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今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陽光燦爛。
李五抬起頭看著藍色的天空發呆。
“唉，你說那個傳聞會不會是真的？”
李五感覺自己被輕輕撞了下，然後第九十九次聽到了同一個問題。
“不好說吧，”李五繼續看著天空，語氣漠然，第九十九次回答同一個問題，“為什麽要把我們的債券免掉啊？”
“沒有這樣的道理，那人家不是少賺了嗎？誰會做這樣的事呢。”李五說。
“不好說啊。”問李五同樣問題的人眉頭緊皺，語氣低沉。
他李五和同村。他們一起欠了王老頭買新農具的錢。
昨天他們突然被告知，王老頭手上他們簽的債券被轉手了，新主人要在今天見見他們，重新商討債券的事情。
所以李五和他的同村人，放眼望去還有非常多的其他村子的農民，一起聚集在了這個廣場上。
“如果一點可能都沒有，又怎麽會傳出這樣的流言？”李五同村人很不甘心，“萬一呢。”
李五沒有回答，他冷漠地看著對方又去向其他人搭訕，詢問同樣的問題了。
隨著見麵通知的傳遞，一個非常莫名其妙的流言，也在簽了債券的農民之間口口相傳，說：債券的新主人想見他們，是因為想免除他們的債券。
真的是什麽胡說八道都信。李五對此冷漠以待。
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事。
*****
白菲昕藏身在巷子裏麵，扒住牆探頭往外看。
跟在後麵的魏知：“……”
白菲昕遠遠望著廣場上聚在一起的人群。他們都是簽了王老頭債券的人，基本上都是農民。
她看著他們三三兩兩擠成一個又一個小團體，議論紛紛。
她恨不得長著順風耳去聽聽他們都在講什麽。而她這樣不顧形象地想偷聽是因為，她緊張了。
白菲昕手心全是汗。她上學的時候都連在國旗下講話的機會都沒有過，現在卻要在這麽一大群人麵前講話。她緊張。
跟在後麵的魏知欲言又止。商陸倒是臉色如常， “掌院，該出去了。”
白菲昕扒著牆轉過頭來，她表情掙紮：“我能行嗎？”
“當然。”商陸斬釘截鐵。“掌院就按照計劃行事就行。”
白菲昕點點頭，從牆上下來了，她深深呼氣，然後整了整衣服，出去了。
這是對大家都好的事情。她要振作。
*****
當看到白馬書院掌院，白菲昕走出來的時候，偌大的廣場瞬間一靜。
所有人有停下了談話，眼睛緊緊隨著白菲昕的走近而轉動，仿佛他們全部都突然間變成了向日葵。
李五仍然是一臉漠然。
白菲昕站在了所有人前麵，她環視了一圈，大家在對上她的目光的時候都避開了。李五沒有。
白菲昕開口了，聲音洪亮，“諸位為什麽到這裏來，想必所有人都是清楚的。”
“為了債券。” 她的語氣堅定。
“也許有人不清楚，我先解釋一下事情的起因。在十幾日前，我委托木匠為我做一種全新的、可以輕鬆為穀物脫殼的農具，當然，是在保密的情況下。”
說到這裏，沒有人反對，因為債券簽下的時候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新農具真的好用。這是沒有辦法反駁的。
“但是，農具的圖紙被王老頭偷看到了。後麵的事大家應該都知道了。他半賣農具半強迫人簽下債券。”
現場非常安靜，這是大家集體的噩夢。
然後有一個怯怯的聲音從人群之中響起來，“那麽先生，你把我們叫來是想做什麽呢？“
白菲昕的眼睛立刻掃了過來，“是誰在提問？”
旁邊的人刷地一下飛速讓開，生怕被誤認為自己，露出了最中間弱小無助地一個人。李五才發現，那是他的同村人。
他立刻就不安起來，馬上想回到人群中去。但他一動，人群立刻就繞開，像是避開鯊魚的魚群一樣。
白菲昕看到了，說，“請上前麵來。”
村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抖抖嗦嗦地走上前去。
白菲昕問：“怎麽稱呼？”
村人結結巴巴報了名字。
白菲昕回頭一示意。魏知拿出了一個竹筐。他把竹筐一翻，裏麵的東西立刻就傾倒出來了，堆了一地。
所有人眼睛一下子直了，因為倒在地上的，不是別的，正是他們今天來的目的。他們的債券。
魏知還沒有完，他迅速蹲下來在這堆債券裏翻找起來。沒有一會，就找到了，他遞給了白菲昕。
白菲昕接過看了一眼：“劉漢，沒錯。”
村人幾乎要現場昏厥過去了，他為什麽要多嘴。現在可怎麽是好。
白菲昕看著債券上的小字，仍然是：本金兩百錢，一本三利。利上起利。她陷入沉默。
然後她才轉向村人，輕聲問：“你是怎麽簽的債券呢？”
村人快要哭了：“我隻是看到同村的富戶在買新農具。我不過是上去瞧個熱鬧，就被王老頭抓住了！我都說了買不起，他收走了我全部的積蓄還說不夠，他打我！他打我！債券不簽不行！不簽我恐怕要當場死在那裏。”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攢的錢啊！”他是真的嗚嗚哭出來了。
