,今日又當殿求親於風大小姐……

  不愧是風流浪蕩的瀾月太子,竟然想將瑞陽王爺兩位千金一鍋端了

  !

  瑞陽王爺的身價,可謂頓時水漲船高,心裏各自盤算著主意,看來不隻一個狀元郎,連瑞陽王也該聯絡聯絡,一個不小心,人家就成了瀾月的國丈啊!

  瑞陽王一個妾侍剛剛過世,百官互相防備的瞅瞅對方,想著把家裏哪個不受寵的女兒送過去,也算是廢物利用。

  皇帝麵露詫異,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不由蹙著眉頭暗暗想著到底在哪裏聽過,一側,吳德福上前,小聲解釋了幾句,他終於露出恍然大悟,原來是數月前與小九在大殿上鬥酒的女子,隨著思索眸光漸漸由驚訝變為複雜。

  “太子求瑞陽王的女兒,當與風愛卿去說,朕怎可做主。”

  此刻,風瑞安卻完全沒聽到殿堂之上的對話,所有的心神都被“求親”兩字占據。

  竟然想娶華兒!

  他的華兒文能治國,武能征戰,美貌才情在金都是響當當,哪怕全天下也是獨一份!

  就憑你一個浪蕩太子也配肖想她!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此時的瑞陽王爺,整個兒陷入了愛女被搶奪的恐慌中,豎起滿身的倒刺,素來的謙讓都拋去了九霄雲外,黑著臉,握著拳頭恨不能立刻上去將那“強盜”掀翻在地,再狠狠胖揍一頓……

  敢打她女兒的主意,簡直找死!

  風千華遠遠看著她老爹一會兒握拳,一會兒搖頭,一會兒背影殺氣騰騰,一會兒冷哼寒氣凜凜,驚的她嘴角抽搐,從來沒有見過風瑞安這樣的神態,竟然一個背影有這麽豐富的內容,這麽的喜感!

  不過,明白他為什麽如此,風千華心裏卻是感動非常,風瑞安對她的疼愛,不含雜質始終如一,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永恒的溫暖。

  忽然,視線中風瑞安的腳步一抬,虎著臉出列抱拳:“皇上,小女頑劣斷配不上太子,請皇上三思。”

  皇帝麵色一怔,破天荒的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看著首次強硬的風瑞安:“風愛卿不願意?”

  風瑞安迅速掃了眼瀾秋絕,一改往日溫和,怒意騰騰:“是,臣漸老邁,斷不舍將女兒遠嫁

  !”要打戰他奉陪,娶他的女兒,免談!

  眾人大跌眼鏡,還沒從瀾秋絕求親中跳脫出來,這廂被風瑞安顛覆的形象徹底驚到,卻也有人暗暗佩服,沒想到一向溫和甚至頗為懦弱的瑞陽王爺,竟然為了女兒,可以不問前程,不畏皇威,如此果決斷然。

  皇帝收了臉上的表情,腦中一瞬想到夏侯清妍哭訴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猶豫:“太子,既然瑞陽王不同意,那此事……”

  “皇上,瑞陽王爺不同意,那是因為他不知,風小姐與本宮早已是情投意合,非本宮不嫁!”瀾秋絕不等皇帝說話,淡笑著打斷他的話,語氣依舊是真誠無比!

  風千華恨的磨牙:滿口噴糞!

  皇帝驚訝:“兩情相悅?”

  風瑞安此刻為了女兒,已經豁出去了:“回皇上,沒有!”

  瀾秋絕微笑,絲毫不著急,施施然在金鑾殿上踱著步,綠色的衣袍在地麵逶迤而行,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他走到後排的風千華麵前,忽然一頓,挑眉笑道:“不如這樣,請風小姐來吧,實際情況如何,一問便知。”

  風千華目測兩人的距離,若是此刻血濺當場,她的勝算能有多少!

  皇帝點頭,心中念頭已動。

  “皇上……”夏侯淵看出皇帝的猶豫,大步跨出,身姿挺拔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臣有事奏!”

  皇帝蹙了蹙眉,這個皇弟向來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此刻站出來是為何:“準。”

  夏侯淵目光沉沉,冷颼颼看了眼瀾秋絕,走至風瑞安右側站定:“臣也傾慕風小姐,求皇上成全!”

  哐!

