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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並不是米薇第一次見到宋修然。

   奶奶住院的時候, 她曾經在醫院裏見過這位當時剛剛回國的年輕腦外科醫生。

   當時的主治醫生還邀請他一起替奶奶會診過。那時候正是他一句‘如果是我奶奶我一定會選擇手術。’替她下定了決心。

   對宋修然她的第一印象是這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專業、嚴謹, 語速不徐不疾符合人們對醫生一貫的印象。讓她記憶深刻的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就是宋修然顏值爆表。當時整個醫院, 從醫生、護士到病人甚至是病人家屬就沒有人不知道這位醫院的紅人。

   米薇因為奶奶的關係和他接觸幾次, 對於這個醫術了得又顏值頗高的年輕醫生還是很欣賞的。

   此時站在她麵前的宋修然, 白色T恤搭配深灰色套頭羊絨衫, 下身是深色的牛仔褲,隨性又無畏,完全不同於兩年前身著白大褂態度專業、嚴謹有些難以接近的宋醫生。

   他應該不記得自己了吧。米薇有些尷尬, 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上去跟他打個招呼。

   “嫂子。”

   “你大哥在裏麵呢,快進去吧。”喻欣麵上笑的溫和,朝宋修然微微點了點頭, 便錯開了身子。

   下一秒, 一直在喻欣身後的米薇便出現在了宋修然的視線裏。

   宋修然看到米薇,眼神在她的麵龐上停駐了幾秒, 便轉開了目光, 看向一旁的喻欣, “今天家裏有客人?”

   喻欣並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看了眼米薇笑道:“這位是米薇小姐, 呂老的徒弟。”

   宋修然知道自己的大哥愛那些古董已經到了癡迷的地步。他自小跟著大哥長大, 耳濡目染下呂博明的大名他自然知道。

   隻是沒想到她會是呂博明的弟子!

   “宋修然,你好。”

   他禮貌的與米薇握手。

   米薇盯著他手幹淨,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心裏忍不住想不愧是握手術刀的手, 真好看。

   下一秒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走神了,尷尬的笑了笑,伸出手,“你好,宋醫生。”

   宋修然眉頭一挑,“米薇小姐認識我?”

   米薇尷尬了一下,“是啊,我曾經在醫院見過宋醫生。”

   果然不記得了,心裏湧上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還來不及仔細探尋一旁的喻欣突然開口,“好了,好了別站在這了。”說完又對著之前替米薇引路的年輕男人說:”小劉,你送米小姐回去,修然,你大哥在裏麵等你呢,快進去吧。”

   米薇這才發現他們正在門口,這裏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正準備跟喻欣道別,就聽到一旁的宋修然說:“還是我送米薇小姐回去吧,正好順路。”

   順路?自己怎麽不知道和他順路。而且他不是剛回家嗎?

   “修然,你大哥...”

   “沒事,大哥交代我的事已經在電話裏說清楚了,米薇小姐是大哥的貴客,還是由我親自送比較妥當。”

   喻欣麵色古怪的看了宋修然一眼,想不出阻止的理由,遲疑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米薇和喻欣又寒暄了幾句,才上了宋修然的車和他一起離開了宋宅。

   宋修然的車裏幹淨整潔,完全沒有多餘的東西,很符合他醫生的身份。

   越野車的車廂明顯要比一般的汽車大一些,穿著黑色長袍的米薇坐在寬大的黑色真皮座椅上,烏黑的長盤成了一個簡單別致的發髻,大眼睛裏閃著清亮澄澈的光,紅紅的嘴唇像盛開的玫瑰,淡淡的幽香在車裏蔓延。

   “宋醫生,其實不用麻煩你,我可坐地鐵回去。”

   宋修然專注的開著車,並沒有理會她,看上去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米薇尷尬的措了措腳,她有個毛病一緊張就會下意識的用腳措地麵。

   她後悔啊,不是後悔開口自討沒趣。而是後悔上了宋修然的車,要是知道他氣場如此強大,強大到讓她坐立不安,她寧可腿兒著回去。

   大概過了十分鍾,宋修然終於開口了,“你住哪?”

   “啊?”

   “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住哪吧。”

   略微嘲諷的語氣讓米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自己沒得罪他吧,上一秒還溫文爾雅的宋醫生,怎麽下一秒就精分了。

   “我住在玉海國際。”

   宋修然沒有接話,兩人之間又恢複到了之前沉默,氣氛很尷尬。

   一個小時候後,宋修然的車停到了玉海國際門口。

   見終於到家了,米薇鬆了口氣。

   “宋醫生,謝謝!”

   下車後,米薇微微彎腰,看向車窗裏的宋修然禮貌的向他道謝。

   宋修然聞言轉頭,目光並沒有落在米薇身上,到是看了一眼她身後的玉海國際,莫名的笑了笑,“能住在這裏,看來米小姐果然身價不菲。”

   語氣莫名的諷刺,米薇剛想開口解釋,就見車窗慢慢的搖起然後......

   然後他一腳油門,走了......

   米薇茫然的看著消失在路口的汽車尾燈,覺得莫名其妙。自己住這怎麽了,難道他還仇富?米薇被自己這荒謬的想法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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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飯米薇去了師父家。

   “我說小米粥,宋翰到底找你修什麽東西?”

