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問天之意
  易都崎很快就被珍珠帶著進來了,見得明鴻也在,便趕緊躬身請安。 “起來吧,貴妃的身子既然有恙,怎得你還要這樣磨蹭著?朕當初不是著意囑咐你從今往後要盡心侍奉貴妃的嗎?”明鴻雖然心中有氣,但總還算是顧念著易都崎前番數次有功,因此也並未如何苛責,不過是語氣稍稍不悅而已。

   易都崎急忙跪下道:“皇上恕罪,其實娘娘宮中初次來請的時候卑職就急忙趕來了。隻是在半路上的時候忽然碰上了澤意宮中的公公,說是清貴嬪娘娘突然發病,二話不說地就拉著卑職往澤意宮中去。卑職也是怕這急病可大可小,也不敢疏忽了,便跟著去了澤意宮中,這才耽擱了。”

   “清貴嬪?她可是發了什麽病?”明鴻一聽是項易水身子有礙,哪裏還會去管易都崎來得是早是晚,滿心就隻有對項易水的無盡關心了。

   “皇上請放心,貴嬪娘娘其實並無大礙,隻是從昨日開始便泄下不止,興許是吃了什麽不潔之物所致。一番病痛是免不了,但也決計沒有性命之憂。”易都崎磕了個頭,恭恭敬敬地答話,“卑職在來雲起宮前已然擬好了藥方,待得尚藥局中其他太醫去看過之後,便無事了。”

   明鴻聽易都崎如此說來,這才點點頭,道:“如此便好,你給雲貴妃好好醫治。事後若是得有餘力,再去澤意宮中看看也是無妨的。畢竟如今尚藥局中,總是你還算得力了。”

   “是,卑職清楚了。卑職定當竭盡全力,照顧好兩位娘娘的玉體。”易都崎躬身領命,“那卑職此刻便給貴妃娘娘把脈了。”

   “嗯,快看看。”明鴻甩甩手,叫易都崎行其本分。

   易都崎起身行至雲貴妃的身邊,在珍珠搬過來的小杌子上坐下了,伸手替雲貴妃診脈。

   易都崎自從在雲貴妃身邊服侍以來,雖說是懷著別樣的心思,但是醫者的本分卻從來不曾懈怠分毫。是以雲貴妃平日裏有何症狀,脈象如何,易都崎統統了如指掌。

   如此心中了然之下,不過是片刻間的功夫,易都崎便收回手掌,道:“啟稟皇上、娘娘,貴妃娘娘不過是積年的毛病了。最近時氣漸漸暖和起來,然而時氣變化對於體質虛弱者來說較難適應,這才導致娘娘肺陰虧耗,舌紅少苔,幹咳無痰。待卑職擬個滋陰潤肺的藥方,按時按量用著,不出半月便應當無礙了。”

   “如此便好,你用心調理著吧。”明鴻點點頭,忽又疑惑著皺起眉頭,“隻是朕記得雲貴妃去年犯病的時候你便花了不少功夫調理過,還跟朕說雲貴妃隻要精於保養,便應當不會再犯。怎麽這才過了兩個多月的功夫,便又如此了?”

   “卑職不敢胡言,卑職自在宮中當差至今,皇上應當是對卑職人品曉得一二的。若非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卑職豈敢在皇上麵前胡言亂語?”易都崎慌忙地雙膝下跪與明鴻麵前,磕頭之後仍舊以額觸地,伏在地上告罪著。

   明鴻見易都崎如此驚慌失措,便有些無奈地朝雲貴妃笑笑,繼而道:“朕知道,朕這話也並非是別有他意。隻是想著宮中最近為何出了這樣多的事情,總是不安寧,這才平白多說了一句。若是信不過你,朕哪裏會將你指派給雲貴妃。”

   言罷,又朝易都崎習慣性地虛抬手掌,後又想起來他俯伏在地,哪裏能看得見,便道:“你起來吧。”

   易都崎這才如逢大赦,又磕了個頭,道:“謝皇上。”

   明鴻在易都崎起身之後便不做理會,隻顧著自己以手指托著下巴,皺眉思索著。

   雲貴妃見此,微微側首,在片刻間投給易都崎一個隱秘無痕的眼神。

   易都崎會意過來,卻是稍有猶豫。然而雲貴妃眼神犀利如刀,豈容他多加耽擱。易都崎心中萬般無奈,卻也隻能裝作欲言又止狀,低低喚了一聲,“皇上。”

   “嗯?”明鴻聞聲疑惑,轉頭看見是易都崎站在一邊,便不解其意,“你還不下去配藥,在這邊做什麽?”