  朝臣中有人站立不穩跌倒,秦王求親,這簡直是比自己正妻拐跑了小妾還讓人震驚,這裏有女兒的試問誰沒考慮過,攀上秦王這顆大樹?可是門檻都踏平了,秦王也未說一句話,卻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和瀾秋絕求同一女子

  。

  各種羨慕嫉妒的視線,在風瑞安身上無限的探究:瑞陽王真是不簡單,養一個女兒,竟然兩位當世雄傑一起求親,此等榮耀,哪位父親沒有想過!

  大殿之上,仿佛有暗暗的霹靂啪啦的算盤聲,看來一個女兒不夠,得一次送兩個庶女過去,方好攀的上瑞陽王這顆瞬間茁壯的大叔!

  風瑞安毫不領情,不管是誰都配不上他的女兒,翻個白眼:秦王你搗什麽亂,休要老夫連你一起打!

  皇帝差點龍椅上跌下來,穩住身形,見夏侯淵一臉認真,不似義氣用事,眼中一絲異色劃過,清咳一聲:“秦王這是……”

  兩個人的任何一個求親,他可能會答應,畢竟不是大事,隻要風瑞安同意,他自樂意成全一樁美事。況且夏侯淵年歲早該成婚,如今首次有此意流露,他於情於理怎都該成全,隻是這兩人一起,卻為難他了。

  瀾秋絕緩緩的眯起了眸子:“秦王這是老牛欲啃嫩草啊,風小姐二八芳齡,正直年華,秦王卻與瑞陽王爺同輩之人,這樣,可是亂是輩分。”

  夏侯淵毫不示弱,唇角譏誚一勾:“太子後宮側妃幾十人,夫人小妾更是數不勝數,如此後院豈不委屈了風小姐!”

  瀾秋絕聳肩:“無妨,風小姐若覺委屈,那就殺了!”

  嘶!

  有人倒抽一口冷氣,張著嘴巴猛然合上,牙齒咬到舌頭,不知是疼的還是驚的,滿臉扭曲。

  夏侯淵拂袖,冷笑一聲:“那太子就將那一百八十人殺了再來吧!”

  滿堂朝臣一頭霧水,看著兩位當世人物互掐,一個眸光深邃不怒自威,懾人神魄,一個唇角肆意浪笑卻是邪魅乖張毫不示弱,不自覺的縮了縮,四處張望,若是下一刻兩人打起來,該往哪裏躲。

  風千華低頭,開始研究今天穿的新袍,這紅色太過張揚,還是白色適合她!

  風瑞安磨牙磨的咕咕響,他半生沙場,雖性格內斂但那隻是數年朝堂曆練,不得不將自己的鋒芒收起,如今為了華兒他什麽都可以不顧:“二位休要再說,老臣女兒不嫁

  。”

  皇帝嘴角抽搐,正想著要怎麽平衡這三方爭鬥,這時,金鑾殿的一側,一抹紫色蹦了進來。

  “誰說要娶女土匪,我和他拚命!”夏侯紫高亮一吼,三兩步跨了過來,惡狠狠地瞪著瀾秋絕,大有與其拚命的架勢。

  他本準備出宮,卻聽說今日朝堂上狀元大出風頭,將瀾月三位才子說的啞口無言,為大周出了一口惡氣,一時好奇過來,卻不料竟然看到有人要求娶風千華,這怎麽可以!

  “父皇,女土匪誰不能嫁,她是兒臣內定的媳婦兒,求父皇賜婚!”夏侯紫大咧咧站在大殿中,俊美的麵容上,一改平日的張揚不羈,滿臉認真。

  啊?

  有人站立不穩,搖搖欲墜,對風千華的好奇,達到一個致高點,一個瀾月太子,一個秦王,一個九皇子,到底是怎樣的女子,會讓如此的天皇貴胄紛紛傾心,心裏暗自慶幸,幸好自己的兒子沒有遇到那女子,若不然要是與這三位大人物搶媳婦,他們家危也!

  風瑞安猛咳不止,直覺自己的護女之路漫漫長遠,責任堪重,暗自想著要不要回家將王府大院加高加固,門前掛著大牌,上書:男人止步!

  風千華依舊低著頭,想著若是解下腰帶,一鞭子可以抽倒幾人!

  夏侯淵眸中劃過絲不易察覺的幽光。

  皇帝看著自己的兒子,再看看夏侯淵,視線頓在瀾秋絕身上,眸光暗含審視更多的卻是冷意,若單是他們二人,或許隻是巧合,可如今自己的兒子也摻和進來,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

  “小九,你胡鬧什麽,回去!”那兩人不便責罵,但自己的兒子卻是可以!

