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恐懼
  狼犬的狂吠劃破了寂靜的貧民窟,一個還未成年的熟睡孩童,被自己同伴突然的狂態驚醒,他連忙起身安撫顫抖的夥伴,同時,將視線投向了黑暗的小巷的盡頭,在那他看不到任何東西的存在,更不明白自己的夥伴為何如此緊張。

   但下一瞬間,他明白了,席卷而來的寒冷從腳到頭,將他完全包裹,他感覺得到,一個龐然大物,位於他的身前,凝視著他,但他明明,看不見任何東西。

   “嗚嗚嗚~”膽大無比的狼狗此刻在如此威壓之下,竟發出呻吟,順從著自己的本能,丟棄了主人而逃,不知所措的孩子仍站在原處,等待著未知的命運來臨。

   夜風刮過雨布的沙沙聲響,大地的低噥,盤旋蝙蝠的吱吱叫喚,如同宣讀訃告一般,引渡著迷途的亡魂。

   終於,黑暗的盡頭,一個人影隱現,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從外表上看去,甚至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的一個人。

   “你好。”那黑影主動打招呼道。

   這個孩子才反應過來,慌忙起身,來的是熟麵孔,是客戶,根據利安達大姐的交代,不能怠慢。

   “您有事嗎?”這個孩子想起來,他似乎知道麵前來者的名字,坎雷爾,他無意間聽到過,“坎雷爾先生。”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自己獨自站在這個人麵前的時候,自己是如此的渺小,他在回想著,之前自己見到這個人,有這種感覺嗎?

   “我找你們的利安達大姐有事,能麻煩你帶個路嗎?”

   ······

   “我的天呐!”利安達勉強收拾收拾了麵容,一屁股坐在了木桌的對麵,“你和丹尼斯怎麽都是這樣,你們晚上不睡覺的嗎?”

   坎雷爾露出有些文質的微笑,靜靜的看著麵前的利安達,等待著她安靜下來,看到麵前的顧客如此反應,利安達也安靜了下來,她微眯起眼睛,注視著麵前熟悉的麵容。

   “你是誰?你不是坎雷爾。”或許是出生野蠻的孩子,能夠保有些許原始的本能,利安達憑著直覺,斷言道。

   “不······”但她又有些不確定,畢竟麵前的男人,在一年之內變化頗大,說不定隻是眼前的他與當時那個剛剛進城的鄉巴佬差別過大,以至於他單獨一人出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覺得和第一次見麵的形象對不上也說不準。

   “你在說什麽啊,利安達。”坎雷爾保持著那樣的笑容,說道,但從小便精通察言觀色的貧民窟女孩,感覺得出,這是一種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一股惡寒爬上了她的脊背。

   她猛然發覺,那個不知來曆的老板丹尼斯身邊跟隨著的坎雷爾,居然也是如此深不可測,而她之前居然都未怎麽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坎雷爾先生,這麽晚了,你找我們有什麽事?”利安達也整了整精神,謹慎了起來。

   “當然是找你們查一件事情。”坎雷爾攤了攤手,“除此之外,我還能找你們做什麽。”

   “可是······”利安達有些猶豫,似乎有什麽隱情。

   “錢不是問題,對了,”坎雷爾翹起了二郎腿,很是鎮定,他看到利安達的模樣,笑了起來,微眯起眼睛說道,“你們這對待客戶都是平等的吧。”

   言外之意很清楚,坎雷爾也明白,利安達很可能會將他半夜到來的消息告訴那個皇族,他倒是不太有所謂,但是理論上,利安達他們是中立的組織,顧客的資助都是自願的,不會因為資助錢財的多少而倒向誰。

   他們不信任任何人,也不願意隸屬任何人,但他們不明白,沒有人的立場能夠永遠中立,妄想處身事外還賺事裏的錢無疑是極為孩子氣的幼稚想法,牆頭草在真正激蕩的風雲中隻會被攪得粉碎,特別是,他們手上還沒有力量的時候。

   利安達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她未必不懂這樣的道理,坎雷爾意圖很明白,就是催促他們做抉擇,完全倒戈他們,還是就這麽保持現狀。

   “當然,在我們這任何顧客都是平等的,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將一個客戶的相關信息透露給另外的任何客戶,我們是無害的影子,隻是偶爾充當金錢的眼睛,這是我們全體一並討論出來的結果,除非解散,不然不會有所變動,你就放心吧。”

   利安達極為肯定的說道,在她看來,坎雷爾一定是擔憂自己的行蹤被自己的同伴知道,所以她的肯定讓坎雷爾安心的笑了起來,但對於坎雷爾而言,他的笑另有意義,他找到了某種機會。

   “那好,這我就放心了,幫我調查今晚的黑幫衝突事件雙方的人員,以及他們在衝突中使用的武器,我需要詳情。”坎雷爾說道。

   “今晚?”利安達有些疑惑地說道,但她很快想起來,之前遠處響起的警笛,刹那間便了然。

   “沒問題坎雷爾先生,用盡手段,我也會在明晚之前,給您那個時間確切的信息。”利安達保證道。

   “那就好,”坎雷爾站起身來,天快亮了,他估摸著,那位也應該度過危險期了,“我等著你們的好消息。”

   利安達注視著坎雷爾的背影,微眯起眼睛,她在揣測著,坎雷爾與丹尼斯的關係,之前看來,就像一對貴族和保鏢,但從今晚看來,卻完全不是,倒像是一對互相算計的合作夥伴。

   似乎是坎雷爾回頭了,利安達感受到一雙視線刺入她的眼中,與她對視著,利安達下意識地撇開了頭,與他人的視線長期相對是極為不禮貌的,但是,她卻猛然發覺,坎雷爾根本沒有回頭,那股與他人對視的感覺仿佛錯覺一般,在她意識到這點後,便消失無蹤。

   那半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動過,隻是在逐漸變小罷了,但利安達很確信,就在剛剛,她和某雙眼睛對視過,那種宛如凝視著禁忌的深淵的感覺,令她雙腿發軟,幾欲跪下。

   就算那種直覺,是她個人一時的幻覺,那她雙腿的知覺,也絕不會是錯覺。

   她曾經以為,她這輩子即使是見到那個該死的皇帝,也絕不會因為恐懼而卑躬屈膝,更不會因為對方身處高位,而慌張不已。

   但那雙眼睛不一樣,那雙眼睛中,充斥著輕蔑,但那種輕蔑,與大多數貴族看他們這些貧民的不屑厭惡眼神完全不同······那是一種,上位者俯視著棋子的不在意,智慧生物觀察著低等生物的輕視。

   那是一種,無法抑製的,人類刻在骨子裏最本能的自我保護機製中,自帶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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