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失格
  許宣一直緊緊的攥著洛的手,一刻都不肯鬆開,一直到回到家裏,小滿好說歹說,解釋在儀式正式開始前,兩個人要先分開一段時間。

   再說了,新娘怎麽也要打扮打扮,他自己同樣也要打扮一番,不然那像什麽樣子呢?

   兩人之後有的是時間膩在一起,不差這一會,費了半天口舌,小滿這才說動了許宣。

   祠堂的屋簷上掛滿著紅布,宴會的場地按照慣例布置在了祠堂前的廣場上,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這裏,等待一對新人的到來。

   “這樣…真的好嗎?”

   “哎呀,不用擔心啦,必須得讓那臭小子知道得來不易,他才會加倍珍惜嘛!”

   “好吧…”

   儀式終於到了最重要的時刻,在阿生以及一眾年輕小夥子的簇擁下,穿著正式的許宣來到祠堂前,他四處東張西望,尋找著那道美麗的倩影。

   緊隨而來的正是小滿,她的兩隻手各牽了一位頭上蓋著紅頭蓋,穿著白裙的女子,從身高體型上來看,二者幾乎看不出任何區別。

   “小滿姐?這是…”許宣不解的問道。

   “當然是給你準備的驚喜哩,猜一猜哪個是新娘!”小滿一臉壞笑地說道。

   許宣聽了露出會心一笑,這當然難不住他,洛的氣息早就鐫刻在了他的靈魂深處,即使不用看不用聽甚至不用聞,他都能感受到洛的存在。

   在眾人的歡呼聲和掌聲,許宣直直的來到小滿的右側,輕輕的掀起紅蓋頭,一張美的令人窒息的臉龐出現在眾人麵前。

   銀色的秀發高高挽起,配合上一些簡單但不失格調的飾品,精致的五官即便淡妝濃抹,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兩個人就這樣四目相對望著對方,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們散發出來的情意。

   另一邊的“女子”不滿的掀起紅蓋頭,說道。

   “阿宣你這眼神也太準了…”

   見到女裝的小六子,周圍的村民哄笑一團,許宣有些意外,不過這風格倒是跟貼切他的性格。

   在眾人的掌聲中,許宣溫柔的抱起洛,一步一步堅定的向著祠堂走去。祠堂的門大開著,裏麵此時燈火通明,神采奕奕的許禦早就在這裏等候多時。

   “我沉嗎?”洛小聲問道。

   “一點都不。”許宣溫柔的回答道。

   “為什麽不是沉呢?小滿姐說應該回答沉,因為你是我的全世界…”聽著洛突然蹦出來的天真話語,許宣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阿宣,我想再聽一次那天清晨你說的話。”洛的聲音有些緊張。

   “好。”許宣頓了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道。

   “我愛你,洛,縱然萬劫不複,縱然相思入骨,我也待你眉眼如初,歲月如故!”

   鏗鏘有力的話語代表著少年的誓言,落在了她揚起的嘴角上。

   “爺爺!”來到祠堂的台階下,許宣輕輕的放下洛,二人攜手向許禦行禮道。

   “許家列祖列宗在上,後人許宣,今與洛在先輩們的見證下,結為夫妻!取發!”

   說完春生與秋分兄弟二人上前,呈上兩把雕刻精美的刀,迎著兩位長輩期許的目光,許宣一把割下自己的一縷黑發,放在供盤中,隨後笑意盈盈的凝視著洛。

   洛接過刀,輕輕截下一縷銀發,有學有樣的放置在供盤中。

   兄弟二人神色複雜的看了許宣一眼,點了點頭,隨後轉身回到祠堂門口。

   “今天,二人結發為證,天地可鑒!讓我們為這二位新人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許禦語畢,全場響起浪潮一般的歡呼聲,歡鬧的婚宴正式開始。

   商會的人似乎走的很狼狽,留下了許多不屬於許家村的物資,其中就包括一批陳年老酒,恰好就在這會派上了用場。

   許家村一直沒有飲酒的習俗,許禦更是幾十年來滴酒不沾的人,不過這次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破了例,尤其是捕蛇隊的眾人,更是喝的凶。

