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奇怪嗎?我看著挺可愛的。正月初一那日在花壇裏撿的,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小可憐,混熟之後就翻身成了主子,整天在瓊華院四處溜達。唉,這貓不喜歡我,喜歡祖母她們多一些。”成靖寧無奈又憤然地道。

   她對可可最好,照顧得最上心,但可可平日裏總是冷著一張貓臉,對她愛理不理,反倒是對沈老夫人和成振清夫妻很親熱,見到人就上去蹭。鄙視正經主人,越級討好地位更高的長輩,是不是全世界的貓都這個德行?成靖寧忍不住想道。

   “雖然如此,妹妹還是很喜歡是不是?”成安寧笑著道,伸手去摸可可。可可兩個月來被養極好,毛皮油光水滑,變得極其富態,如果不看眼睛,沒有聽過它尖利的叫聲,會以為它是一隻很溫順的貓。不過可可不給成安寧麵子,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猝不及防的來了這麽一下,成安寧痛得低聲嘶吼,捂著手指上的傷口,憤恨的盯著一臉無辜的貓,卻無可奈何。

   成靖寧放下茶杯連聲道歉,讓水袖拿酒和藥來。“平日裏可可雖然冷漠了些,但我沒想到它會突然咬人。四姐姐,對不起。”而可可坐在地上,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無辜的看著手忙腳亂的兩個人,尾巴還百無聊賴的在地上掃來掃去,全然沒有做錯事之後的羞愧。

   水袖聽成靖寧的吩咐拿來燒酒和藥,放在桌上準備給成安寧處理傷口。成靖寧愧疚得不行,說:“我來吧,水袖,你把可可抱出去。”

   可可對幾個丫鬟態度比對成靖寧好,水袖抱它,它還對水袖撒嬌,出門之前挑釁的看了成安寧一眼,又是一聲直擊人心底的尖利的叫聲。成安寧見這小畜生這幅討打的模樣,心裏恨得不行,但對著幫她包紮傷口的成靖寧,不得不把心裏的惡氣忍回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日後有的是報仇的機會!正尋思該如何教訓它,手上傳來一陣燒心的痛,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

   “燒酒淋到傷口上會很疼,四姐姐忍一忍。”成靖寧清洗了咬傷處,正用燒酒進一步清理。她上一世養貓,知道如何處理被貓咬傷後的傷口。用燒酒洗過之後抹上藥膏,說:“傷口結疤之前四姐姐別沾水,在海棠宴之前能痊愈。”說著,又讓水袖尋了一盒消除疤痕的藥膏來送給成安寧。

   成靖寧又是道歉又是幫她處理傷口,成安寧這會兒不好和一隻不通人性的小畜生計較,隻得道:“沒事,六妹妹不必放在心上。”她沒心情繼續說生辰禮物的事,胡亂說了幾句話之後起身離開。

   可可心情很好,爬上房頂躺在琉璃瓦上曬太陽。成靖寧送走成安寧回來,看到的正是可可左右打滾好不愜意的樣子。真是一隻沒心沒肺的貓,成靖寧忍不住站在院子的空地上訓斥它:“四姐姐又沒得罪你,你不理人就罷了,還咬發狂人。還好四姐姐性子好不和你計較,否則還不知你會被如何處置,下次不能這樣了,記住了沒?”

   可可對成靖寧的說辭不屑一顧,給了她一個白眼之後,竟然閉上眼睛睡覺。成靖寧無話可說了,她總不能和一隻野性未脫的貓糾纏下去。

   五日之後是侯府的海棠宴,操辦的人變成了沈老夫人和顧子衿。作為從前的東道主,福樂郡主以身體抱恙為由,拒不參加,三夫人陸氏也閉門不出,整個三房的人都緊閉軒廷院的大門,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生悶氣和口無遮攔的詛咒。二房的羅氏則領了兩個女兒幫著顧子衿張羅,以示親近。

   永寧侯府兩年未舉辦海棠宴,這次換了人主持,京中多半貴婦賣皇後和令國公府還有顧家的麵子,接到請帖之後都來了,不過她們多是來看熱鬧的。這府裏的大戲令人目不暇接,現在又開新戲,如何不來瞧一瞧?沈老夫人這支和福樂郡主那支不睦,當年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那時沈老夫人被福樂郡主這邊壓得喘不過氣,現在風水輪流轉,輪到她們母子風光了,很多人都好奇現在的永寧侯府是個什麽樣子。

   這是顧子衿回京城之後的第一次大型宴會,從三月初就開始準備,宴會安排擬了許多方案,各種安排改了又改,務必做到盡善盡美,是以各家的貴婦貴女看到顧子衿時都眼前一亮。這位成顧氏,還和當年一樣溫婉動人,豔光四射。雖然臉上有了歲月留下的風霜,但她依舊端方貌美,同齡的貴婦遠比不上。是以,三五兩個坐在一起小聲議論這位新鮮出爐的世子夫人。

