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贖罪
  橫城。

  頒獎典禮結束後還有一個小型的私人晚宴,能參加的都是業內著名的導演、編劇、製作人、投資商,以及部分咖位較大的演員,紀繁本來是沒資格參加的,他雖然粉絲基數大,但畢竟還沒有實績傍身,能給優秀的前輩頒獎,也是代表著當前現象級火爆的流量,真要躋身這種頂級影視資源的聚會裏,還得有人帶一帶,比如《諜影》的投資人宋歌。

  宋歌不想帶他,他就準備死皮白賴地自己纏上去,開宴時間已經到了,宋歌沒法再和他拉扯,隻能冷著臉和他一起進了場。

  觥籌交錯的夜晚,免不了你來我往的恭維,宋歌最會長袖善舞,盡管因為之前吐了一場,臉色還很蒼白,但她長得漂亮,又能說會道,沒一會兒就逛遍了全場,紀繁跟著她也沒吃虧,認識了不少名導名編劇,各自留了聯係方式,這一晚的任務算是圓滿結束了。

  臨到尾聲,宋歌竟沒有急著走,和主辦方一起把客人一一送走後,還和一名負責人模樣的人去樓上的包廂談事情。

  這種時候紀繁是沒法跟著了,隻能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等著。

  許如意就是在這時走到他身邊坐下的。

  同樣是女人,和嬌豔不可方物的宋歌不同,許如意是優雅知性的,這位溫柔婉約的大家閨秀,在任何時候都會維持著端方大氣,即使是帶著一點怪責的詢問,也不會顯得咄咄逼人。

  “紀先生似乎對我有些意見?”她輕輕握著一隻高腳杯,透過絳紫色的液體盈盈微笑,“是我曾經得罪過您嗎?”

  “沒有的事,傅太太想多了。”紀繁注視著樓梯的方向,對許如意的刻意示好無動於衷。

  要不是給紀雲薇打探敵情,他都不會注意別的女人。

  許如意的心裏卻有了衡量,正如外界猜測的那樣,她前段時間身陷醜聞,這一次露麵是有意挽回形象,上上下下都打點好了,唯獨沒有想到搭檔這麽不給麵子,她怎麽想都覺得不大安心,而且本應該和她一起頒獎的是紀臣,偏偏這麽湊巧地缺了席。

  難道……是察覺到什麽事了嗎?

  她的目光也循著樓梯往上,門房緊閉的私密包廂,有環視兩百七十度的巨大落地窗,歌舞升平的時候,坐在窗邊的人可以隨時俯瞰下方的動靜,但若是要密談某些見不得人的生意,隻需要放下窗簾,就成了一座刀槍不入的堡壘。

  她本就是為了進那間堡壘而來的。

  可一直等到了現在,也沒有人來接她上樓。

  早前花費的一切苦心,似乎都要白費了。

  這麽想著,她便忍不住把原因歸結到這位對她沒有好臉色的新搭檔身上。

  許如意猶疑片刻,還想再問,助理小跑過來附耳過來說話:“夫人,小少爺最近在西城。”

  “西城?”許如意捏緊酒杯,蹙眉,“怎麽又跑西城去了,因為工作?”

  “不確定,但是老爺也派了人過去了。”

  傅榮恒居然會派人找兒子?他這是什麽意思?

  許如意再次看向樓上,咬了咬牙:“訂一張去西城的機票。”

  “是。”

  兩人說話很小聲,紀繁也沒準備偷聽,他隻是越等越煩躁起來,剛要衝上樓找人,宋歌已經下來了,高高在上的眼神往他這邊掠過,浮現幾分淡淡的諷意,然後也不再看他,徑直邁下台階就往門外走。

  紀繁愣了愣,暗罵一聲追了過去。

  “你要去哪兒!”

  紀繁拉住她,高跟鞋還能走這麽快,這病人還真堅強。

  “我去哪裏用得著你管?我看你也沒閑著,桃花開得挺多啊。”宋歌其實很累,她剛才注射了解藥,眼皮又沉又重,說話更是又衝又酸。

  紀繁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抄著手斜睨她:“你吃醋了?”

  “吃你妹的醋!”

