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孟家的恩人
  老爺子醒來的消息,讓沸騰的眾人很快安靜下來,孫沙羽帶著周叔上了樓,路過齊芳的時候,周叔目不斜視,但齊芳卻忍不住將視線落在周叔身上,神情狠厲。

  秦夢一很快將這件事捕捉,凝眉沉思。

  孟南柯沒發覺任何異常,他像是執拗的孩子一般,一眼都不想看到周叔。

  周叔腳步微滯,然後進了護理室。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是周叔了?”孟南柯的聲音暗啞。

  秦夢一回神,看著孟南柯剛才還一夫當關的站在樓梯口擋著他們的質問,氣場全開,直到現在,他才泄露出一絲微不可聞的脆弱來。

  秦夢一頓生惻隱之心,無奈垂眸,“沒有比你早多少。”

  她走近他的輪椅,“我沒有騙你,老爺子手術後那天,他在我耳邊講的,確實是有人害他。”

  孟南柯的眼皮終於抬了抬,他定定的看著秦夢一,像是要將她看透。

  秦夢一歎了口氣,“我幫助老爺子醒來之後,他找我談過話,刻意支開了周叔,他對我說,至親之人,防不住……”

  老爺子是個何等通透之人,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呢?可是他沒有說出來,因為他想給周叔一次機會,可是他應該也沒有想到,周叔會對他下第二次手。

  “而且我前兩天確實和老爺子產生了爭執,但我知道我沒有對老爺子下手,而在場的人就隻有周叔……”

  她也不想這樣懷疑,但事實總是如此殘忍。

  隨後她又暖聲安慰道:“我知道你跟周叔情深義重,你不會這樣想也理所當然。”

  若是之前她還想計較他不信自己,可現在慢慢有些理解他,也不想再計較了。

  孟南柯自嘲一笑,將目光瞥向別處,不願意讓秦夢一看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

  他在接到孫沙羽的電話時,根本無法接受,所以一路抱著悲憤和僥幸飛速而來,他懷疑過任何人,卻獨獨沒有周叔。

  “我的生母在生我的時候就去世了,不到半年,父親娶了齊芳,再過兩年,安北便出生了。”他的聲音淡淡的,“我是在周叔的懷裏長大的。”

  秦夢一的心裏有點發酸,即便是孟南柯現在的語氣非常平靜,但是她還是能夠感受到他壓抑的痛苦。

  “他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孟南柯真的想不明白,“我不相信他是為了錢,若真是這樣,他有很多機會下手的,沒有必要等到現在。”

  這也是秦夢一想不通的地方。

  但是,恐怕真正的答案隻有周叔一個人知道,那些隱藏在他身後的秘密,也得他自己才能解開。

  他們在樓上交談,卿又菱仰著頭看著,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但很明顯,他們的關係很親密,嫉妒和怨恨使得姣好的麵容有些陰鬱,她不由得攥緊了拳頭。

  大概過了十分鍾,林致出來,對孟南柯道:“老爺子要見你們。”

  齊芳聽到立刻急了:“那我們呢,什麽時候能去看看老爺子?”

  秦夢一俯視,對於這件事齊芳分外急迫了,她打量的眼神毫不遮掩,齊芳立刻感覺到,兩人對視,齊芳心中一跳,佯裝鎮定的轉移了視線。

  林致一板一眼道:“老爺子隻要見二少爺和二少奶奶。”

  齊芳心焦,上前一步還想說什麽,卻被卿又菱默不作聲的拉住,朝她搖搖頭,齊芳隻好按捺下來,眼睜睜的看著兩人進了護理室。

  秦夢一和孟南柯走進老爺子房間的時候,周叔正站在他的床前。

  兩個人的神情都異常凝重,之前談過什麽尚未可知,但是這房間裏的氣氛,像一根繃緊了的弦,已經到了斷裂的邊緣。

  老爺子坐在床上,見他們倆進來,神情淡淡。

  “看樣子,這個年過得熱鬧啊。”老爺子隱約也聽見了外麵的喧鬧聲,冷笑了一聲。

  孟南柯垂著頭,沉默了許久才開口,“您準備怎麽處置周叔?”

