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
  初二清早,顧子衿和成振清已準備好去顧府,出門之前再到小院兒來看成靖寧,仍發著燒,但比昨夜清醒了許多。成靖寧把藥一口喝完,說:“爹,娘,你們去吧,不用擔心我。”

   在沈老夫人的再三催促下,顧子衿和成振清才出門。用過白粥和清淡的小菜後,成靖寧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小貓正精神抖擻的在炕幾上咕嚕咕嚕地喝羊奶,沈老夫人忍不住皺眉問道:“哪來的貓?”

   成靖寧目光落到黑貓身上:“昨天在花壇裏發現的,祖母,您看它可愛吧?”小貓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來衝她溫柔的“喵”了一聲,“祖母,我想養著它,你看它那麽漂亮那麽可愛,丟了多可惜。”

   “黑咕隆咚的,哪裏好看?”沈老夫人扯扯嘴角,這得多喜歡才能閉著眼誇?她沒養過貓狗,看不出這隻黑貓有何可愛之處。在她看來,要養就養一隻名種貓,這貓不止土,還黑乎乎的一團,比燒飯用的炭還黑上幾分。

   小貓覺察到沈老夫人的嫌棄,踩著不穩的步伐,顫巍巍地走到沈老夫人身邊,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她的手,一黃一綠的眼睛裏有閃閃的淚光,模樣好不可憐。不過是隻畜生而已,養著就費一些口糧而已,動了惻隱之心的沈老夫人對成靖寧說:“喜歡就養著吧,又不是什麽大事。”

   成靖寧喜上眉梢,下床穿上棉鞋就衝到沈老夫人身邊抱著她的胳膊感謝道:“多謝祖母。”

   花月見著成靖寧這幅歡喜的樣子,隻得把嗓子眼裏的話咽回肚子裏去。那隻黑貓著實太詭異,下午那會兒,她們四個都沒聽到貓叫,也仔細找過花壇那邊,的確沒有貓,怎麽隻有六姑娘發現了?而且六姑娘這病也來的奇怪,離落水那日已有三天,不可能隔了這麽些天再發病。

   小貓知道自己被留下,感激地去蹭沈老夫人的手,又露出柔軟的肚子來示好,在炕上不停地打滾。沈老夫人覺得有趣,摸著貓肚子上柔軟的絨毛:“這貓看起來很有靈性,以後好好養著。想好叫什麽名字了沒?”

   成靖寧輕輕地揉著小貓的肚皮,說:“它那麽可愛,就叫可可吧。祖母,您覺得怎樣?”

   沈老夫人險些噴出一口水來,可可,還沒聽過這麽童趣的名字。看成靖寧高興成這樣,也不掃她的興,點頭道:“就叫可可。”

   搞定小貓的事,成靖寧鬆了口氣,吩咐花月繼續找羊奶喂可可。白天裏有四個大丫鬟輪流用燒刀子沁了巾子給成靖寧擦身子,如意這般她的精神頭稍微好了一些。喝了藥之後仍是昏睡,一連三日皆是如此,沒有半點好轉的跡象,請大夫來看過幾次,大夫也覺得奇怪,除了普通高熱和風寒,再也診不出別的症狀。

   花月看了看正在喝羊奶的可可,忍不住對沈老夫人說:“老夫人,這麽些天了姑娘還不見好,會不會是撞見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的緣故?”

   若是平日裏花月說這話,定會挨一頓批評,現在沈老夫人聽了忍不住沉思起來。顧子衿坐在床頭,不安地握著成靖寧燒得發紅的手,說起在崖州的往事來:“去年八月在崖州時,來了一批殺手,振清都解決掉了,為了不驚動村裏人,我們就地將人埋了。那日我被嚇著了,一直昏迷不醒,振清也受了重傷,隻有靖寧躲了出去,回來的時候見到一屋子死人。之後她還在屋裏給我們做飯煎藥,又在柴房幫著挖坑埋屍,收拾殘局。之後她噩夢不斷,本來身子就不好,那之後更是瘦得不成樣子。會不會是那些怨靈纏上靖寧了……”

   沈老夫人聞言皺緊眉頭,沉聲問成振清:“還有這回事?”

   成振清無奈的點頭,沈老夫人登時氣得不行,高聲問道:“你怎麽讓一個孩子幫著做這些?不說我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見到一屋子死人有多害怕,更何況還是靖寧,她才多大?你也忍心?”

   成振清被訓得抬不起頭來,喏喏的認錯。沈老夫人忍不住歎氣:“算了,還是請大覺寺的高僧來做法事驅邪吧,等靖寧好了以後,再到大覺寺去拜拜菩薩,求一個平安符回來。”

   花月本想說貓的事,聽到世子和夫人說起在崖州的經曆,瞬間閉了嘴。一屋子死人,陰氣該有多重?再看那隻貓,已經吃飽喝足在自己的窩裏睡著了,溫馴可愛,看不出半點不妥來。

   沈老夫人在京城人緣頗廣,她信佛,自從成振清被福樂郡主暗害未成之後就開始了,一直是大覺寺的信徒,二十多年來舍了不少香油錢,主持了然大師也賣她幾分麵子。找到成靖寧病倒的原因,沈老夫人當日下午就套了車去京郊的大覺寺。

   了然大師聽過沈老夫人的話之後,二話不說跟著去了侯府。剛踏進瓊華院的大門便覺奇怪,看到成靖寧的麵相之後當即驚訝不已,世間還有這樣的事?