  夏侯紫脖子一梗:“求父皇賜婚,兒臣要娶風千華為妃。”

  皇帝撫額,揮揮手覺得此事不應在金鑾殿議,吳德福正要說退朝,忽然大殿門口,一襲白衣緩緩走進,夏侯逸清潤的麵容,出現在眾人眼前,吳德福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清咳一聲準備裝作沒看見,趕緊退朝!

  “父皇

  !”這廂夏侯逸仿似知道他的心思,已經先發製人。

  皇子眸子一眯,看著本應在工部監督杭城水災的太子,臉上露出疑惑。

  夏侯逸緩緩走近,在路過瀾秋絕與夏侯淵時身形微微一頓,唇角依舊是如沐春風的笑意,淡淡開口:“父皇,昨日母後告訴兒臣,想為兒臣納妃,兒臣深思後亦覺多年未娶,未能為父皇母後增添天倫是兒臣不孝,所以請求父皇為兒臣賜婚,迎娶瑞陽王的千金風千華為妃!”

  砰!

  有人跌倒在地。

  百官相互攙扶爬起來,抖了抖濕了一身的裹衣,想著庶女兩個隻怕不夠,後院寵妾也挑幾個給瑞陽王送去吧!

  風千華撫額,眼裏騰騰冒火,三個不夠,夏侯逸竟然也來摻和,是嫌她的日子過的太無聊麽!

  夏侯淵鷹眸一眯,一股暗湧的殺氣,騰騰在周身彌漫,頭頂一團黑雲罩著,劈啪響雷炸開,想到上次在畫舫上,風千華與他聊的那樣默契,頓時看著夏侯逸的視線,幾乎要將他熔了。

  回眸冷颼颼瞪了眼風千華,這個女人,到底招惹了多少人,真是該死!

  金黃的麵具森森然冒著冷氣,瀾秋絕桃花眸橫掃一周,落在夏侯淵身上,忽然勾唇一笑,極是舒坦。

  風瑞安的臉已經徹底黑了,這四人已一躍進入他的黑名單上,回去就吩咐守衛,隻要看著這四人,就是殺頭也要關門閉戶,絕不讓進!

  夏侯紫頓時跳起來,漲紅著臉:“皇兄,你來湊什麽熱鬧,不準和我搶女土匪!”

  夏侯逸淡淡一笑,已將夏侯清妍拖他過來擋住瀾秋絕求親的目的,忘在腦後,目光如月明朗清亮:“九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兄和你一樣,對她的心日月可鑒!”

  夏侯紫不服氣,轉頭便喊道:“父皇……”話未出口,嚇的縮了縮脖子。

  皇帝這會兒已是勃然大怒,視線在四人身上一一掃過,看來今天他勢必要見一見那個女子,竟然讓四人為她當庭爭婚毫不顧及各自身份:“來人,喧風千華上殿

  !”

  夏侯淵眸色一凜!

  他吩咐夏侯紫來求婚,是為了能三足鼎立製肘皇上不會賜婚他們任何一個,卻未料到夏侯逸亦來求親,皇上生氣亦是情理之中,隻怕現在對瑞陽王府的懷疑,也不是一點半點。

  心中一動,他抱拳正欲說話,忽然身後一道清冷的聲音搶了先。

  “皇上,臣有一言!”

  眾人一愣,紛紛回頭循聲看去,這時候竟然有人敢觸皇上的黴頭?

  隻見新封的禦史大夫款款踱步走上前來,唇角的笑淡然清華,但出口的話卻讓所有眼珠子都掉下來了:“皇上,皇子婚事本不該臣子們逾越多言,但事關兩國聯姻也算國家大事,所以,臣有一言,不可不說!”

  風瑞安條件反射的一抖,這新封的禦史不會也肖想自己的女兒吧,今晚回去一定要提醒華兒,今後出門可得戴上麵紗!一種父母的榮耀感在心內膨脹,養個閨女太出色,也是心煩啊!

  皇帝眸光一亮,直覺這新出爐的得意門生,能為他解了眼前的難題。

  “愛卿當說無妨!”趕緊說,趕緊說……

  風千華控製住想要將四人摁倒狂揍一頓的衝動,神情肅穆:“四位殿下都愛慕風小姐?”

  瀾秋絕唇角一勾,懶懶回道:“當然,她會以嫁給本宮為榮。”

  嫁你妹!

