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這一劍,名為阿大
  南蠻之亂明麵上武力最強的便是侯川,侯川之死無疑讓白狼寨一方士氣大振,除了江望舒沒人知曉其中細節,不過今日他們才知曉姓名的少年郎一戰立威。

   季衍青沒有細問為何江玨能毫發無損殺死侯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她和江玨也有一個秘密一樣。

   翌日,破曉,白狼寨一方三萬大軍嚴陣以待,迎接最後一戰。武去疾依舊擔任指揮,江望舒和玨沒有參戰,季衍青親自率軍,今日戰事決定南蠻的歸屬,很顯然老天站在白狼寨一方。

   侯川軍在經曆侯川之死後並沒有想象中的軍心大亂,反而在杜若的率領下準備迎戰,看來這個女人的手段不簡單。

   “夫人,我家杜將軍請夫人陣前一敘。”有使者來陣前喊道。(南蠻土語)

   “南蠻人不殺南蠻人,滾回去吧。”季衍青並沒有斬殺這個南蠻使者,她倒想看看杜若有什麽手段。

   季衍青提雙刀策馬出陣,杜若騎白馬抱劍而來,兩個挑起南蠻之亂的女人在萬眾矚目中陣前一敘。

   “好姐姐,有什麽遺言要交代嗎?”季衍青戒備地望著杜若說道。

   杜若麵若寒霜,嗤笑道:“妹妹好手段,能請來江侯坐鎮,姐姐甘拜下風。”

   南蠻之亂因為這兩個女人而起,兩個女人針鋒相對,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之勢。白狼寨一方和侯川軍都嚴陣以待,一旦談判破爛便隻能兵戎相見了。

   “好姐姐,妹妹哪裏比得上你,侯川死了又打算找誰?”季衍青寸步不讓說道。

   杜若拔劍殺來,季衍青避開這淩厲一劍,翻身下馬提刀殺去,一刀紮在馬腿,一刀紮向杜若。

   馬兒受驚狂奔,杜若被摔下馬,持劍半跪。

   “進攻。”武去疾下令。

   白狼寨一方三萬人,侯川軍五萬,兩軍如同兩股洪流衝撞在一起。

   江望舒和玨,現在應該稱呼為江玨,兩人都沒動。江望舒沒動是因為不好插手,江玨沒動是因為厭倦殺人。

   這一戰一直持續到下午,白狼寨一方隻餘下萬人,侯川軍還有三萬有餘。盡管斬殺了侯川,但杜若手段不弱,並沒有軍心潰散。

   戰局開始朝對白狼寨不利的一方傾倒,不怪武去疾指揮不力,本來人數就有萬餘差距,再加上刀兵鋒利程度弱了一籌。

   “江侯你看。”亓官莊內心癢癢但還是抑製住了內心躁動沒有上陣,他瞧見彩屏平原正南方有一支人馬殺來。

   “是小南蠻。”小沁一眼便認出來了,隻是不知小南蠻是敵是友。

   季衍青自然也瞧見了小南蠻人馬,眼下白狼寨本就處於劣勢,小南蠻再橫插一腳恐怕此戰必敗無疑。她被杜若糾纏著脫不開身,兩人實力相當誰也奈何不得誰。

   妹妹,你慌了?。”杜若一劍殺來,輕笑道。眼下白狼寨必敗無疑,再加上小南蠻和侯川軍中間有白牛寨寨主黎刀撮合,白狼寨的贏麵不足一層。

   “便是死,我也會死在姐姐後頭。”季衍青揮舞雙刀追逐杜若,聲音冰冷,雙刀冷冽。

   “夫人,我來助你,”小南蠻大王黎斤大喊道,“南蠻隻能屬於南蠻人,黎刀已經死了。”(南蠻土語)

   絕境逢生,白狼寨本來必敗無疑,小南蠻的支援無疑是雪中送炭,季衍青眉飛色舞提刀殺向杜若,如今小南蠻的加入讓局勢瞬間反轉,她如何不喜?

   杜若且戰且退,身邊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快到天黑時候侯川軍隻餘下不到兩萬人。

   兩軍休戰,侯川軍不足兩萬人,白狼寨與小南蠻整合過的南蠻勢力也不到兩萬。

   小南蠻大王黎斤提著黎刀首級請罪,季衍青自然不會怪罪他,畢竟要是沒有小南蠻的加入這一戰已經敗了。

   原來當日黎刀搶了季衍青的馬逃竄後沒有隨侯川離去,而是折道去了小南蠻想要趁小南蠻各位寨主都領兵在外策反,但黎刀的風評在南蠻向來不好,非但沒有策反成功反而被小南蠻的人擒拿住。

   黎斤兵敗後回到小南蠻一刀砍了黎刀,此人如牆頭蓬草搖擺不定但卻收了三家好吃實在讓人厭煩。隨後小南蠻眾位寨主合計後再整軍而來,南蠻可以內亂,但侯川軍終究是外來敵人。

   “夫人,聽說侯川死了?”黎斤半信半疑問。他隻是聽見一些風聲,說是一個少年郎殺死了。若是江望舒出手他還信服,他和侯川交手過,不敵侯川,他還不信南蠻能有武力勝過他的少年郎。(南蠻土語)

