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她真的了解你嗎?
  該聽的都聽了,盡管其中有一部分是之前就聽說過的,但另一部分所包含的信息卻是駭人聽聞的。

  現代文明社會早已擁有一套詳實嚴謹的法律製度,有網絡有通訊的地方更有無數天網探頭的實時監督,這樣的大環境下,違法犯罪行為多數都會得到嚴懲。

  然而,也確實存在如西城這種落後貧困的地區尚未被現代文明洗禮,群眾的認知水平太低,輕易就被糊弄,對這類地區的進一步開發和建設也必然是一個極其漫長艱難的進程。

  於是,就會存在一些人,在有利可圖的進程中,滋生出黑暗貪婪的心思。

  譬如,馬燕山工廠前前後後經手過的主管高層和開具許可證的相關人員。

  傅景時眼底凜然一動,如果是這樣,高遷當年的退隊原因恐怕就沒那麽單純,應該還另有隱瞞,如今已經時隔多年,又案上加案,情況就變得更加錯綜複雜了,甚至於紀臣這次專門來西城,也極有可能是因為紀家被牽涉其中。

  傅景時站了起來,冷削的下頜線像一道料峭的雪峰輪廓,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了然嘲弄。

  真正接觸過傅景時的人都會有所察覺,這個擔任著救援隊隊長的身份的男人其實並沒有多少正義感,他好像天生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孤僻冷銳。

  每次執行完救援任務,傅景時極少會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冷眼旁觀著一切苦難,隻因他自己就是從苦難裏長出來的。

  既然他的人生早就潰爛不堪,何必再對別人的人生評頭論足。

  所以即使從沒有刻意傷害過人,他也算不得多純粹的好人,這一點,不管是隊裏的隊友,還是身邊的朋友都很清楚,而且沒有人會試圖去改變他。

  唯獨有一個人,從始至終都堅信他是一個好人,用嬌軟天真的語氣,用明媚熾熱的目光,用絕無僅有的偏袒,堅信他是一個好人。

  傅景時極輕地笑了起來,那他好像真的得做點好事了。

  看了一眼還怔忪著的沈鑫,這人目前是最重要的證人之一,在被紀家發現之前,得找個信得過的人盯著,目前急於洗白的魏崇陽就不錯。

  傅景時思忖片刻,轉身離開。

  “喂!你要去哪裏?!不!你不許走!我已經把知道的都告訴你了!你得履行你的承諾!”沈鑫眼睜睜地看著傅景時朝門口走去,陡然回過神,拚盡力氣往前撲過去,匍匐在他腳下,這一摔,大半個身體都摔在了堅硬的地麵上,疼得他臉色更白了。

  “沈鑫。”

  傅景時在門口停下,緩緩回頭。

  這一夜終將過去,天邊縹緲的雲層下,是魚肚白的亮光,他立在至明與至暗的交界處,彎下腰時,那些被擋住的光就立刻刺入沈鑫的眼睛,沈鑫來不及躲閃,眼前厲風掠過,脖子頓時被一隻手掌扼住,竟然將他活生生提了起來!

  沈鑫體型不算瘦,平時也會抽時間健身,可這個男人單手提著他,掌心是讓他心驚膽戰的冰冷溫度,卻眉眼安靜,毫不費力,這姿態,好似在提著一條離了水的魚!

  無論沈鑫如何擺尾掙紮,也掙脫不了脖子上收束加重的力道,死亡的威脅不斷逼近,沈鑫腦袋裏一片空白,剛才還能自由說話的喉嚨,現在如同瀕臨報廢的一台老舊磨坊,隻能發出難聽嘶啞的殘喘。

  男人黑眸深邃,幾乎是把光亮都卷了進去,他的嗓音偏低,像古樸的琴箏,是好聽的音質,落在沈鑫耳裏仿佛閻王索命:“你得慶幸,你身上還有能讓你苟延殘存的價值。”

  不然,早在見麵的第一眼,他就該為曾經愚蠢的行為付出代價。

  傅景時關門離開,四周逃散的鐵鏽腥氣又一次圍攏而來,沈鑫在地上癱軟了好久,才惶恐不安地摸上自己的脖子。

  剛才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自己要被活生生掐死!

  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為什麽可以避開那麽多難纏的實力,精準無誤地找到自己,還能不動聲色地把他給帶走?

  不過,沈鑫到底是個豁得出去的,他敢把事情往外說,就是篤定自己不會那麽容易死,他咽了咽口水,安慰自己,至少……至少他的小命的確是保住了。

  “馬燕山工廠?阿時,你還真問對人了,這廠子我熟啊。”

  魏崇陽從紀雲薇入住的小區離開後,就回到公司準備通宵加班。

  年底了,本來就忙,還倒黴催的被紀家搞走了好幾筆生意,再不多談幾筆訂單,他過年要喝西北風了。

  聽傅景時問起馬燕珊工廠,魏崇陽一邊審視著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圖表,一邊熟門熟路地說道:“因為整個西城最豐富的的礦產資源都集中在那裏,所以那廠子搶手得很,我之前也想過買下它,做原材料加工廠的,但被人捷足先登了。”

  傅景時步行至月光下,麵孔冷峻:“海外注資?”

  “對。也沒多久,就五年前吧,突然得到一筆海外的注資,就很低調地重建了,而且規模遠超從前,這幾年很多企業的產品原材料都是從這家工廠訂的,按理說應該是很有前景的,但奇怪的是,工廠前前後後換了好幾個主管,每一個都做不到一年就調走,另外,在職員工的跳槽率也很高。”

  魏崇陽把文件丟在一邊,揉了揉漲疼的眉心,可憐巴巴地央求:“阿時,你要是對這些有興趣,不如來幫我吧,賺的錢六四分,你六我四,要不然你七我三也可以。”

  傅景時扯了扯唇角:“我會稀罕?”

  也對,這家夥連傅家都不要,哪會看得上魏家。

  魏崇陽眼珠子一轉,不懷好意地追問:“那紀家呢?紀家可不比你們傅家差。”

  “看來你都知道了?”

  “這有什麽難的?紀家又不是銅牆鐵壁,也沒把紀雲薇關起來不讓她出門,我就是無聊在網上隨便搜了一下,還真讓我搜到了紀家小公主的照片。”

  是一張還在上高中的照片,青澀稚嫩得很,抱著獎杯對著鏡頭笑,兩條黑亮的低馬尾垂在細白的頸邊,乖巧又可愛,這麽明晃晃的相似度,他但凡長了眼睛,也不可能認不出來吧吧!

  傅景時皺了皺眉,冷聲叮囑:“以後如果再見麵,不要和她說這些。”

  居然還護上了。

  這家夥到底在想些什麽?

  魏崇陽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當兄弟的,實在是很失敗,他看著桌案上的一張合照,有些失落,也有些期盼地問:“阿時,紀雲薇她……真的了解你嗎?”

  是真的了解過你,還願意和你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