白菲昕沉默：“……”
她又隨便點了前排的一個人，問：“那你呢？”
“我是被王老頭騙了，他一開始說農具免費送，後麵又追來要款。不得以簽了債券。”
“那你呢？”
“我不識字，王老頭說簽了不要緊。”
白菲昕沒有問幾個，一個比一個慘。他們經曆相似。對於其他人所說的事情，所有人都能夠感同身受。現在氣氛已經持續低落，甚至人群中隱隱傳來啜泣聲音。
李五沒有哭，但是他握緊了拳頭。
商陸一直站在一邊，冷靜地暗中觀察。他看了好一會，此刻終於向白菲昕使了眼色。
白菲昕向魏知示意，魏知拎來兩個大瓦罐，立刻大踏步離開。
“諸位，你們的債券都在這裏了。”白菲昕指著地上那堆債券說。
突然有人在人群中高聲喊了一句：“先生，我來之前聽說你會免掉我們的債券是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立刻集中了全部精神，連哭泣的人也不哭了。
白菲昕語氣平淡：“這些債券目前屬於我，如果你們想要贖回，自然要付出些什麽。一來一往才叫生意。”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白菲昕拎起腳邊了兩個瓦罐，猛地擲下。
“啪嚓！”
兩個瓦罐正好碎在了債券堆上，其中的液體咕咕流出，淋在了債券上麵。
白菲昕摸出一對火石，擦了擦，頓時火星冒了出來。
“這些債券不能平白無故給你們，如果我打算用它們向諸位交換一些東西，你們是否願意賣給我呢？”
“是什麽？”有人大著膽子問。
“仁義。”白菲昕擦出了火星，突然手一鬆，兩塊火石就落了下去。
“我想用這些舊的債券，向大家買一些仁義。”
底下濕漉漉的債券堆突然碰到了落下的帶著火星火石，突然一絲紅光從中出現，還沒有一秒，一絲紅光猛地龐大起來。直躥而起。
“世界上是有王老頭這樣貪婪狡猾沒有底線的商人。但這世界上不僅僅隻有他們存在，還有另一些人。”
“總還是有希望的。以後也會越來越好。”白菲昕說。
“希望大家不要覺得世界一片黑暗。所以我請求。請大家賣一些仁義給我。”
“大家交給我的仁義，我也一定好好保存。不會叫它們損失。”
白菲昕站在熊熊火光旁邊，表情冷靜，紅色的火焰映紅了她的臉。
“現在你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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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五抬起頭看著藍色的天空發呆。
“唉，你說那個傳聞會不會是真的？”
李五感覺自己被輕輕撞了下，然後第九十九次聽到了同一個問題。
“不好說吧，”李五繼續看著天空，語氣漠然，第九十九次回答同一個問題，“為什麽要把我們的債券免掉啊？”
“沒有這樣的道理，那人家不是少賺了嗎？誰會做這樣的事呢。”李五說。
“不好說啊。”問李五同樣問題的人眉頭緊皺，語氣低沉。
他李五和同村。他們一起欠了王老頭買新農具的錢。
昨天他們突然被告知，王老頭手上他們簽的債券被轉手了，新主人要在今天見見他們，重新商討債券的事情。
所以李五和他的同村人，放眼望去還有非常多的其他村子的農民，一起聚集在了這個廣場上。
“如果一點可能都沒有，又怎麽會傳出這樣的流言？”李五同村人很不甘心，“萬一呢。”
李五沒有回答，他冷漠地看著對方又去向其他人搭訕，詢問同樣的問題了。
隨著見麵通知的傳遞，一個非常莫名其妙的流言，也在簽了債券的農民之間口口相傳，說：債券的新主人想見他們，是因為想免除他們的債券。
真的是什麽胡說八道都信。李五對此冷漠以待。
怎麽可能有這樣的事。
*****
白菲昕藏身在巷子裏麵，扒住牆探頭往外看。
跟在後麵的魏知：“……”
白菲昕遠遠望著廣場上聚在一起的人群。他們都是簽了王老頭債券的人，基本上都是農民。
她看著他們三三兩兩擠成一個又一個小團體，議論紛紛。
她恨不得長著順風耳去聽聽他們都在講什麽。而她這樣不顧形象地想偷聽是因為，她緊張了。
白菲昕手心全是汗。她上學的時候都連在國旗下講話的機會都沒有過，現在卻要在這麽一大群人麵前講話。她緊張。
跟在後麵的魏知欲言又止。商陸倒是臉色如常， “掌院，該出去了。”
白菲昕扒著牆轉過頭來，她表情掙紮：“我能行嗎？”
“當然。”商陸斬釘截鐵。“掌院就按照計劃行事就行。”
白菲昕點點頭，從牆上下來了，她深深呼氣，然後整了整衣服，出去了。
這是對大家都好的事情。她要振作。
*****
當看到白馬書院掌院，白菲昕走出來的時候，偌大的廣場瞬間一靜。
所有人有停下了談話，眼睛緊緊隨著白菲昕的走近而轉動，仿佛他們全部都突然間變成了向日葵。