   觥籌交錯間,許多人都不勝酒力,有些人是因為看不見前途的未來而迷茫,有些人是因為曾經堅信的一切被碾碎而不知所措。

   許宣因為還未成年,所以宴會進行到後半段便和洛抽身而去。二人靜靜地坐在石崖上,吹著清涼的晚風,聽著麵前川流不息的瀑布叮咚作響。

   一向高冷的洛此刻正小鳥依人地倚在許宣懷中,銀色的秀發攀上許宣的臂彎,兩個人的背影在月光下混如一體。

   許宣感覺自己的心被填的滿滿的,再也沒有絲毫縫隙來容納其他的事情。

   洛的身體依然冰涼,即使隔著衣裙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盡管如此,許宣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她悅動的心跳。

   “洛。”許宣輕輕喚著洛的名字。

   “嗯。”

   洛同樣輕聲回應著,流淌著的月影在瀑布表麵搖曳著,此時無聲勝有聲,兩個人沉浸在其中,貪婪的享受著隻屬於他們的夜晚。

   許久過去,恍惚中的許宣回過神來,發現洛正失神的望著天空,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我們回家吧,洛。”許宣平時撫摸著洛冰涼的後背說道。

   “你想不想,聽一個故事?”洛沒有回應許宣的問題,反而是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當然!我聽著呢!”

   許宣有些詫異,不過洛願意為自己敞開心扉,當時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他端坐起來,神色認真的聽洛講述這個故事。

   “這個故事發生在五百年前,那時候的這片天下是妖的樂土,數以萬計的妖族生活在這片大陸上…”

   隨著洛清冷的聲音娓娓道來,許宣的眼前逐漸浮現出一副又一副的畫麵,蠻荒的大陸,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沒有半點人類文明存在的痕跡。

   “妖神於混沌中誕生,分割開陰陽兩界,從此以後陰間一直便是妖的淨土…”

   “誠然,妖與妖之間一直都是血統至上,充滿著弱肉強食。但這裏是他們的家園,他們,才是這裏的主人!”

   說到這裏,洛的語氣充滿一絲慍怒,同時還有些許無奈。

   許宣沉默無言,因為這些都是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或者說作為時隔五百年才降臨到這片大陸的生命,他本能的會認為這裏是自己賴以生存的土地。

   洛眼神頗有深意的觀察的許宣的眼神,繼續說道。

   “騰蛇一族,是妖族中威名赫赫的’三皇族’之一,蛇修千年成螣,螣過天劫成神龍…要知道,騰蛇一族可是出過不止一位皇境強者…”

   說到這裏,洛的臉上洋溢著少見的自豪神色,雖然她一直都在以第三人稱講述這個故事,但也不難猜出這便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過去。

   “人類,不過是在末法年代橫生的畸形產物,他們從不滿足,也從不會停止侵略的腳步…”

   “誰也不曾想到,存在萬世的騰蛇一族,最終毀滅在人類這個新新事物手上。”

   “有一個繈褓中的孩子,便是在騰蛇一族的存亡之際,被封印在四大絕地之一的龍淵中…”

   “她一人度過了五百年的孤獨時光,當然,人類依然不死心,從來沒有停止打擾她沉眠的腳步…”

   講到這裏,洛的表情越來越冷,連帶著散發出來的氣息都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她在錯誤的時間出生,背負了全族上下的希望與榮光,卻又在錯誤的時間醒來…”

   “這筆賬,終究要清算的!”

   森然殺機在一瞬間讓奔流的瀑布凝滯下來,連帶著周圍的空氣,許宣感覺也被凍結起來,天地黯然失色,無論山林草木,還是頭頂的月光,都變成了灰蒙蒙的一團。

   不過很快,她的眼神柔和下來,殺氣內斂後,周圍的一切恢複如常,洛繼續說道。

   “不過,她遇到了一個很溫柔、很溫暖的人,他真誠的有些木訥,平凡的十分普通。他讓她知道了人與人是不同的,就像妖與妖之間也有本質的差異…”

   “但是,命運的軌跡讓她無法停下來!既然妖神之路尚未開啟,那便要用人類的血,來衝刷曾經的恥辱!”

   聽到這裏時,許宣的神情變了又變,先是聽到洛的心裏獨白異常欣慰,又因為她後麵的偏激觀念而十分不安。

   他很清楚,洛是認真的,所以他當即想要讓洛先冷靜下來。

   “當一個普通的人類…其實,也蠻好的,真的!”

   洛的臉上浮現出有些淒冷的表情,她的嘴角卻是上揚著的。許宣突然發現自己不僅無法動彈,而且發不出半點聲音,就像被“凍結”了一般。

   他知道這是洛的手筆,所以表現的更加不安,想要用眼神去阻止洛,讓她不要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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