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試問 第十四章 非是善因,可得何果?
  經過饕餮血的大滋補,那內丹愈發晶瑩剔透,兀自無瑕。

  再無可吸收之物,內丹運轉趨緩,逐漸回落,又複遁入白玨體內。

  內丹一回體,六尾白狐狸便重新幻化人形,玉手扶住鑒壁。

  白玨柔若無骨地順著鑒壁的弧度倚靠,烏黑的青絲隨意披散,如瀑般覆在外壁,正巧映射斜陽的光,反出極美的色澤。

  那斜陽一抹,正灑落她半側俏臉,平添了幾分鮮紅,她本是傾城女子,此時又得借天色增豔,更是嬌媚得不可方物。

  離恨為眼前的女子擾亂了心神,古井無波中竟蕩起細微漣漪,呼吸半窒,足有數息內難移目光。

  饕餮倒無受影響,任何美色於它皆是紅粉骷髏。

  饕餮卻心憂其他,饕餮血對白玨自然或多或少是有裨益的,可對她修複魂靈損傷給予的幫助實在微乎及微。

  這十餘壇潭水中的饕餮血濃量終究少了些,隻能減輕白玨魂靈的痛楚,防止傷勢加劇,卻根本起不到真正的功用,總歸治標不治本。

  饕餮微惱,竟有它的血治不愈的傷,實是對它的一種變相否定。

  教饕餮最為窩囊的是,雖饕餮血不似狗皮膏藥般全能,但亦並非饕餮血無用。

  而應須歸咎於饕餮血離開饕餮本體時日過久,早已屬無根之物,即便仍蘊含有靈性,也大不如前。

  饕餮血靈性有缺,藥性即去之八九,且饕餮未料到白玨魂靈遠強於尋常妖族,饕餮血對其魂靈的滋補自然不甚明顯。

  這實是命之罪也,非饕餮之過。

  這又當如何?真真煩憂得緊。

  饕餮直感頭大,焦躁地胡亂刨了幾下泥土,哪成想自己堂堂上古凶獸,竟會因這種小事棘手,被逼迫淪落到思緒如麻的地步。

  可饕餮舍了肉身,如今修為又低微,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一時間饕餮也無甚麽解決的妙招法門。

  許是出自無心,許是真的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切都是最絕妙的安排。

  饕餮正焦頭爛額之際,不巧昂首,恰恰遇見離恨慌亂將視線從白玨俏臉上錯開,一人一狗竟鬼使神差的對視了。

  離恨本就異常心虛,突然撞見饕餮直視而來的目光,更慌了幾分。

  誰知,對視僅眨眼功夫,饕餮竟咧開嘴,露出尖銳白亮的犬牙對著離恨笑了,又是那熟悉且猥瑣的味道,離恨旋即吞咽口唾沫,有所預感大抵自己又被算計了。

  饕餮心中已有了計較。

  “我先前已警告你莫要再打我主意,住嘴休提,提也無用,鐵定沒門。”

  吃一塹,長一智,離恨吃多了饕餮的虧,自也不會傻傻予它半點開口詭辯的機會。

  哦?饕餮暗暗喟歎,離恨這小子愈發機巧,日後怕再難輕易唬他。

  饕餮定不會將感慨流露於表麵,將心緒藏得極好,又反複挑選,擇了個自認為得體的笑,再度仰首麵向離恨。

  這笑容,唉,確是不敢恭維,縱饕餮如何佯裝,那笑骨子裏總透著一絲猥瑣。

  離恨讓饕餮盯得發毛,倒先怯了場,避開了饕餮

  那一雙犬眸。

  離恨極不情願地道:“瞧在白玨的麵子上且聽你說些廢話,我答應與否還是兩說。”

  饕餮就知離恨會心軟鬆口,這小子終究是嫩了些。

  這小子哪擋得住它英明神武的凶獸魅力及透視心靈的眼神攻略?

  饕餮在心中又沒臉沒皮的自我編排起來,形象不斷得到豐滿,最後竟直將自己幻想成了天外的仙人一般偉岸的存在。

  瞥見饕餮的得色,離恨略感後悔。

  可言出如灑水,哪有收回的道理,這是他的原則,輕易違背不得,如果肆意踐踏,豈非成了反複小人?

  片刻,饕餮意淫過癮後,迅速正色,關鍵時候饕餮可絕不含糊。

  “這丫頭肉身與魂靈皆受到程度不等的傷勢,由於魂靈更為重要且致命,其體內妖力遵從本能,自行優先修複魂靈。”

  饕餮隻簡單開個頭,卻針針見血,點出了要點,離恨便大概理解它所想表達的含義。

  饕餮曾粗略的向離恨講解過肉身、氣府、魂靈三者的關聯,或用所學,離恨知曉了白玨此刻的狀況。

  白玨體內妖力盡數用以修複魂靈,可肉身亦受了傷勢,氣血虧空得厲害。

  而氣血虛浮又影響到氣府,使氣府運轉趨緩,幾欲停滯,所凝練妖力極少,入不敷出,想維持傷勢不惡化也難,全賴妖族體魄強悍,硬生生撐了許久。

  所幸那十餘壇中的饕餮血為其止住頹勢,故其傷勢治愈不見成效原因在此。

  道理離恨都懂,卻不知應怎樣幫助白玨擺脫那尷尬境地,靜待饕餮下文。

  “真蠢,還要我來點醒你。大體上想來你都曉得,便不多言,這丫頭如今精氣兩虧,自然需要為她補充精氣。”

