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
  不止所有姑娘都在,連二房三房夫妻都到了,成啟銘和福樂郡主及成宜珍母子也在。荀太夫人端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兩邊站著的是她身邊得力的老媽媽,頗有三堂會審的架勢。婆媳二人一進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們身上。沈老夫人定力好,依舊談笑風生,笑著對眾人道:“原來大家都在,看來娘有大事要宣布。現在人到齊了,您趕緊說吧,讓我們大家夥也樂一樂。”

   都這種時候了還當什麽事也沒發生,竟然還笑得出來!她們的良心何在?荀太夫人一聲怒喝:“跪下!”

   沈老夫人不明所以,仍舊依言跪下,她和顧子衿還沒辯解,荀太夫人已開始中氣十足地訓斥道:“養出這種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女兒,還有臉笑!上家法!”

   沈老夫人這才疑惑道:“娘,皇後娘娘做錯了什麽事嗎?讓您如此動怒。下次進宮,我一定好好說她。”

   荀太夫人滿臉怒容,蒼老的右手一巴掌拍在炕幾上:“還故作無知!回去問問六丫頭,她做了什麽好事!”

   “六丫頭?”沈老夫人不解,“六丫頭什麽也沒做呀。隻是今天天氣好,她覺得悶得慌,想出門走走。正巧碧湖邊的臘梅和紅梅開了,我讓水袖和花月兩個丫頭帶她去看花。之後她在碧湖的橋邊看到薄冰下的錦鯉,一時出了神,不小心掉進湖裏,弄得渾身都濕了。一回瓊華院就泡澡驅寒,我和子衿出門的時候還教訓她了,以後不可貪玩兒。隻是小事而已,母親不必動怒。”

   沈老夫人的神色看似真誠不做作,難道她真的不知碧湖邊發生的事?荀太夫人捏著手裏的翡翠念珠,不相信地問道:“六丫頭真的這麽說?”

   沈老夫人十分肯定:“六丫頭就是這麽跟我和子衿說的,難道其中有什麽誤會?要不把六丫頭叫過來問問?”

   荀太夫人的目光從剛才鬧騰得最凶的成玉寧和成芸寧臉上掃過,兩個姑娘低頭攪著手指,均是麵紅耳赤的模樣。成玉寧想不到成靖寧竟然什麽也沒說,還把落水之事攬在自己身上,想起她剛才又哭又跪那番唱念做打的告狀,突然覺得是一場愚不可及的笑話。人家沒告狀,也沒哭鬧撒潑,她現在不知如何接招。原準備狠狠哭訴大房仗勢欺人目無手足的成宜珍,也訕訕的閉嘴不準備參合。

   看兩個姑娘曾孫女的一番反映,荀太夫人已明白是怎麽回事,剛才發生的事,以及碧湖邊發生的事,已沒有讓大房知道必要,用訓誡的口氣道:“既然如此,不必叫六丫頭過來了。她的身子本來就弱,好生養著就是。現在天氣冷,無事別亂走,萬一鬧出什麽醜事,丟臉的是大房。我看你為六丫頭挑選的丫鬟,也得好生管教管教,主子做錯了事,身為伺候的人必須及時勸阻才是。”

   福樂郡主欲開口說話,荀太夫人已搶先了一步,對二夫人羅氏說:“你帶些補品到瓊華院去看看六丫頭。你們散了吧,大丫頭二丫頭七丫頭和宜珍母子幾個留下。”

   自從大長公主去世,寶貴妃失勢,逆王被賜死,輔國公府被奪爵抄家之後,福樂郡主低調了許多,不敢駁荀太夫人的話,隻得跟著丈夫一起回褚玉院。

   回到扶搖院,羅夫人將成安寧姐妹叫到跟前問到底是怎麽回事。成安寧將事情原委說給母親聽,末了道:“我想不到六妹會忍氣吞聲,什麽也沒跟沈老夫人和顧夫人說。太奶奶剛才被大姐姐挑撥發那麽大的火,連家法都用上了,見六妹什麽也沒說,氣也消了。如果六妹鬧出來的話,還不知後果會如何。”以太夫人偏心的程度看,後果與上一世差不多,鬧得人盡皆知,兩敗俱傷,身敗名裂。

   羅氏忍不住點頭:“這個六丫頭做事還有些分寸,看來是個聰明的。太夫人那邊自會罰玉寧幾個,我們等著看戲好了,過會兒你跟我一起去瓊華院看靜寧。”荀太夫人把成玉寧留下,真希望太夫人狠狠教訓她和她那尊卑不分的姨娘,想到這裏,羅氏忍不住露出嘲諷的笑容來。

   成安寧陷入沉思,如果成靜寧和她一樣是重生的,完全可以避免今天的衝突,待在房裏不出來就是,但她還是如上一世那般來了。她到底是重生的,還是發生了別的什麽事?以至性子大變樣。

   備好補品,時隔多年羅氏母女再次踏入這座和侯府隔離開來的院落。在管事媽媽的領路下,母女二人來到成靖寧居住的小院。“靜寧這孩子身子弱,我挑了些燕窩送來給她補身子。”

   “何必如此客氣?是靖寧這孩子自己不小心,倒勞煩弟妹親自走一趟。”顧子衿客氣道,經過一個時辰前發生的事,她已明白其中厲害,這會兒已能心平氣和的說話了。

   羅氏想到尹姨娘母女即將倒黴,對顧子衿更加親熱:“嫂嫂說那裏話,我好歹也是靜寧的叔母,來看看她是應該的,這些燕窩嫂嫂千萬要收下。”