  風千華正欲開口,夏侯淵冷嗤一聲:“太子未免多慮了。”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秦王倒是了解風小姐的心思。”瀾秋絕挑眉,反唇相譏。

  “自然,她是本王的女人!”夏侯淵勢在必得,語氣篤定。

  “皇叔和太子是否忘了本宮。”夏侯逸上前一步,不著痕跡站在中間,淡笑而道。

  “靠!老子的內定媳婦,你們爭個屁

  !”夏侯紫跳腳,不甘!

  “本王的女兒,誰也不準肖想!”風瑞安捏著拳頭,暴怒!

  百官:“……”

  眼看著四個身居高位的男人,竟然跟無知稚童一樣打起了嘴仗,風千華一口烏氣梗在喉頭,臉徹底黑了。

  “嗬,太子認為風小姐適合將來母儀天下麽?”瀾秋絕想到上次圍城之仇,頓時轉了目標。

  “多謝關心,在本宮心裏,她自是當得,太子還是多想想,瀾月內亂吧。”夏侯逸毫不退讓,口才頗為了得。

  “皇侄,肖想嬸嬸就是你這些年學的為君之道?”夏侯淵一時不察,與瀾秋絕同氣連枝。

  “啊啊啊,你們三個又無視我!”夏侯紫悲憤。

  百官:“……”

  “停!”

  一聲厲喝,四人齊齊住口。

  這不過是他們下意識的舉動,直到停下爭吵麵麵相覷,才覺得可笑非常。

  夏侯逸詫異的看向開聲之人,這恐怕就是金科狀元了,果真如剛才一路所聽到的那樣,氣質不凡,神態淡然,不過,這舉止神情竟隱隱有幾分似曾相識之感。

  夏侯紫上上下下打量著風千華,片刻後咧嘴一笑:“不錯不錯,你膽子不小,我喜歡!”

  瀾秋絕似笑非笑,再次掃過一眼,未出一言,倒也不再爭執。

  夏侯淵冷冷的目光,瞪向始作俑者,隻是那眸底翻湧的不是怨念又是什麽!

  風千華裝沒看見,淡笑:“既然各位如此愛慕風小姐,又怎能置她於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之地,她一個清白閨秀,若是背負了此等惡名,以後即便入了各位後宮或者府院,又如何立足?”

  “哦?此話何意?”瀾秋絕勾唇,興味盎然的看著她。

  風千華轉身翻了個白眼,朗朗開口:“下官也聽過風小姐的美名,其中當以孝道為甚

  !為救庶母傾盡家財,如今庶母剛逝,她定是傷心欲絕,終日以淚洗麵,守孝於堂前,如今四位殿下請旨賜婚,若她領旨,就是不孝,若抗旨就是不忠,若拂去四位美意,就是不義……”至於不仁……若是她半夜怒火上頭,將你們滅了口,那就是不仁了!

  風千華字字珠璣一字一句,挑眉掃過神色各異的四位,盈盈一笑不再繼續。

  夏侯淵黑了的臉色漸漸轉好。

  夏侯紫跳腳:“原來有這麽說法,那她守孝要多久?”

  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我國律法,子女守孝當滿三年方可嫁娶,所以,四位殿下當等三年再議此事!”三年後誰還認識你們!

  風瑞安此刻看著禦史,就如同看到親人一樣,完全忽略了剛剛還詫異,這禦史說話的方式,好似很有熟悉感,這**裸的目光讓風千華暗暗汗顏了一把。

  瀾秋絕冷冷一笑:“三年,嫡女為庶母守孝三年,大周的律法到是有趣。”

  風千華抱拳,眸光諷刺:“非也,不是大周的律法有趣,而是親生女早已被太子先下手為強,她這嫡女無可奈何罷了。”

  瀾秋絕危險一勾唇:“那亦無需三年!”

  皇帝越看風千華越是滿意,頓時大手一揮,順水推舟:“既然女子守孝,那就不要壞了她的名節,既是庶母也務虛守孝三年,半年足矣,半年後,各位再議,退朝!”

  他說完逃也似的,急忙走出金鑾殿。

  風瑞安感激,朝風千華抱拳:“多謝禦史出手解圍,本王不甚感激,若他日有空望大人光臨寒舍,本王好設宴酬謝!”

  “王爺客氣,下官定當叨擾。”風千華腦後黑線連連,爹啊,不回家啊,我去哪裏啊!

  夏侯淵看她一眼,忍住嘴角的笑意,袍袖一揮轉身朝外大步離去!

