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男人間的默契
  吹風機被調整到合適的溫度和量度,輕輕柔柔的風便在耳畔悠悠地吹著,修長有力的手指穿行在女孩黑亮的發絲之間,掌控著恰當的力道不緊不慢地按摩著頭皮。

  紀雲薇一開始還有些僵硬的身體逐漸放軟,抱著雙膝窩進沙發裏,享受傅景時提供的獨一無二的私人服務。

  她的腿上蓋了一條毯子,手裏抱著一杯溫熱的牛奶,白瑩瑩的腳趾縮在毛毯下,一掃之前的緊張,此時正有節奏地打著節拍。

  因為心情極好,哼哼唧唧的軟糯嗓音唱著不成調的曲子,像一隻被伺候得舒坦的貓兒發出的細小嚶嚀,杏眼彎作兩泓泉水,清淩淩的滿是笑意。

  夜晚的房間,空調徐徐打轉,吹風機嗡嗡的響動像水珠懸凝錯落,在光滑的礁石上敲擊出曼妙的韻律,時間仿佛也變得奢侈起來,每每跳動,總能拉扯出叫人沉淪的親昵。

  紀雲薇心下喟歎,恨不得就想這麽賴著不走了。

  但頭發總有吹幹的時候,她賴在這裏的理由也即將消失。

  果然,嗡嗡聲很快停了下來,傅景時的手指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她頭上揉了兩下,確認發根已經被完全吹幹,才拿過梳子幫她梳理發尾。

  紀雲薇的發質很好,吹幹後更像是毫無瑕疵的烏色綢緞,垂落在肩頭,和瓷白的肌膚相襯,如同雪地裏盤桓交織的柳條兒,入目皆是盛烈的生機。

  傅景時不動聲色地將幾根黏在她脖頸上的頭發撥開,細膩的觸感沾惹在指尖,他本就深不見底的眼底忽而落了一片暗色。

  紀雲薇怕癢,肩膀聳動了一下,陡然回神,扭頭去看他:“好了?”

  “嗯。”

  兩人一坐一站,離得又很近,他自然沒有錯過小姑娘眼裏一閃而逝的失落,掌心按在她發頂,跟哄著寵物般輕拍,溫醇的嗓音裹挾著些微不為人知的喑啞:“以後不要輕易在男人的房間裏逗留,這比砸來的酒瓶還要危險。”

  “……”紀雲薇臉上熱度翻騰,好嘛,還是她猴急了。

  明明本來也沒打算做什麽,被這麽一說,反而有種點破心機現場抓包的尷尬。

  “那我先走了。”紀雲薇為表清白,一骨碌站了起來,身體從溫軟的毛毯裏鑽出,還沒站定,忽然被他拉了過去。

  隔著單人沙發,傅景時鬆懶地圈著她的後背,聲線低低地問:“有報酬麽?”

  報酬?

  是了,他剛才幫自己吹頭發了。

  紀雲薇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做到了秒懂,竟也一本正經地應下:“你有什麽想要的?”

  “不要錢,要人。”傅景時到底是沒讓自己吃虧,先是低首親了親她的額頭,眼神在她沾了兩滴乳白色奶液的唇邊頓了頓,扣著她的腰身,倏地用力壓了下來。

  他極致曖昧地從她嘴邊舔走了兩滴牛奶,卻像是還未嚐夠,繼續扣著她,一下一下,耐心地描摹著女孩形狀飽滿的紅唇,手指也再次插入她鬆軟的發間。

  紀雲薇心髒急跳,人卻乖得不行,身上軟綿綿的,她一時找不到支撐點,隻能一隻腳屈進沙發,一隻腳淩空翹著,大半邊身體都靠向了他,任君采擷。

  她的配合,給了他充分的發揮空間,紀雲薇感到自己的下唇被他叼著輕輕一咬,不自覺張了嘴,男人喉間溢出低笑,順勢侵入她的口腔,卷走淡淡的奶香。

  其實也才不到一分鍾,這個不期而至的吻就結束了。

  紀雲薇倚在他身上平息紊亂的呼吸。

  完成了銀貨兩訖,傅景時漂亮的桃花眼上挑,勾著一抹笑,曲著手指去撓她的下巴,這回是真的像在逗弄寵物了。

  紀雲薇慢慢地回過神來,仰頭和他對視。

  或許是她說的一些話讓他改變了想法,之前還覺得若即若離的人,似乎有了不一樣的變化,那種遊離在天上的不踏實感也慢慢踩在了實地上。

  雖然,他總會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親近,次數多了,莫名有種難以言述的……刺激。

  她至今沒學會換氣,因而臉色憋得泛紅,眼睛卻格外水潤,任誰被這樣看著都很難清心寡欲,傅景時抬手遮住她的眼睛,半晌才把心神收住。

  他將她送回房間。

  “去吧,乖乖睡覺去。”

  等到房門合上,傅景時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門縫下的燈光熄滅,才緩緩朝走廊另一頭的房間走去。

  有的人既然來了,總不能不見。

  更何況,那還是曾經的故人。

  “是你?”一瞬的詫然過後,輪椅上的人露出溫和的笑容,“這麽晚了,我以為你不會過來找我。”

  傅景時眉眼未動,語聲漠然道:“敘個舊而已,現在過來也不遲。”

  這倒也是,如果沒有牽扯到紀雲薇,兩人甚至都可以裝作不認識對方,說是敘舊,更像是兩個男人之間不約而同的默契。

  “先進來吧。”紀臣笑意不變,操縱著輪椅給他讓開門,又向吧台而去,“想喝點什麽?”

  “不用。”

  即使被拒絕,紀臣還是給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杯壁上有褶皺的花紋,撫上去微微有些粗糲。

  對峙的沉默中,紀臣先開了口,隻是笑容好似也被這杯水稀釋了,淡得幾乎看不見:“是巧合,還是蓄意?”

  直截了當的質問,沒有絲毫的迂回和寒暄。

  一如九年前的那個深秋夜晚。

  高樓臨街,窗外墨黑色的夜景撞入傅景時幽深的眼底,光線以高挺的鼻梁為界,將冷峻的麵孔分割成一明一暗的兩部分。

  他忽而偏了偏頭,淩厲的下頜線條全然沐浴在光線裏,大約是想到了過往的一些陳年舊事,薄唇向上一彎,扯出一絲安靜的嘲弄,不答反問:“巧合又如何,蓄意又如何?還是說你又想和當年一樣警告我?”

  紀臣搖頭:“那並非警告,或許你可以理解為是基於現實的勸誡。”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已然脫胎換骨的人,語氣反而更加篤定:“當然,哪怕是現在,我也認為你和她不適合。”

  所謂剛極必折,不管是九年前還是九年後,傅景時給他的感覺始終如一。

  薇薇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