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集體跳樓
  陳子嘉最後一次和高遷見麵,是在十年前。

  那一年,他遭遇了最致命的背叛,原以為可以和一手帶出來的頂流創下娛樂圈的雙贏奇跡,誰知對方卻是一頭徹頭徹尾的白眼狼,不僅暗地裏卷走了他辛苦積累的資源,還跳槽到對家反踩他一腳,導致他名聲大跌。

  吃了一記啞巴虧後,陳子嘉剛有點起色的事業也成了泡沫殘影,公司雖然還顧念舊情留著他的職位,但也將近半年不敢隨便撥藝人給他帶,就是在那坐吃山空的半年裏,他不得不接受前妻拋來的橄欖枝,主動去西城當了半年的全職爸爸。

  陳子嘉是結過婚的,和妻子劉晨經過相親認識,閃婚閃孕又閃離。

  離婚的時候,陳子嘉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電視台場記,拿著死工資,還天天被那些耍大牌的藝人和導演頤指氣使地欺負,而劉晨卻已經是一名民企化工廠的副經理,專業過硬,又肯拚肯幹,法院在判撫養權的時候,以個人工作和積蓄為標準,把兒子判給了劉晨。

  沒幾年,劉晨又升了經理,被調去西城的總工廠任職,也不和陳子嘉商量,就帶著兒子陳舟頭也不回地去了西城。

  其實也沒什麽好商量的,在劉晨眼裏,這個丈夫空有夢想,沒有能力,當年被他身上充滿文藝和浪漫的氣質所打動,一股腦熱結了婚生了孩子,等熱度過去了,這層濾鏡也就打破了。她是個實幹企業家,下得了車間,上得了酒桌,卻最看不得陳子嘉一天到晚圍著那些打扮光鮮的男男女女轉的媚態,兩人思想觀念相差得越來越遠,爭吵也越來越頻繁,但漸漸的,也不吵了,而是冷戰,直到把僅剩的一點感情也給冷沒了。

  這樣一段無法融合的婚姻維持了僅僅三年,最後自然以離婚收場。

  但陳子嘉其實很清楚,自己這一生最愛的女人隻有劉晨,但同樣也很清楚,在他做出成績之前,已經越飛越高的劉晨再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所以離婚後的陳子嘉突然發憤圖強了,從場記到替身到助理到經紀人,曆經四年,他總算殺出了一條新出路,眼看著即將和手裏的藝人一起邁上一個更高的台階,卻遭遇了此生最刻骨銘心的背叛。

  陳子嘉還記得在某個酩酊大醉的夜裏,短消息提醒他,餘額不足的卡裏收到了一筆兩百萬的入賬。

  他對著那串數字看了很久,流下這輩子最窩囊的眼淚。

  然後按照短信內容,飛去了西城,為劉晨帶孩子。

  原來劉晨在離婚後又結了一次婚,生了個女兒,但她丈夫命太短,孩子剛滿月,那男人就被查出了肺癌,晚期,連冬天都沒熬過去就沒了。

  從那以後,劉晨再也無心婚姻,一心撲在了工作上,總工廠單獨給她安排了一條生產線,也被她帶得有聲有色,兒子陳舟已經六歲了,被送去娘家所在的海城讀書,女兒卻還太小離不了人,劉晨在西城沒有親人,又不放心交給保姆,無意中在電視上得知陳子嘉的遭遇,便有了這個想法。

  當然,給他打錢的確是出於真心,後麵提的要求隻是不希望陳子嘉認為她是在施舍。

  陳子嘉就這樣開啟了長達半年的奶爸生活,和劉晨之間的關係也變得前所未有的融洽,他甚至以為兩人是可以破鏡重圓的。

  “如果你當時能把她救出來,今天就不是你一臉愧疚地來看我,而是我感恩戴德地去看你了。”陳子嘉把棗核吐進垃圾桶裏,手背上還貼著滯留針,卻並不妨礙他翻身下床時,一把提著高遷的領口把人狠狠壓在牆上,紅著眼嘶聲怒吼,“高遷,你明明是有機會救她的!你有機會的!”

  或許是高遷沒有反抗,亦或者是盛怒之中的陳子嘉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高遷最終如一塊破布被他甩在了地上,撐著地麵艱難地站起來,卻又當著他的麵咚地跪了下去。

  “你——”陳子嘉微微一驚,看著自己的手,他什麽時候力氣這麽大了?

  高遷一定是裝的,一定是在扮可憐。

  可那又如何?兩人之間曾經惺惺相惜的情誼,早就埋進了十年前那場山地塌方裏了。

  陳子嘉不耐煩地上前踢他:“起來!”

  “啊……”高遷被踹疼了,沒忍住,忽然發出一聲奇怪的叫喚,陳子嘉終於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了。

  從進門到現在,都是他在說話,高遷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唯一發出的聲音就是這聲“啊”。

  這個音調很詭異,就像……就像舌頭短了一截似的。

  陳子嘉蹲下來,扣住高遷的下巴,逼著他張開嘴,隻看了一眼,渾身遽然僵住:“你怎麽……”

  高遷掙開他的手,往後退了退,拿出手機打了一行字:你找我什麽事?

  陳子嘉這才想起,確實是他兩周前聯係的高遷。

  他和高遷是大學同學,兩人一見如故,很快就成了好兄弟,畢業後,各有誌向,各奔東西,但也會隨時保持聯係。

  高遷進入Daman工作後,平時的救援行動,對外公開的都是救援號碼,給陳子嘉的卻是他沿用了幾十年的私人號碼,這也是為什麽陳子嘉能輕鬆找到高遷,而傅景時卻要派人多方跟蹤才能有所線索的原因。

  “沒事了。”陳子嘉神色複雜地看著高遷滄桑而狼狽的臉,“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舌頭沒了,人也廢了,看上去居然還沒他這個得癌症的人來得矯健靈活。

  這樣的高遷,根本也沒有聯係的必要了。

  畢竟,陳子嘉找他的初衷,是想讓他在自己死後,好好保護繁星。

  高遷盯著他猶豫了幾秒,又打出一行字:隻要你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隨時都可以幫忙。

  陳子嘉冷笑:“就你這樣,我還能指望你什麽?你管好自己吧。”

  話說得難聽,但高遷卻聽出了久違的關心,他低了低頭,正要繼續打字,忽然眼神一凜,整個人從地上一躍而起,疾步跑到窗邊,回頭看來一眼,就利落地往下跳。

  “高遷——”陳子嘉心髒都要不好了,更讓他不好的是,下一秒,房門一開,又奔進一個年輕男人,不等他看清對方的臉,居然也躍上窗台,跳了下去!

  搞什麽?!集體跳樓嗎?!就算隻是二樓!也不帶這麽玩兒的吧?!可別給整殘廢了還賴上他啊!

  陳子嘉心有餘悸地吐出一口氣,剛要去窗邊看看情況,房門又一次被人推開。

  穿著粉色運動套裝的小姑娘探進可愛的小腦袋,杏眸璀璨,梨渦動人,甜甜地叫他:“陳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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