  夏侯紫眨巴眨巴大眼,蹦到風千華身前,圍著轉了一圈,鼻子嗅了嗅:“你身上的香味,怎麽這麽熟悉

  。”

  風千華頭頂跳了跳,看著左邊正慢慢走來的瀾秋絕,唇角勾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右邊經過的夏侯逸,疏朗的麵容上,掛著大大的疑惑,快速回道:“九皇子,皇上找您呢。”

  正說著,吳德福已經走了過來:“禦史大人,皇上有請禦書房。”

  風千華熱淚盈眶的望著他,趕忙行了禮閃電般消失在金鑾殿上!

  吳德福一腦門問號,蹲在原地暗自想著,年輕是不是和哪位女子春風一度,留了兒子遺落在民間,但一轉眼他猛拍腦門,一臉惋惜,他十歲就淨身入宮,哪來的兒子。

  禦書房裏。

  風千華剛一入內,有三道截然不同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挑目看去……

  見夏侯淵正眸色沉沉的看著她,深邃的麵容裏,包含著太多的情緒,讓她心底微微一動,轉向別處。

  夏侯逸微笑朝她點點頭,一片和善,毫無太子的高高在上。

  青穆侯徐文清滿目陰冷,麵容上卻掛著和善的笑意:“這位便是新任的禦史吧,果真是一表人才,臣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得他相助,皇上定是再添臂膀,如虎添翼!”

  皇帝滿意的笑笑,沉聲說道:“太子,杭城水患現在是何情況?”

  風千華眸光暗了暗,看向對麵一臉忠心耿耿,滿麵認真的徐文清,冷冷一笑。

  “回父皇,昨日八百裏奏報,杭城堤壩水位線已到曆年至高,近日又連降暴雨,若再想不到補救措施,隻怕不日就要破了堤口。”夏侯逸聲音中,第一次有著殺氣,想到河岸兩邊數萬百姓就要無家可歸,萬畝良田更是顆粒無收,明年又會饑荒遍野,他的臉色越加的冷厲。

  “混賬!”皇帝將手中的奏折擲在龍案,打翻了桌邊的茶盅,一桌的茶水滴滴答答落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麵,其聲蕭蕭頓時讓禦書房內氣壓驟然降低。

  吳德福上前擦拭,皇帝猛然將他推開,因為氣急,咳的麵紅耳赤,再次怒氣洶洶的開口:“朕上個月撥五萬兩白銀,已過去這麽久,竟然河堤還未建成,這些人到底是做什麽吃的,是不是瞧著朕近年老邁,治不了他們……咳咳……”

  風千華心裏翻了個白眼,五萬兩,縱然再去五十萬兩,也填不飽那些人的胃口

  。

  “青穆侯,你可知內情?”皇帝止住咳嗽,冷看著此項目的負責人徐文清。

  徐文清當即跪下:“回皇上,此事乃臣之疏忽,臣立刻去查!”

  皇帝冷哼一聲,沒讓徐文清起身,轉而看向太子:“你怎麽說?”

  夏侯逸蹙眉回道:“兒臣已暗查多日,確認當日賑災的款項,在路上遇到山匪,被劫一空,但兒臣卻隻查到此處,再深入暗中似乎就有人防備,再無所獲!”

  徐文清後背一怔,一瞬間他又服服帖帖的跪著,一副不知情的神態。

  夏侯淵麵無波瀾,微斂的眸子裏卻是冷意一片。

  皇帝氣的麵色青白,一掌猛拍向桌麵:“可惡,這些賊子,看來是朕太過寬厚,才讓他們這般的目無法紀……吳德福,替朕擬旨,勒令杭城知府必須三日給朕想出法子,若不然,讓他提頭來見!”

  吳德福躊躇著,暗中朝夏侯逸打眼色,皇帝正在氣頭上,那杭城早已經貧困的捉襟見肘,賑災銀又沒落實,即便三日想到法子,也於事無補!

  夏侯逸會意,斟酌著道:“父皇,杭城之事定要查證,但是眼下還是準備賑災要緊,堤壩就是現在再撥銀子,隻怕已然來不及了。”

  皇帝暗歎口氣,看向夏侯淵,見他一臉漠然,又想到他曆來不理政事,便轉向風千華問道:“愛卿可有辦法?”

  風千華上前一步,沉吟片刻說道:“皇上,杭城水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現在錢已經解決不了問題,應讓地方官員發動全城百姓,動員大家上堤壩,治水。”

  皇帝目光一亮:“怎麽說?”