李五仍然是一臉漠然。
白菲昕站在了所有人前麵，她環視了一圈，大家在對上她的目光的時候都避開了。李五沒有。
白菲昕開口了，聲音洪亮，“諸位為什麽到這裏來，想必所有人都是清楚的。”
“為了債券。” 她的語氣堅定。
“也許有人不清楚，我先解釋一下事情的起因。在十幾日前，我委托木匠為我做一種全新的、可以輕鬆為穀物脫殼的農具，當然，是在保密的情況下。”
說到這裏，沒有人反對，因為債券簽下的時候不情願，但不得不承認新農具真的好用。這是沒有辦法反駁的。
“但是，農具的圖紙被王老頭偷看到了。後麵的事大家應該都知道了。他半賣農具半強迫人簽下債券。”
現場非常安靜，這是大家集體的噩夢。
然後有一個怯怯的聲音從人群之中響起來，“那麽先生，你把我們叫來是想做什麽呢？“
白菲昕的眼睛立刻掃了過來，“是誰在提問？”
旁邊的人刷地一下飛速讓開，生怕被誤認為自己，露出了最中間弱小無助地一個人。李五才發現，那是他的同村人。
他立刻就不安起來，馬上想回到人群中去。但他一動，人群立刻就繞開，像是避開鯊魚的魚群一樣。
白菲昕看到了，說，“請上前麵來。”
村人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抖抖嗦嗦地走上前去。
白菲昕問：“怎麽稱呼？”
村人結結巴巴報了名字。
白菲昕回頭一示意。魏知拿出了一個竹筐。他把竹筐一翻，裏麵的東西立刻就傾倒出來了，堆了一地。
所有人眼睛一下子直了，因為倒在地上的，不是別的，正是他們今天來的目的。他們的債券。
魏知還沒有完，他迅速蹲下來在這堆債券裏翻找起來。沒有一會，就找到了，他遞給了白菲昕。
白菲昕接過看了一眼：“劉漢，沒錯。”
村人幾乎要現場昏厥過去了，他為什麽要多嘴。現在可怎麽是好。
白菲昕看著債券上的小字，仍然是：本金兩百錢，一本三利。利上起利。她陷入沉默。
然後她才轉向村人，輕聲問：“你是怎麽簽的債券呢？”
村人快要哭了：“我隻是看到同村的富戶在買新農具。我不過是上去瞧個熱鬧，就被王老頭抓住了！我都說了買不起，他收走了我全部的積蓄還說不夠，他打我！他打我！債券不簽不行！不簽我恐怕要當場死在那裏。”
“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攢的錢啊！”他是真的嗚嗚哭出來了。
白菲昕沉默：“……”
她又隨便點了前排的一個人，問：“那你呢？”
“我是被王老頭騙了，他一開始說農具免費送，後麵又追來要款。不得以簽了債券。”
“那你呢？”
“我不識字，王老頭說簽了不要緊。”
白菲昕沒有問幾個，一個比一個慘。他們經曆相似。對於其他人所說的事情，所有人都能夠感同身受。現在氣氛已經持續低落，甚至人群中隱隱傳來啜泣聲音。
李五沒有哭，但是他握緊了拳頭。
商陸一直站在一邊，冷靜地暗中觀察。他看了好一會，此刻終於向白菲昕使了眼色。
白菲昕向魏知示意，魏知拎來兩個大瓦罐，立刻大踏步離開。
“諸位，你們的債券都在這裏了。”白菲昕指著地上那堆債券說。
突然有人在人群中高聲喊了一句：“先生，我來之前聽說你會免掉我們的債券是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立刻集中了全部精神，連哭泣的人也不哭了。
白菲昕語氣平淡：“這些債券目前屬於我，如果你們想要贖回，自然要付出些什麽。一來一往才叫生意。”
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白菲昕拎起腳邊了兩個瓦罐，猛地擲下。
“啪嚓！”
兩個瓦罐正好碎在了債券堆上，其中的液體咕咕流出，淋在了債券上麵。
白菲昕摸出一對火石，擦了擦，頓時火星冒了出來。
“這些債券不能平白無故給你們，如果我打算用它們向諸位交換一些東西，你們是否願意賣給我呢？”
“是什麽？”有人大著膽子問。
“仁義。”白菲昕擦出了火星，突然手一鬆，兩塊火石就落了下去。
“我想用這些舊的債券，向大家買一些仁義。”
底下濕漉漉的債券堆突然碰到了落下的帶著火星火石，突然一絲紅光從中出現，還沒有一秒，一絲紅光猛地龐大起來。直躥而起。
“世界上是有王老頭這樣貪婪狡猾沒有底線的商人。但這世界上不僅僅隻有他們存在，還有另一些人。”
“總還是有希望的。以後也會越來越好。”白菲昕說。
“希望大家不要覺得世界一片黑暗。所以我請求。請大家賣一些仁義給我。”
“大家交給我的仁義，我也一定好好保存。不會叫它們損失。”
白菲昕站在熊熊火光旁邊，表情冷靜，紅色的火焰映紅了她的臉。
“現在你們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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