  “我妹妹確實口味偏酸甜。”

  “……”

  兩人在門口僵持不下,把宋歌給氣笑了,拽著他一路拖到了噴泉池邊,索性宴會結束了,附近沒有什麽蹲點的狗仔,不然又要上一回熱搜。

  波光粼粼的水麵映著四麵的璀璨的燈火,剛才還趾高氣揚的女人此時像是沒力氣演戲了,直勾勾地盯著紀繁看了幾秒,隨後自嘲地笑了笑,斜靠著池台,低頭整理著裙擺。

  夜裏風大,吹得她發絲飛舞,紀繁突然不大適應她的安靜,吊兒郎當地撇嘴笑:“你不說話也行,要是想這麽待著也可以,反正我就是想跟著你,你擺脫不了我的。”

  “跟著我做什麽?”

  也許是紀繁這雙過於熱烈的眼睛裏根本藏不住心思,宋歌一問完就有了答案,他還愛她,所以不管她是死是活,他都不想放過她。

  真是讓人無法招架啊。

  她髒得自己都嫌棄,這人卻還拿她當塊寶。

  像今晚這樣的交易會持續到她死的那一天,她甚至不知道,這一次,他們又是為誰而來。

  而她始終扮演著一個看似無關緊要,實則罪孽滿身的人,哪裏還配得上風光月霽,幹幹淨淨的紀家三少爺?

  宋歌神色微微恍惚,舔了舔苦澀的唇角,嗓音在喉間不受控製地顫了顫,卻仍然是那種刺耳的語氣:“紀繁,知不知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以前是對不住你,你就當被狗咬了一口不行?非要和我黏黏糊糊的,有勁沒勁?”

  紀繁當然知道自己這樣很不像話,他又不是沒人要,不,準確來說,他這樣的長相和這樣的身家,怎麽說也是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結果就這麽沒臉沒皮地纏著一個擺明了不要自己的女人,說出去都讓人笑掉大牙。

  可他又比誰都要清楚,即使宋歌不要他,他也做不到不要宋歌,從她招惹自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有這樣的結局。

  “那又怎樣?”紀繁逼近一步,把瘦得像是要被風吹跑的人包裹在自己的氣息之下,執拗的雙眸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神色。

  但凡能看到一丁點的慌亂和後悔,他也不至於如此不甘心。

  然而沒有,她非常平靜地笑了起來,因為太過妖豔的長相,笑起來的時候,好像夜裏勾魂攝魄的女妖精:“紀三少爺對我這麽念念不忘,我還真是罪大惡極呢,要不這樣吧,這輩子先放過我,下輩子,我要是運氣好一點,早點遇上你,就給你做牛做馬還了這輩子欠的債,好不好?”

  把淩亂的發絲撫到耳後,她動用了全部的氣力繼續說道:“怎麽樣?這樣是不是會舒坦點?你行行好,就當給我機會贖罪唄。”

  贖罪?她還有商有量了?!

  “宋歌!”紀繁被激得眼圈通紅,忍不住低吼,拳頭用力砸在她身邊的池台上,疼痛從指骨遍布全身,他卻渾然未覺,隻想把這個滿口謊話的女人一把掐死!免得她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說這些話氣他!

  可他很快又意識到另一件事,宋歌的確是快死了,她不裝也不騙,就那麽明晃晃,赤裸裸地告訴他,她活不久了。

  而這個答案,不止一個人告訴過他。

  父親,母親,紀彥,都曾經鄭重地通知過他。

  是他自己無法接受,以至於麵對依然鮮活明麗的宋歌的時候,總是無法將她和死亡兩個字聯係在一起。

  他放低了聲音,近乎卑微地向她確認:“真的沒得救了嗎?宋歌,不用因為對不起我就開這樣的玩笑,我不覺得好笑,我也……沒覺得舒坦。”

  他恨宋歌,恨她的不信任,恨她的自以為是,可他從不覺得宋歌死了是一件令他舒坦的事情。

  他壓下臉,在她努力維持笑意的唇邊親了親:“告訴我,你們都在說謊,都在騙我,對不對?”

  他固執地強調:“很抱歉,我不想等你的下輩子,我希望你能活著,就在這輩子,把你欠我的都還了,不然——”

  拳風呼呼而過,側邊突然有人衝了過來,紀繁下意識往後一退,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身影狠狠撞開。

  宋頌板著臉,把宋歌護在身後,一臉戒備地瞪著紀繁:“媽的!哪兒來的不長眼的,我的人你也敢欺負?!”

  疫情真的好煩啊啊啊啊……白天防疫廣播一直循環播放,很難靜下心碼字,晚上努力了一把終於寫好了,這章非常非常粗長哦!!!!!撒花!!!劇情又前進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