   躺在床上瘦得不成樣子的成靖寧,精魂依舊強健有力,無奈被一團渾濁的黑氣包圍。而她的魂魄,卻不屬於這具瘦弱的軀體,融合得不甚好,以至於這些年來災病不斷。

   了然大師為成靖寧奇特的命數驚歎不已,一時之間忘記說話,沈老夫人見此,以為成靖寧已無可救藥,但還是懷揣著一絲希望,開口問道:“大師,靖寧的病如何?很嚴重嗎?”

   的確很嚴重,了然大師忍不住點了點頭,道:“六姑娘還有救,老夫人和少夫人不必擔心。”

   沈老夫人暗自鬆了口氣,小聲喃喃道:“這就好,這就好。”

   了然大師問了成靖寧的名諱和生辰八字,顧子衿一五一十的說了。他又細看成靖寧的麵相,對不上顧子衿說的那些,但顧子衿說的那些的確沒有問題。不過上天讓她來到這裏,他也不視之為妖魔鬼怪,心道一切順其自然。為了不泄露天機,了然大師沒有再說,施法給成靖寧驅邪定氣改相。

   “這是供奉在佛祖跟前的貔貅,開過光,能鎮宅驅邪,今日送給六姑娘,日後定要時時帶著,千萬不能丟了。”半個時辰後法事結束,了然大師從袈·裟裏拿出一個翡翠貔貅來遞給顧子衿,顧子衿連忙推辭:“供奉在佛前的寶物,靖寧怎麽能要?多謝大師美意。”

   “從六姑娘的麵相看,是命途多舛、非長壽之人,而六姑娘的生辰八字卻是極好的,她這名字也改得極好。但兩者不相匹配,世間罕見,需一件法器調和,這件翡翠貔貅掛墜,是能幫到她的寶物。如若不然,六姑娘隻怕會遇到更多意想不到的壞事。”了然大師雙手合十,看著靜靜躺著的成靖寧說道。

   麵相和八字命格不相匹配?沈老夫人婆媳二人驚訝不已。還欲再問,了然大師已親手將貔貅掛墜掛在成靖寧的脖子上,“寶物若運用不得當,也隻是一塊石頭,贈給有緣有用之人,才能顯現其價值,六姑娘和它有緣,送給六姑娘也無妨,老夫人和夫人不必再推辭。”

   “那靖寧?”沈老夫人有許多問題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了然大師咬破手指,在成靖寧眉心處點了點,說:“命理的事,還是少說為妙。一切順其天意。六姑娘日後定會否極泰來,一生順遂。”他的目光看向那隻正瞪大眼睛好奇張望的小黑貓,眼神突然變得深邃起來:“這隻貓和六姑娘有緣,一定要好生照看。”又扭頭看著成靖寧,雙手合十喃喃道:“不可強求,不可強求。”

   最後一句話說得莫名其妙,沈老夫人以為是大師給成靖寧的叮囑,忙不迭的點頭,並表示一定會說給成靖寧聽。送走了然大師之後,成靖寧的燒退了下去,到晚上已經清醒過來,不過仍然發著低燒。原本喜氣洋洋的新年,因為成靖寧的病少了幾分團圓的喜悅。

   瓊華院這邊一直有親朋好友上門,成靖寧因為病著就沒去見客,窩在自己的小院養病,一直到元宵,她的燒才徹底退下。病過一場之後,整個人瘦得近乎虛脫。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成靖寧暗暗發誓,一定要把自己養得壯壯的。

   開了春之後,京城的天日漸暖和,太陽露臉的日子越來越多,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到處都濕漉漉的。庭院中的瓊花樹開始發芽,熬過水土不服和一場半個月的風寒,成靖寧終於能吃一頓安生飯,一邊嫌棄這具身體太虛弱,一邊懷念著上一世那幅結實的身板來,想著要重塑健康體魄,因此多吃了一碗飯。

   為了擁有一個好身體,成靖寧開始製定健身計劃。每天跳一套健身操,跳百索五百次,每天加五十個,到兩千之時便不再增加,踢毽子三十個,每天加五個,到兩百之時也不再增加。經為了鍛煉身體,她堅持做過一套簡單的健身操,上一世親身實踐過,效果很好,這一世等院子裏的花木全都抽芽,換上春衫就能開始了。

   顧子衿聽了成靖寧的計劃,皺緊了眉頭,踢毽子還好,但在院子裏蹦蹦跳跳,著實不是一個淑女所為。“靖寧,京城不是崖州,你可以和那些小姑娘一起瘋,這麽多雙眼睛看著,傳出去對你的名聲不好。養身體法子多得是,著實沒必要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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