   “怎麽,黎斤寨主不信?”季衍青覺得小南蠻雖然暫且投靠但依舊不敢十分信任,於是有意打壓一下黎斤。

   黎斤倒沒在意這個稱呼,他望著季衍青說道:“那少年郎是誰?”(南蠻土語)

   “亓官莊,他問你家公子呢。”季衍青把這個問題拋給了亓官莊。(梁州官話)

   亓官莊喜歡公子被萬眾矚目的感覺,甚至覺得與有榮焉,於是答道:“我家公子姓江名玨,無氏。”(梁州官話)

   “江侯之子?”黎斤小聲詢問。(南蠻土語)

   “也是我認的幹兒子。”季衍青答非所問,但在一眾寨子耳裏這個回答有兩層意思,一是江玨是江侯之子,二是季衍青和江望舒之間的傳聞是真的。(南蠻土語)

   第一層意思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一直覬覦的季衍青已經落入別人之手。

   “要不是打不過,我定然和江侯打一場。”黎斤知曉自己斤兩,雖說在小南蠻無人能敵,甚至比季衍青還強一些,但在江望舒麵前還是矮了一分,語氣都輕了些。(南蠻土語)

   “黎斤,打不贏江侯可以和江侯之子過過招嘛。”有人鼓動說道。(南蠻土語)

   一群好事的南蠻寨主簇擁著江玨前往人堆中央,江玨本來在煮茶吃,被這群莽夫攪了雅興,隻好怒目直視亓官莊。

   “公子,和我無關。”亓官莊縮著頭辯解道,一臉無辜的樣子看著極為真切。

   江玨如何不知曉亓官莊好事的性子,他總結過亓官莊,此人貪財、好色、好酒、懶惰、狡詐……僅有的兩個優點一個是聽話,一個是機智。

   狡詐和機智本來算是一種品質,隻是評判標準不同便有了兩種稱呼。

   江玨也沒有和亓官莊過分計較,隻是小聲詢問季衍青:“幹娘,找我何事?”

   季衍青指著黎斤說道:“這個莽夫想搶走你幹娘,該怎麽辦?”

   顯然,季衍青在開玩笑,不過江玨讀出了另一層意思,季衍青這是要立威呀。江玨沒有十分把握,不過依舊抱劍作揖。

   南蠻沒有這些禮數,黎斤又是個莽夫,抽刀而來。他是莽夫不假,但他還不至於沒有腦子,季衍青分明是在給自己下馬威。

   人群散開騰出一個二十步寬的場地,黎斤仗著一身蠻力提刀劈砍,江玨自知蠻力連亓官莊也不如,若是用蠻力和黎斤交手便是以己之短搏敵之長。他盡量避開黎斤的攻勢,時不時遞出桃夭四式。

   是貓戲老鼠還是貓住老鼠暫且看不出來,顯然兩人隻是在試探。黎斤體型壯碩如水牛,單論體型江玨還沒見過比黎斤更為驚人的,便是匪首阿大也要小一圈。江玨不足十五,前些年的顛肺流離讓他隻長骨頭不長肉,直到在巴山才開始長個,如今和季衍青一般高,雖說練劍、練刀、練拳讓他的身子不再羸弱但和黎斤一比如同貓兒之於老虎。

   於是圍觀叫好的人隻瞧見一個提刀6追逐一個持劍逃竄。黎斤雖然體型壯碩但卻並不笨拙,他故意止住步伐往反方向提刀一記劈砍。這一刀如神祇下凡氣勢如虹大有一刀將江玨砍成兩半的意思。

   眾人屏息凝神望著這一幕,江望舒站在一旁隨時準備出手。

   江玨恰好撞見這淩厲一刀,他狼狽不堪地打個滾堪堪避開這一刀,讓圍觀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一刀未果,黎斤持刀再來,氣勢已經攀升到頂點。江玨提劍迎上,刀與劍碰撞在一起,激蕩起一陣金鐵鳴音。

   “喔喔喔。”一眾南蠻寨主紛紛喝彩。

   “喔喔喔。”亓官莊自然是為自家公子鼓氣。

   刀劍一觸即分,江玨退了三步,甩了甩手,這黎斤的蠻力實在驚人,若非換了杜若佩劍恐怕劍已經被砍斷。

   黎斤一步沒退,雖然在力道了勝過了江玨,但他覺得這個少年郎有些意思,戰意更濃。

   “該我了。”江玨低聲喝道,然後提劍而起。

   江玨心如莽原一片,蒼茫淒涼,西風蕭瑟潦水寒,老羊匍匐舞長劍。

   “這是大丈夫劍法,當一往無前,如同飲酒當一醉方休。”夏侯仲卿說道。

   可惜江玨不是大丈夫,他做不到一往無前。

   玨心如莽原一片,蒼茫淒涼,彼桃夭夭,其華灼灼。

   桃夭劍法隻有四式,第一劍,踏風,破土而出;第二劍,踏日,睥睨天下;第三劍,踏月,肅殺悲憫;第四劍,踏雪,踏雪無痕。

   起手舞劍,他想起了塞上潦水的老羊匍匐舞長劍,也想起了巴山草舍的桃花農鹿隱於野鳴呦呦。

   可惜這都不是屬於他的劍,江玨摒棄過往劍技,遞出平淡無奇的一劍。

   “這一劍,名為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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