  想到前世裏種種治水的方法,但無論多好的方案,放在此刻都是紙上談兵

  。水患在即,隨時破堤而入,現在隻能應急,拖延時間再想對策:“讓州官貼上皇榜,令全城成年男子,集體上堤壘土,隻要每日壘出十寸的堤,便至少能穩住七日左右,這七日,足夠地方官員想到對策。”

  皇帝歎口氣,目前亦隻能如此:“吳德福,將禦史剛剛的話,擬了聖旨加急送出去。”他說完停頓片刻:“端木簫,明日你便與太子啟程去杭城,替朕找出賑災銀兩,揪出那群碩鼠……朕到看看到底是誰有如此大的膽子!”

  吳德福領命而去,徐文清麵色怔怔很不好看,不待風千華兩人回答,他趕忙插話:“皇上,此事由微臣負責,微臣願戴罪立功!”

  “不用,杭城路遠你去不便,再說太子也當曆練,春闈之事朕聽說有諸多考生不服,隱隱有暴動之勢,此事就交由你去查!”

  徐文清還想說什麽,但見皇帝臉色,隻能壓下:“是,臣領命!”

  夏侯淵本微斂的眸子,不知何時已經睜開,深邃的麵容上複雜一片,心裏滋滋冒著酸味:“皇上,杭城之事恐怕牽扯眾多,危險重重,不如讓臣代太子前去,太子曆來體弱,怕有諸多不便!”

  風千華嘴角一抽,他這算什麽?

  皇帝微微點頭,也未察覺夏侯淵多麽的反常:“如此也好,太子就留在金都,與青穆侯處理春闈考生之事!”

  夏侯逸還想再說什麽,夏侯淵已拉過風千華,猛然跪倒領命:“臣等定全力以赴,不辜負皇上所望!”

  ==

  出了皇宮,已經臨近中午。

  街上車水馬龍極是熱鬧,一眾小販吆喝聲傳來,兩邊的酒樓茶肆內,更是人滿為患,三三兩兩聚作一堆,討論著金科狀元大殿上的舌戰群雄,眉飛色舞口水連連,甚至連每字每句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皇家從來沒有秘密,不用多,半日的時間,足以讓“端木簫”這個名字,享譽大周!

  恐怕再有個個把時辰,連“風千華”亦是如此。

  而百姓口中奉若神明的人,此時正在馬車中,一臉冷意的想著剛剛大殿上,瀾秋絕求親之時,皇帝眼中一閃而過的神色

  。

  那分明就是懷疑!

  一個敵國的皇子求親,絕非好事,況且,風瑞安鎮守邊關多年,如由此一事,恐怕皇帝已疑心風瑞安與瀾月勾結。

  一個瀾秋絕也罷,竟然四個一起上,這混亂的場麵,想想便讓她頭疼!

  更為頭疼的是,沒想到一上任就領了差事,這一去至少數月,要怎麽和老爹解釋此事?她正欲開口先去容香樓與端木箏說一聲,這邊馬車已經停在王府門口,還未聽穩,一個碩大的包袱就扔了進來,隨即探進風瑞安的焦急的麵容:“華兒,金都你不能再待,爹已為你安排好,你立刻去蜀州伯父家躲避些日子,等風頭一過爹立刻通知你回來。”

  他一邊說著,一邊眼中警惕的看著路邊路過的每一位雄性,眸子裏是沙場殺敵時的霸道和殺氣。

  風千華滿麵黑線,暗自慶幸早已經洗去了易容。正要說話,這邊風瑞安仿似怕她不願一般,立刻身體一讓,又將二條和秋瑾扔了進來,一掌拍向馬臀:“你們照顧好小姐,路上給小姐戴上麵紗,絕不可被男子見到,引來禍端!”

  車廂裏頓時顛簸起來,風千華一手拉住二條,一手抱住秋瑾,欲哭無淚的掀開簾子,看著風瑞安越來越遠的身影,明明滿麵不舍卻不得不割愛暫別的神情。心裏溫暖的同時暗暗偷樂,正想著要怎麽和他說離開幾個月的事,他竟主動將她送出來了。

  二條爬起來,嬉皮笑臉的戳戳她:“主子,咱去幹什麽?”

  風千華白他一眼,想到杭城之行危險重重,一腳將他踢走,怒道:“送死!”

  看著已經消失的愛女,風瑞安抹抹眼淚,一步三回頭的進了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