   推辭一番後,顧子衿身邊的媽媽接過補品,道謝說:“那就多謝二弟妹了。隻是靖寧剛喝了藥,這會兒已經睡下了,讓二弟妹白跑一趟了。”

   “哪裏,我還是看一看她比較好。”

   喝了驅寒藥之後,成靖寧昏昏欲睡,這會兒正蓋著兩床厚棉被捂汗。羅氏母女瞧過之後起身告辭回扶搖院。

   荀太夫人那邊,除了成玉寧、成康寧、成芸寧和她們的父親之外,她們的生母尹姨娘、陸夫人和安姨娘也留了下來。三位姑娘和兩位姨娘被太夫人嗬斥,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聲,陸氏也低著頭一言不發。“你們三個出息了,竟敢誣陷六丫頭!還無中生有說那麽一堆汙言穢語,平日裏書都讀到哪裏去了!”

   “太奶奶,我沒有……”成玉寧痛哭流涕的欲語還休。

   荀太夫人朝身邊的林媽媽使了眼色,林媽媽一竹鞭拍在成玉寧的手心上,尹姨娘心疼得不行,不敢出聲,隻得朝成振功使眼色。九個兒女中,他最喜歡的就是尹姨娘所生的一雙兒女,平日裏偏愛有加,這會兒長女被罰跪又挨打,忍不住開口道:“祖母,玉兒年紀小不懂事,孫兒教訓她一番就是了,您何必動用家法?”

   “已經及笄了,不小了,快嫁人了。”荀太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著成振功,都這個時候了還不知輕重。“今天發生的事,老太婆我已經弄清楚了。玉姐兒竟然顛倒黑白胡亂說話,你看看你和尹姨娘生的好女兒,竟然對六丫頭冷嘲熱諷,還推她落水!要六丫頭真有好歹,你們都沒好果子吃!今天非得給玉姐兒、康姐兒和芸姐兒一個教訓不可!還有和興,竟然拐彎抹角的說六丫頭是野種,六丫頭沒發火胡亂罵人已經很有教養了!宜珍,不是我說你,和興真該好好教一教,都這個時候了還去惹大房,嫌承平侯府不夠亂是不是!算了你是出嫁女,我管不著,自己看著辦。”

   成宜珍隻好摟著兒子跪下認錯,表示以後再也不敢了。

   至於成玉寧,早已被嚇得癱軟在地,尹姨娘淚流滿麵,跪走到太夫人麵前:“老祖宗,玉姐兒也是您的曾孫女,您不能隻偏疼六姑娘呀。您是看著玉姐兒長大的,她是最守規矩的,怎麽可能說出那種話來,說不定有什麽誤會,老祖宗,您就繞過大小姐這次吧。”

   荀太夫人一口啐到尹姨娘臉上,訓斥道:“主子說話,有你這賤婢插嘴的份兒?是不是仗著振功的寵愛,仗著自己生了一姐一哥兒,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玉姐兒一直養在你跟前,你看你把她養成什麽樣子了?連從崖州那蠻夷之地回來的六丫頭也比不上!往日我還隻當她行事率性嬌縱,想不到竟然做出殘害手足之事,傳出去讓侯府的姑娘如何在京城立足!現在除了大房,二房三房已岌岌可危,你還不嫌亂是不是?現在不是以前了。”最後一句,她歎息對兩個孫子說。

   過去有福樂郡主撐腰,有二皇子做靠山,有輔國公府可倚靠,現在二皇子被賜死,輔國公侯府被奪爵抄家,福樂郡主隻剩一個郡主的空殼,他們已經沒有底氣和成振清鬥,成振功被荀太夫人訓斥得啞口無言,卻是萬分不服氣,想著若是當初會如何如何。

   “你們現在都給我收斂些!這次是六丫頭受了委屈,我若不罰大丫頭二丫頭和七丫頭,怎麽堵得住悠悠之口?玉丫頭鞭笞二十下,禁足三個月,家訓和女四書挨著抄二十遍!至於康丫頭和芸丫頭,鞭笞十下,也抄二十遍家訓和女四書,禁足三個月。這期間你們好生反省反省!”

   教訓完小輩,荀太夫人又對兩個孫子說道:“你們兩個最近也給我消停些!眼下不是當年,出了事誰也救不了你們。老大這些年長進了,我看不透他,也管不住他了。”提起成振清,荀太夫人半是不甘,半是欣慰。還有宮裏的皇後,當年她應該沒虧待她吧?唉,命該如此。

   成振功和成振聲屈辱的認命,小聲應是。三個丫頭被林媽媽領到隔壁屋子受罰,鞭子一聲聲鞭打在小姑娘身上,聽得尹姨娘幾個揪心不已。家法完畢之後,三人已不能走路,模樣好不淒慘。尹姨娘、陸氏和安姨娘不管不顧的衝上去摟著一身是血的女兒心肝肉肝的叫著。

   出了太夫人的景斕堂,兄弟二人分開走,成振功身後跟著哭哭啼啼的尹姨娘母女,他心中煩悶,忍不住朝二人發火道:“哭,哭什麽哭!惹誰不好,偏去惹大房的喪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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