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試問 第十五章 問君失馬禍之?福之?
  饕餮所問命題由來已久,實是天地初開,人族繁衍生息,直至演變出高於獸類靈智後,便存在至今。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況這情之一物,卻是無色無味,最是難防,往往不知所起,竟一往而深。

  ?離恨此時情關輕叩,雖未深種,但已經隱有鬆動的跡象,這於現今自無大礙,可隨離恨修為增強,修行日久執念益甚,一旦踏入元嬰境,離恨終食其害。

  修行本逆天之舉,稱作逆旅亦毫不為過,天道對違逆其意誌的修仙者自然要做出修正。

  而受製於某些緣由,天道並無法直接幹涉,故在修仙者修煉中設下重重關隘,以此達到肅清的目的,命薄而無幸隕落者不在少數。

  修仙者踏入元嬰境,顧名思義,便會在識海中凝造一尊元神,元神初成極為脆弱,需不斷磨礪方可強大。

  此時元神最忌諱心魔紛擾,一旦無法戰勝心魔,便會被心魔侵占神智,心性泯滅喪失全部理性,猶如行屍走肉不能自已。

  況元嬰於世間凡俗已是不可企及的地上神仙,任由其肆掠人間絕對是難測的災厄。

  心魔何來?執念堆砌不得排解,漸固漸深,徐徐扭曲,終成為偏態,異化成魔。

  世間執念有八: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皆是由最初微小的欲求,敵不過人心的叵測,順著歧途演化,使執念不複光明,墮為偏執。

