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什麽事,你但說無妨。」

  「孫兒想求您賜孫兒一個通行證,讓孫兒可以隨時回娘家找母親。」像是深怕老太太不答應一樣,她趕緊補充道。「老太太您放心,葉府管家在的時候管得嚴,孫兒也很少能出來,孫兒不會天天來叨擾府上的。」

  慕綏綏說得可憐又疏離。

  老太太眉頭皺成一團,道:「說什麽胡話呢!你嫁出去,也是我薑家女兒,這兒就是你的娘家,回娘家還要什麽通行證?!不管你什麽時候,什麽身份,什麽樣子,都可以回薑家來!」

  老太太最後這句話,是說給薑白氏和薑華庭說的。

  見危機度過去了,慕綏綏又嗑了兩個響頭,一是為道謝,二是為賠罪。

  「今日晚晚是被噩夢嚇到了,不管不顧,但是晚晚知道,晚晚這麽晚穿成這個樣子跑回來,的確是不應該。大伯教訓晚晚是應該的,畢竟二姐還未出嫁,萬不能因為我損了名聲,壞了未來上好的姻緣。」

  說起上好的姻緣這幾個字,慕綏綏低下頭,把臉埋進了胸膛裏,一副挫敗的樣子。

  這模樣誰看了都心疼。

  薑華庭和薑白氏這是徹底被慕綏綏給噎著了。

  這還真是,好話歹話,都讓她薑晚晚一個人說了。

  薑白氏心裏跟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偏偏她還不能表現出來。

  畢竟人家在賠罪呢。

  「好了,好了,這麽一點事,鬧了大半夜。」老太太揮揮手,道:「華庭你也真是的。」

  「母親……」薑華庭欲言又止。

  「好了好了,都退下吧,我倦了。」

  薑趙氏這才趕緊將慕綏綏扶起來,而薑遠山也走上前來,向慕綏綏道歉。

  慕綏綏搖了搖頭,這時候,薑白氏扶著薑華庭從他們身邊走過。薑白氏瞥了慕綏綏一眼,眼神陰毒。

  慕綏綏冷冷一笑,在眾人都忙著離開祥鶴樓,沒看到的時候,回了她一個張牙舞爪大鬼臉。

  人都走了,這祥鶴樓才算是安靜下來。

  丫鬟們又是撤茶水,又是收拾桌子,一頓忙亂。

  老太太也起了身,由慣常伺候她的溫嬤嬤,扶著走進了內室。

  溫嬤嬤一邊伺候老太太寬衣睡覺,一邊問道。

  「老太太,您何不趁這個機會,給那三姑娘做回主,幫她把嫁妝都要回來?」

  「白氏也不容易,這麽大的家業,需要操持,她雖然做得過分了一些,但也情有可原。我日間已經罵過他們夫妻,想來多少會還給晚晚一些。這個家變成這樣,主母還要去克扣侄女的嫁妝,還是因為華庭和華海兩兄弟不聽話,都是當官的,名聲還比華平好聽,結果一個錢都花在了人情交際上,一個把錢都花在了吃喝玩樂上,沒有一個顧家的。」

  「可是老太太,這樣,對二房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公不公平,不是我說了算的。那華平自己不覺得不公平,我說再多,做再多,隻會成為挑撥他們兄弟不和的罪人。」

  這就是做嫡母的不易。

  到底不是親生的,不管是訓還是幫,都要掂量著分寸,免得好心當做了驢肝肺。

  聽到這話,溫嬤嬤低下頭,道:「二爺,的確性子過於忠厚了些。」

  「華平這個榆木腦袋,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開竅了。遠山那牛脾氣,和他爹一模一樣。二房能指望的,就是趙氏母女了。趙氏溫順聰明,如今晚晚也開了竅,二房的日子,會好過的。」

  「老太太啊,您別怪老奴多嘴,如今雖然老太爺在世,您又有徐家做靠山,尚且不用擔心。但這往後的啊,還是要看孩子們的。您該為後事做打算了。」

  「你這話的意思,是讓我認華平做嫡子?」

  溫嬤嬤連連擺手,說道:「老太太,奴婢沒這麽說,奴婢隻是給您提個醒,這具體人選啊,還要您自己來掂量。」

  老太太點點頭。

  溫嬤嬤話糙理不糙。

  老太太本不愛管這些閑散事,都這個年紀了,不過是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鍾。閑事少管一件,她就少一分麻煩。

  可是眼下,她不能不管了。

  她在溫嬤嬤一個下人麵前,自然要給薑白氏這個主母臉麵的。

  但是其實老太太心裏清楚,薑白氏的確是做得太過分了。

  過分到葉府管家都來指責他們薑家沒有家教了!

  過分到她閨中密友聽說這事,都來信問她薑家是怎麽回事,怎麽家風淪落至此。

  老太太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對溫嬤嬤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我倦了。」

  溫嬤嬤見她這般,知她是不願意多說,遂也很識眼色地退下去了。

  祥鶴樓熄了燈,恢複了寂靜。

  二房可熱鬧了。

  薑趙氏帶著孩子們回房的時候,正好趕上薑華平下工回來。

  他看到慕綏綏一身男裝打扮,臉上髒兮兮的,額頭還嗑紅一片,問道:「這是怎麽了?」

  看到這個把兄弟放在第一位的相公,薑趙氏也倦了,她沒答話,領著慕綏綏回房,去給她準備浴湯沐浴去了。

  薑華平脾氣好,夫人冷落他他也不惱,他像個好奇寶寶,趕緊捉住薑遠山問道:「怎麽了?」

  薑遠山歎了口氣,道:「今兒個真是奇怪,先是從未登門的大伯母在院子裏堵了母親大半夜,後又來個大伯父,把妹妹像捉賊一樣拎到老太太麵前一頓訓。也不知道現如今是什麽世道,寄生蟲們,比宿主的調子還高。」

  薑華平沒讀過多少書,當初薑家很窮,他很小就出去學工貼補家用以及供兄長和弟弟進京科考。

  大字不識幾個的薑華平,自然聽不懂薑遠山這話裏的寄生蟲,宿主這些奇奇怪怪的字眼。

  當然,關鍵信息,他還是聽懂了的。

  「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趕明兒我上大房去向大哥大嫂解釋去。」

  薑遠山很無語。

  都這麽明顯,人家就差沒有在他們頭上拉屎撒尿了。

  他這天真的父親,還以為薑家兄友弟恭,還要去解釋呢。

  「爹您有工夫您就去吧,孩兒倦了,先退下了。」

  薑遠山說完,拱拱手趕緊告退。

  再多呆一會兒,他怕自己會不顧子不嫌父蠢的家訓,直接懟他這個總不開竅的傻父親!

  內房,薑趙氏準備好了沐湯,對慕綏綏招招手。

  「晚晚,快,脫衣服洗個熱水澡。」

  慕綏綏的確累極了,她此時已經脫下了外袍,正在銅鏡前拆發簪呢。

  銅鏡裏倒映出她脖子上大大小小的痕跡。

  慕綏綏未察,起身走進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