  倒是頂有道理的樣子。

  可這······不盡是些廢話麽。

  離恨鄙夷地瞧了饕餮一眼,饕餮鼻端皺起怒紋。

  “你什麽眼神,信不信本座咬你。你將你的氣血渡些於她,不便了事了。”

  這法子離恨倒未曾聽過,實在匪夷所思,疑惑詢問饕餮:“怎個渡法,我又不曾學過。”

  “不必學,你抱著她,將氣血催發出來,令她感知到,她自會主動吸收。”

  上古時,妖族修行以人類精氣為食,利用人類氣血溫養修為,故吸食精氣之法是妖族本能,無需經過修習生而便會。

  隻不過,隨曆史洪流滾滾,人族不複勢弱,日益強盛,至近古時代實力終蓋過妖族,不再受妖族統治壓迫。

  且部分妖族長時間與人族共同棲息生活,逐漸被同化,親近人族。

  在曆史大勢之下,妖族不得不有所妥協,一改以吸食人類精氣修行的方式,轉而將吸納天地靈氣作為修行主要手段。

  離恨細細聽完饕餮的說明,便上前去征求白玨的意見。

  失去些許精氣換白玨痊愈也無不可,離恨倒無所謂,頂多是躺上十天半個月,饕餮既感提出,危害想來不大。

  離恨輕聲喚了幾次白玨的姓名,卻無回應,白玨依舊半靠鑒壁,明眸不睜,離恨回

  首以神色詢問饕餮。

  “她約摸是進入了龜息狀態,饕餮血雖未治愈其魂靈,但使她的內丹得到了少許機緣。”饕餮略顯遲疑,推測出白玨狀態後,它沉吟片刻,又繼續道:

  “無妨,妖族對精氣極其敏銳,縱使沉浸龜息,亦能感知到的。”

  離恨微微頷首,表示了解,小心將白玨抱出鑒外,動作輕柔,似生恐氣力過大會揉碎她。

  離恨盤膝坐下,讓白玨靠住自己的肩頭,雙臂張開,手抬起反而為難起來。

  離恨拿得起,卻確實放不下,如此嬌媚的女子在懷,撲鼻撩撥的幽香,離恨怎能不方寸大亂,心髒陡然快了數倍。

  白駒過隙,離恨即使不懂男女之情,亦也不覺中到了成熟的年紀,麵對異性有所反應自也正常。

  白玨有傾世之姿,魅力如斯,天下見她而不心動者寥寥,縱然是同為女子,亦也憐惜。

  讓離恨坐懷不亂,不過強人所難,饕餮卻哪管得這些,隻覺得離恨磨磨蹭蹭,不禁生厭,朝離恨怒吠。

  “婆婆媽媽像甚麽樣子,抱住就行,利索些。”

  離恨竟被這吠聲驚出冷汗,終恢複清明,強壓下心頭雜亂的欲想。

  離恨出手自摑兩巴掌,心誌這般不穩,當真該打。

  離恨將手放在白玨腹部將其環抱,心中再無雜念紛擾,離恨顯得十分坦蕩。

  離恨激發右手的仙氣運轉,仙氣開始順經絡流動,帶動他全身氣血升騰。

  仙氣運轉十個大周天後,離恨的氣血已被完全催動沸騰。

  離恨膚表抹上一層淡紅,青筋突起,他所散發的氣勢達到了頂峰。

  “還不夠。”

  離恨隱約聽見饕餮言語,遂增強催動氣血的力度。

  離恨膚表的淡紅終成血紅,有血珠從毛孔滲出,此時離恨宛若浴血的凶煞。

  離恨懷中的白玨,似感知到這濃鬱的氣血波動,驀地,她眉頭急蹙,瓊鼻翕動。

  白玨大抵是嗅到了,竟在龜息狀態下身體作出了反應。

  離恨忽覺脖頸上傳來細膩的觸感,原是白玨藕臂環勾住他。

  白玨本能的想離氣血濃鬱處更近些,猛地前傾,一湊,離恨下意識抽動鼻子,直覺鼻腔香甜。

  白玨微仰,蜻蜓點水般紅唇抵住離恨的嘴,離恨愣了半晌,腦中竟全然空白。

  白玨久紅唇完全封住離恨的嘴,不停吮吸,似荒漠中行者久旱逢甘霖,離恨的精氣由四唇相接處渡入白玨體內,緩緩供給與魂靈。

  猝不及防的旖旎,離恨雙目圓瞪,胸腔鼓鳴,這莫名的情愫,令他心神不安。

  饕餮旁觀者清,所有變故盡收眼底。

  僅在近處方可聽得饕餮呢喃,話語中寓意隱晦,許隻有它自己清楚。

  它輕歎一聲,難得正經。

  那聲歎息中溢滿滄桑,似能蹣跚越過流年,刻著歲月鎏金的痕跡,卻陳而顯烈,此中滋味嚐過方知。

  “唉,這世間情愛最磨煞心神,參不透,實在參不透。試問這天道,非是善因,可得何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