  老爺子沒有正麵回答,反而是朝著秦夢一招了招手,“你去,幫我把那抽屜裏的東西拿出來。”

  秦夢一照做,拉開了書桌的抽屜,才發現裏麵竟整齊的擺放著好幾份房產證明和幾本存折。

  她眼尖的瞄了一眼,看到了上麵的竟然寫著周叔的名字。

  老爺子還帶著氧氣管,可也顧不上這麽多,見到秦夢一將東西拿過來,他吃力起身,在床邊坐了下來,一一翻看著。

  “這套房子,是我人生中投資的第一處房產,那個時候,我還不信那荒涼的地方竟然會被開發出來,是你苦口婆心勸我,沒想到,果然如你所言,不到五年,那裏成了大型的商業中心,價值翻了十倍,也是這套房子,在我人生低穀期成為了我東山再起的籌碼。”老爺子說著,話語雖然無力,但是在回憶起過往那些光輝曆史時,他眼裏的光是藏不住的。

  “這房子……您不是賣了麽?”周叔驚訝。

  “是賣了。”老爺子笑了,神情有些緬懷:“隻是後來又買回來了,它是我們那段艱苦歲月最好的見證。”

  “不止這套房子,還有這些。”老爺子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了周叔,“五十年了……這些東西,原本早就想給你的,可你這老頭子啊……”

  老爺子的話語哽咽,周叔接著手裏厚厚的文件,膝下一軟,徑直在老爺子麵前跪了下去,“老爺……我……我不配啊!”

  他雙手將東西碰過頭頂,低垂著頭,失聲痛哭,“是我對不住你,我鬼迷了心竅啊……”

  老爺子混濁的眼睛裏閃過一抹痛色,他低頭瞧著這個跪在自己身前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老夥計,想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老爺子隻是無力的揚了揚手,轉過頭,歎息一聲:“你走吧。”

  “孟家已經容不下你,離開這裏,以後,別再回來了。”

  “老爺子……”周叔還要說什麽,可是老爺子卻是往床上一趟,撇過頭,不再說話。

  周叔顫抖起身,他盯著老爺子看了許久,將手裏的東西重新放到桌上,低聲道:“我自知無顏麵對你,這些東西也是不敢受的。”

  “咱們都到這個年紀了,這次一別,恐怕日後也沒機會再見了。”周叔擦了一把眼淚,鄭重的給老爺子彎下了腰,“我周餘在此,衷心祝願您能平安順遂。”

  說完,他便已經轉身要離開。

  “周叔。”坐在輪椅上的孟南柯緊緊握住了輪椅的把手上,平靜的麵容有些許皸裂的痕跡,他卻偏偏想要粉飾太平。

  “二少爺。”周叔臉上帶著笑,可眼神裏含著淚光,充滿愧疚和心疼:“你是個好孩子,整個孟家就屬你最有孝心,往後,老爺子就交給你了。”

  孟南柯手上逐漸用力到暴起青筋,“你是孟家的管家,就算要走,也得把家裏的事先交接好。”他的聲線低沉,聽起來十足的冷漠。

  周叔身子一頓,應了下來,孟南柯手上的力道頓時鬆懈,又恢複成了沉默的模樣。

  秦夢一看著孟南柯,知道他其實是怕周叔這個時候出去會撞上孟家人的槍口,畢竟外麵站在的那一群人,才是這個地盤上最凶猛的野獸。

  “我去看看樓下。”林致知道老爺子是有話要對他們兩個說,自己退了出去。

  病房裏又安靜了下來,隻聽得到外麵的吵嚷聲越來越近,在這新春佳節之際格外的刺耳,秦夢一去門口查看,孟向明他們都到了,還有從醫院匆匆而來的楚靜雅,有了孟向明,他們膽大的直接上了樓,看到周叔出去,不知說了什麽,再次炸鍋。

  “你別記恨他。”老爺子突然這麽說了一句,平靜地看著孟南柯的臉,“他是比你父母還要親近的人。”

  孟南柯眼眉壓低,周身籠罩在濃重的沉痛之中。

  “當年你母親難產,是他送你們母子去醫院,還差點因此喪了命。”老爺子的聲音有些無力,虛無縹緲,“他是老孟家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