   顧子衿落落大方,和左右的夫人談笑風生。羅氏在一旁作陪,舉止很是妥帖。成馨寧和成安寧姐妹兩個十分乖巧,在一堆貴女中間說話,無半分不妥之處。她們姐妹兩個都是容色十分出眾之人,加上良好的教養,很容易讓人有好感。“隔房的姑娘都來了,怎麽大房的嫡女沒出現?”見到如花似玉的姐妹兩個,不少人奇怪的小聲低語。

   一位衣著華貴的夫人聞言,小聲為那位夫人解惑道:“你不知道,大房的那位嫡女貌醜無鹽,舉止粗魯,像個野猴子似的,十足的一個鄉下蠻丫頭,自是不敢帶出來見人了。”

   “劉夫人如何得知?”成振清回京之後在權貴圈子掀起不小波瀾,顧子衿也是後宅夫人八卦的對象,成靖寧自是在處在八卦的中心。之前見不到成靖寧的理由是回京之後水土不服,加上身子弱,需靜養,不便出門。現在聽到這番解釋,自然而然的將其認定為標準答案。而且這都回來五個月了,不可能一直病著吧?十有八·九是相貌醜陋,怕在座的夫人們看了回去說閑話。

   “是承平侯夫人說的,年底的時候她領著她家長子到侯府做客,那時就見到了大房的姑娘,回去之後直歎氣說六姑娘不像成家的孩子,那容貌簡直了,說貌醜無鹽已是抬舉她了。”承平侯夫人就是福樂郡主的大女兒成宜珍,她說的話不會假,盡管兩房人有齷齪。

   “那看來是真的了。”圍坐在一起的夫人紛紛點頭,知道真正答案的女人們不再敘說成靖寧,換上得體的笑容和沈老夫人婆媳說笑寒暄。

   小院兒中,成靖寧剛跳完一千個百索,坐在回廊的長椅上休息。身邊躺著的是百無聊賴的可可,難得乖巧的讓她摸。“等過了生日,差不多就要去閨學了,到時我想讓祖母請一位擅長工筆畫的師傅來教我畫畫。”成靖寧自言自語地規劃將來的學習生涯,她上一世是藝術生,學的是服裝設計,繪畫技能不在話下。

   後來流行過一陣彩鉛畫,她利用課餘時間學過,工作之後也利用空閑時間提高,等到畫技成熟後,還兼職畫各類人和物以及古風畫,每個月也有不少收入。這裏沒有專門的製圖工具,也沒有鋼筆鉛筆之類的現代繪畫工具,暫時隻有毛筆畫,與寫實的彩鉛畫相比,學工筆畫來得更快。她在崖州時隻學了工筆畫入門,想要進一步提高,必須請一位師傅來教。

   可可對畫畫沒興趣,隻躺著搖尾巴。“我現在的身體好了許多,果然鍛煉才是最有效的健身方法。”規劃完學習之路,成靖寧開始感歎這兩個月的鍛煉成果,堅持下來,她的整個人精神了不少,至此顧子衿再也沒有半句反駁的話。

   海棠宴辦得十分成功,顧子衿重新贏得京中貴婦們的認同,貴婦們也帶了一堆八卦回家,準備和親朋好友分享。晚上沈老夫人回來,成靖寧說了學畫的事。顧子衿在一旁點頭讚同道:“靖寧有幾分繪畫天賦,在崖州時自學了工筆畫,雖說入了門,但還需師傅指引。娘在京中人緣廣,還請您幫著請一位師傅。”

   “請師傅的事我去辦,到時候把西側院收拾出來,讓靖寧到那裏去學。”有一門技藝是好事,如果成靖寧真有天賦,繪畫這門技能將會為她將來的親事加不少分。

   “祖母,還有五天我便要去閨學,到那邊之後我有什麽要注意的嗎?”她對閨學並無期待,上一世埋頭苦讀了那麽多年,並不代表這一世她還想做學霸,隻消應付得去就行。

   至於為何要上閨學,同樣是荀太夫人和成啟銘的要求,說孩子們是無辜的,上一輩的恩怨不能延續到她們身上,女孩兒始終是要嫁出去的,在家中這段時日應該好生相處。

   長輩的要求拒絕不了,沈老夫人隻得讓成靖寧去,等著日後尋個讓太夫人無法反駁的理由讓她抽身。“沒什麽要注意的,隻要尊敬師長,好好學東西,和府裏的姐妹和睦相處就是了。”

   “我知道了。”成靖寧點頭,有多年的仇怨在,和睦相處是做不到了,井水不犯河水倒可以。說起閨學的事,三輩人都有些心堵,成靖寧少不得要說些開心事來逗兩位長輩開心,“聽說西疆大捷,四月中旬大哥就要跟隨舅公一起回來了,祖母,我們到時候要去城門接大哥嗎?”

   在瓊華院這邊,迎接成永皓回來是最大的事,沈老夫人從三月初就開始收拾院子了,“不了,我們就在府裏等。永皓跟隨大軍回來之後,會和你舅公他們一起入宮,接受皇上的召見。”西疆的大戰,是新帝登基之後的第一仗,對手是強悍的鵠奴,此戰大捷對大祁來說意義非凡。到時朱雀大街勢必人山人海,她們就不必去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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