  這便是修仙者不願去沾染因果的緣故,紅塵百味,種善因得善果、惡因則得惡果,沾上因果就莫想輕易擺脫,非道成修為不可斬斷。

  人妖殊途,總歸是越不盡的鴻溝。

  縱使青丘狐族被視為祥瑞,與人族親近,但終究是妖,人族修士親近之不過是想利用之罷了。

  若離恨同白玨結合,必將被世間修仙著者視為異端,受世人筆誅口伐,難得美滿,片刻都不得安生。

  饕餮暗暗記下,尋思這日後趁離恨這縷情絲不顯,祝他磨滅掉,莫待受盡熬煎,執念長作心魔,攪擾了他的無物明台。

  饕餮亦不願棒打鴛鴦,它知以離恨性情,動了情意便強近風發至死不移,似蜂蝶戀蜜不改初心。

  實在造化弄人,這因果本不該結的,饕餮倒對寧安平略生埋怨,這因果因寧安平而起,它自然更在意離恨,與離恨相比寧安平終究還是較疏遠些。

  離恨察覺到有一股能量,順著經脈流動至嘴中,當白玨吮著他唇而流失,進了白玨體內,她每吮吸一次離恨便虛弱一分。

  想來那股能量便是所謂的精氣,隨著精氣輸出的量加劇,離恨明亮有神的眸子出現了萎靡的神色。

  若細致觀察,便會發現離恨的身體在輕微地抖動,幅度極小,幾乎不可辨別,但這抖動愈發猛烈,最後竟如篩子般簌簌顫不停。

  精氣的流失對離恨無論是肉體或是精神皆是損傷,輸送精氣的手段,實是隻損己專利人的法子,以離恨的小損傷換白玨之大創傷得愈。

  妖族也並非任意精氣都願吸食,劣質的精氣混濁不堪,攝入體內平白使妖力變得斑雜,任何妖都不會行這般蠢事。

  若非受致命創傷,妖族絕不會遷就自己,白玨願吸食離恨

  精氣,自然表示離恨精氣尚可,不歸屬劣等範疇。

  但許是,離恨的精氣過分甘甜,竟讓白玨失掉分寸,加大了吸食的量,遠超於她補充所需。

  原來饕餮隻打算讓離恨供給少許精氣予白玨,權當補充部分便好,不求恢複其魂靈損傷。

  怎料,離恨精氣對白玨其本能的吸引力如此之大,完全沉溺其中,似要將離恨精氣盡數奪取,毫無停止的勢頭。

  白玨攝入離恨精氣的那一瞬,體內原本沉寂的內逐漸丹活躍起來,貪婪索取著吸入大部分的精氣,不讓它流失分毫。

  精氣每被內丹吸收一縷,內丹便如心髒般跳動數下,饕餮感知到白玨的氣血受到催發,開始旺盛。

  這點離恨由於距離更近,更能直觀感受到,可他自身難保,亦不能為白玨感到歡喜。

  氣血旺盛起來的同時,白玨氣府隱有所感應,自行吸納天地靈氣,凝練妖力。

  原先因修複魂靈幹涸的氣府,出現了妖力囤積。

  第一縷、第二縷、第三縷······直至填滿半個氣府。

  妖力才又複從氣府流轉出,半數輸送魂靈,半數用於激發氣血,促進肉體上傷勢的自愈。

  半數的妖力夾雜未被內丹全部吸收的少許精氣供與魂靈,精氣內蘊含離恨氣息,但魂靈並未出現對精氣的排斥,欣然受之。

  白玨的魂靈極快便將精氣吸收,竟有種水乳交融之感,靜氣的功效完美發揮,修複者白玨魂靈。

  妖氣覆蓋魂靈表麵,形成一層純白的薄膜,源源不斷由氣府輸送來後,一絲絲滲入魂靈中。

  魂靈表麵本存著交錯的細小裂縫,正慢慢粘合,愈合處幾近無瑕,愈發晶瑩剔透。

  精氣的滋養使白玨魂靈強韌了許多,透明的魂靈中竟有若隱若現的血紅色一閃而過,極淡極淡,或是沾染離恨精氣影響所致。

  那血紅色隻流轉在魂靈受損的裂縫處,一旦魂靈裂紋修複便隱沒消失,融入魂靈內。

  大抵過了足足一個時辰,饕餮感知到白玨魂靈已然恢複四成左右,此時離恨的情況反倒不容樂觀。

  饕餮望去,離恨形容枯槁,麵上已尋不到半點血色,肌肉整整萎縮了一圈,早前明媚狹長的雙目無任何神彩。

  這皆是體內精氣過量流失的征兆,再這般下去,就算離恨倚仗著引氣境肉身,亦要瘦脫不成人形,甚至重則殞命。

  白玨魂靈既恢複了四成,想來業已足夠,剩下傷勢由她自行恢複即可。

  饕餮上前強行推開離恨,將這一男一女分開,雙唇猝然分離,自然打斷了白玨吸食精氣。

  離恨驀地似脫力,又無倚靠,猛然癱軟下去,饕餮貼近他細查,幸好並無大憂大礙。

  可白玨吸食的精氣遠超離恨所能承受的量,精氣損失一時間過了負荷,自然傷及了根本。

  所幸,離恨借助稀薄的饕餮血極大鞏固了肉身根基,倒也不至害了性命,但肉身終究卻也因此虧空,竟跌落至固本境。

  並不是將流失的精氣補回,肉身修為便可恢複那般輕巧,這絕非簡單的修為暫時倒退可比。

  精氣的虧空撼動的是離恨的質,這種損害是不可逆的,相當於縱使離恨以特殊手段

  補滿精氣,欲其肉身重回引氣,亦要從頭修起。

  這倒不是甚大事,福禍相依,凡間傳有一俗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若思量過後,換角度再論此事,亦未嚐不是機緣。

  離恨肉身有引氣境根基在,重修自不需太費心神,進境也快,關鍵是重修後的肉身較之前定更佳穩固強勁,這是尋常修仙者求都求不得的。

  離恨雖極其虛弱,但體內那縷仙氣仍舊運行,借著吐納法相助吸納著天地靈氣。

  離恨體內仙氣未出現紊亂的情形,反倒使肉身與修為達成了奇妙的平衡。

  饕餮不敢盲目去移動離恨,即使他如今無恙,饕餮依然小心為上。

  謹慎總不致釀大錯的,便任由離恨癱在地上,白玨失了依靠,自然壓在離恨身上。

  饕餮靜候日落西山,直至月明星稀,明月徘徊鬥牛間,白玨才將魂靈修補八九,已無須擔心魂靈阻礙修為恢複。

  白玨悠悠醒轉,睜開雙眸,泛著一眼見底的空,碧藍的瞳孔映著明月幽冷,她立起身子,盤膝吐納約逝去了盞茶時間。

  期間,白玨周身披上月華,那純白光暈倒也突顯得白玨格外聖潔不染,饕餮亦略感驚豔。

  月華亦是歸屬天地靈氣的一種,不過是更為具象,即是凡俗肉眼也可瞧見。

  月華附著多半是白玨功法所致,忽而白玨停止吐納,未幾,月華斂盡,被白玨吸入內丹中。

  白玨的瞳孔終於聚焦,再度浮現生氣,冉冉有了神采,她瞥向一旁,卻望到離恨倒地,憑借妖族敏銳的聽覺覺察離恨呼吸微弱。

  白玨在吸食離恨精氣時,陷入龜息狀態,所作所為皆是本能操縱。

  白玨並無其間記憶,她自不知發生何事,離恨出現異狀,當下肯定心急如焚。

  白玨正欲伸手細細查看離恨狀態,饕餮搶先一步攔住她動作。

  “他將精氣渡於你,誰知你這丫頭好生貪心,險些將他吸幹,先莫驚擾他,待他自己醒來最為穩妥。”

  白玨聞言,轉念內視魂靈,魂靈上裂縫幾乎填補,隻剩下部分細微處,魂靈難愈,修複竟如此迅速,遂知道饕餮所言非虛。

  離恨這份恩情不可謂不重,白玨暗自感動,默默記下。

  隨後白玨頷首,讚同了饕餮的建議,便守在離恨身旁,盤膝又進入冥想。

  一來,護著離恨周全,既那傷她的五霄雷觀小道士可入莽荒,自然也會有其他修士途徑,不得不有所防範。

  二來,魂靈傷損的難題已迎刃而解,白玨便再無顧忌,隻盼著早日恢複修為,尋那小道士算賬,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白玨縱人身處冥想,思緒卻已分心他想,淨在思索如何破掉那小道士的三階靈寶。

  幻想著依靠實力折服那小道士,令他知道自家的厲害,要他如何如何求饒方才解氣,誰叫他張口閉口便是“妖孽”,實在可恨。

  較之離恨更是弗如遠甚,既不及離恨翩翩俊朗,又不及離恨赤誠心腸,又不及離恨······總之,種種不及,白玨便是瞧著那小道士不順眼。

  還是個修身養性的小道士呢。

  自詡正道?

  呸!不過是道貌岸然的小人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