   張誌海將手裏生抽瓶子遞還給米薇後,一邊翻炒著鍋裏的菜花,一邊問。一米八六的張誌海係著圍裙,拿著鍋鏟的樣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明成化鬥彩葡萄紋杯。”

   “啥,你說啥?” 正在炒菜的張誌海鍋鏟差點沒掉地上。

   米薇靠在流理台上,有些漫不經心,“明、成化、鬥彩。”

   “我去!小米粥,你確定是成化鬥彩,不會眼生看錯了吧。”

   難得見自己師兄失態,米薇饒有興致的回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米薇雖然年輕,入行也沒幾年,但家學淵源,別的不說眼力這方麵張誌海百分百信得過。

   不過張誌海曆來嘴欠,又愛拿這個年紀輕輕卻天天跟個老太太一樣的師妹打趣,一邊轉著鍋鏟,一邊吊兒郎當的說道:“你當鬥彩是大白菜,還成化的,嗬嗬。”

   像是想到什麽,他又賊賊的冷笑了兩聲,“嘿嘿,說不定是那個宋翰當了冤大頭呢。”

   “我不覺得中紅的大老板會當冤大頭。”

   米薇不可置否。

   “好吧!” 張誌海也不得不承認作為中紅的掌舵人,宋翰肯定不會去當這個冤大頭,當然也沒人敢讓他當。

   “哎哎哎...不是,我說這麽珍貴的鬥彩杯子,師父怎麽就敢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去。”

   張誌海越想越覺得奇怪。那可是成化鬥彩啊!別說米薇一個新人了,就算他從小跟師父學藝,別說修複了就是見都沒見過好不好。

   米薇聞言,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哎,我說丫頭問你話,你在那愣啥呢。”張誌海見剛剛還一臉笑容的米薇,突然低下了頭,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行了,這都大半天了,你們一頓飯要做到什麽時候。”突然傳來的吼聲自然是是兄妹倆的師父呂博明。

   “得嘞,真是對不住,讓師父您老人家久等了,小的這馬上就好啊,馬上就好。”

   看著自己師兄一副狗腿子樣,米薇忍不住翻個白眼放下手裏的生抽,嗤笑了一聲,就出了廚房。

   “笑?哼,一老一小兩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怪物,還好意思笑,我看沒我做飯你倆吃什麽。”

   恨恨的翻炒了幾下鍋裏的菜花,張誌海還是隻能認命的繼續完成他作為這個家裏唯一個能把食物炒熟的“廚子”重任。

   呂博明年逾花甲,是國內著名的古陶瓷修複大師。他一生未娶,除了張誌海和米薇這兩個徒弟外,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

   張誌海是他姐姐的孩子,從小跟著他學手藝。美院畢業後自然也繼承了他的衣缽。

   至於米薇,則是在兩年前才拜為師的。

   吃飯時張誌海本來想問問自己師父,為什麽要讓米薇去。自己這個師妹膽子小,容易受人欺負,像宋翰這樣的大人物可不是那麽容易打交道的。

   萬一出了什麽岔子……

   不過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沒問出口。他知道師父的脾氣,讓米薇去肯定是有原因的,他要是想說早就說了。要是他不說,自己問了也是白問。

   三人吃完飯後,呂博明將米薇單獨叫到書房裏。

   見一老一小進了書房,張誌海一邊收拾著桌上的碗筷一邊嘀咕,“這夫妻倆過日子還講究個你做飯來我洗完呢,到我這,得!全小爺我一個人包了,都快成賢妻良母了!”

   認命的歎了口氣,張誌海還是屁顛屁顛的去廚房洗碗去了。

   呂博明的書房裏。

   “看到了?”

   “嗯,看到了。”

   “確定嗎?”

   “有七八成吧。”

   呂博明把玩著手裏的文玩核桃,沉默了會兒,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他開口了:“既然你說有七八成那就錯不了了。”

   “師父…”米薇又很多想問的,但是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薇薇啊,還記得入門那天師父跟你說的話嗎?”

   “記得,師父。”

   早在幾年前呂博明就說過張誌海會是他唯一的關門弟子。像他們這樣的手藝人匠人,很是講究“規矩”兩個字。

   米薇拜師那天,呂博明告訴她,之所以破例收她為徒,是因為她是米漢生的孫女。

   米薇的爺爺米漢生算得上是呂博明的半個師父,呂博明也很尊重這位老前輩,對於米家的一些往事他了解的甚至要比米薇多一些。

   “有些事你奶奶既然沒告訴你,我也不好說什麽,但是這件事關係你到爺爺的遺願,看了那隻杯子我想你應該也有些猜測,沒碰到也就算了,既然現在有機會我希望你能去做,師父不想有一天你後悔。”

   這一刻往常對是兄妹倆異常嚴厲的呂博明,語氣竟然異常的溫和。

   聽到師父提到自己的爺爺,米薇纖細、白皙的手緊緊的握住,“我知道了師父,我已經拜托宋翰去查了,我會想我們很快就會知道的。”

   見米薇下定了決心,呂博明眼裏露出了一抹慈愛的笑意。

   對於自己這個徒弟,呂博明還是了解的。什麽都好,特別是天賦,或許米家人天生就該是吃這碗飯的。米薇在古陶瓷修複這方麵的天賦簡直好的另他這個師父不敢相信。

   唯一的缺點就是性子太軟,膽子又小,遇到事情就喜歡逃避。

   要是張誌海此刻在場,聽著這一老一小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肯定又要大吼一聲,“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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