   “啟稟皇上,卑職有一言想要進於皇上,但是還請皇上恕卑職冒犯之罪。”易都崎上前一步,抱拳朝明鴻作揖,弓著身子不敢擅有動作。

   明鴻自打知道易都崎此人以來,便覺得他安守本分,除了醫者之事之外,從來不曾多言半句。

   然而他此刻甘願冒不敬之罪的風險也要向自己所進之言,也不知道是什麽了。心中疑惑之下,易都崎不由轉首朝雲貴妃看去。

   雲貴妃卻是笑道:“皇上對著臣妾看什麽?這易太醫的話皇上聽還是不聽,這罪是恕還是不恕,該當皇上做主呀。”

   “那也罷,平日裏看你安分守己的,想必也不會說出什麽以下犯上的話來,你便說罷。”明鴻笑了笑,這才準了易都崎的請求。

   易都崎略微緊了緊袖管中的拳頭,上前道:“啟稟皇上,皇上方才言道最近宮中常有不安之事發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近日種種事情卑職也都有所耳聞,樁樁件件的確可以說是大為反常,從前從不曾在宮中發生過。隻是這其中原因既然人力不可解,那麽皇上何不試試求問天意呢?”

   “求問天意?你的意思是......”明鴻似乎懂得易都崎的意思,隻是難以確認。

   “宮中欽天監上觀天象,傳達天意。皇上乃是秉天命而生的天子,若是心有疑惑,不若就問問上蒼。”易都崎見明鴻對自己的提議頗為動心,便趁機款款而言,“想來皇上九五之尊,乃是上蒼之子,必定問有所答。”

   雲貴妃手上纖長的護甲在桌麵上閑閑地敲打著,笑道:“易太醫平日裏除了妃嬪宮中便是尚藥局待得最多,怎麽對欽天監的事情也這樣清楚嗎?”

   “從前卑職在尚藥局中不過是一介小卒,閑暇之時倒喜歡往一些公公的居所走走,一次偶然便也認識了如今宮中的欽天監副使章甲齊。眼下卑職也隻不過是心血來潮,才鬥膽向皇上進言兩句,實在是惶恐。”易都崎略有些赧然地一笑,麵色並無半分不妥。

   明鴻微微頷首,終於是定了主意,道:“你說的也並非是沒有道理,既然如此,那朕待會兒就去問問欽天監,看看最近的天象到底是否有異處。否則如此下去,朕可真的是要日夜懸心了。”

   “既然如此,那卑職也算是為皇上盡了臣子之心,也算是心滿意足了。如若無事,那卑職就先行退下,去為貴妃娘娘配藥了。”易都崎鬆下心神,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此處,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明鴻揮手道:“下去吧。”

   易都崎躬身後退幾步,淺笑著轉身出去了。

   然而等明鴻從雲起宮中離開之後,易都崎轉身又回到了昀霞殿的內室中。

   雲貴妃正在對鏡自照,看著自己雙頰上因為先前劇烈咳嗽的紅暈緩緩退去,麵容又如常日一樣欺霜勝雪,美豔絕倫。

   “本宮吩咐你的事情你做得果然還不錯,隻是你方才似乎心有猶豫啊。”雲貴妃未曾轉身,隻是在光可鑒人的銅鏡中看著易都崎微微垂下的麵孔,眼神一如不時憂光澤流轉的鏡麵般冰冷。

   易都崎未曾抬首看向雲貴妃,隻是道:“皇上對清貴嬪的看重想必娘娘亦是十分清楚,卑職哪怕是再有心思,也不敢肆意挑唆,否則回頭皇上疑心什麽,那卑職今時今日所有的一切,隻怕都要在轉瞬間灰飛煙滅了。”

   “灰飛煙滅?這話說的好。”雲貴妃冷笑一下,低頭撿起妝案上的一枚花鈿,撚在手中把玩著,“向來易太醫如今手中握著的東西多了,自然也開始患得患失了。隻是易太醫可否想過,你今天所有的一切,是如何來的呢?”

   “自然是娘娘得以提攜的緣故了。”易都崎不假思索地回道。

   雲貴妃將手中的花鈿隨手一拋,落在妝案上“咕嚕嚕”地轉動著,終於回過頭來,“本宮但凡有何計較,心中必定有數。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也不會讓身邊的人白白送死,易太醫今後大可放心。但是本宮也得叮囑易太醫一句:能為本宮做好事情還不夠,需得對本宮的命令毫無遲疑才行。否則本宮若是對你的忠心有所懷疑,那你幾日所有的一切才真的是要灰飛煙滅了。”

   易都崎急忙躬身道:“是,卑職知道了。今後卑職一定盡心為娘娘做事,斷然不會像今日一般了。”

   “好在你還算是會說話,事情能夠辦成便好了。”雲貴妃見易都崎從頭到尾都垂著頭不與自己對視,也無法看清他麵色如何,便隻能作罷,“希望你向本宮舉薦的人別叫本宮失望吧,清貴嬪如今的地位,可不是能輕易撼動的了。”

   “娘娘放心,要叫清貴嬪失勢,並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功夫。來日方長,娘娘必定能夠得償所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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