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三子
  千鈞一發之際,青炎將上官飛燕抱在懷中,在落水的一刹那,青炎努力翻過身過來將其置於身上。

   一朵絢麗的水花,二人落入湍急的河水中消失不見。

   縣丞見到此景,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空癱倒在地上,“完了,完了....”

   這時,在峽口邊的密林當中,一名渾身黑袍頭戴兜帽的男子將一切盡收眼底。

   “這處峽口不止水流甚急而且暗礁繁多,即使這二人沒有喪命也會受傷不淺,派人沿岸喬裝巡視,如果發現其蹤跡不必動手,隻需跟蹤在後即可。”

   兩聲輕響,黑衣人身後便再無聲息。

   益州州治,成都,兌舵總部。

   薑榮是一位年近五十的高大漢子,不似祝九那般半路加入青竹幫,而是如青炎一樣,從小在青竹幫長大。雖然其名氣沒有祝九響亮但在西川江湖卻也地位超然。

   不惑之年被當代幫主林家洛欽點為兌舵總舵主,除了看中其沉穩內秀的品質,定軍伏虎棍在西川乃至周邊也是鮮有人敵。

   但這位以性格沉穩著稱的舵主在近日來卻是一反常態,此時他坐在正堂中凝重的聽著手下匯報。

   “稟舵主,我兌舵至今日已經集結了八千名各堂高手,現在都散布在成都外的各處莊園中,無需兩日一萬人便會集結完畢。”

   “好!待人手集結完畢,便殺上青城山擒了那無方子,倒要看看他那玉清疊巒手可以對付幾人。”薑榮猛拍桌案。

   “薑榮,攻山之事暫緩。”從堂後突然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

   薑榮聽到後瞬間從地上彈起,回身行禮道:“薑榮不知幫主大駕,還望恕罪。”

   “無妨,你我都是多年的交情了不必在乎這些虛禮,先讓諸位長老堂主各歸其位,我要與你單獨談談。”林家洛並沒有現身,聲音從堂後清晰傳出。

   薑榮聞言大手一揮,眾多堂主懷揣著強烈的好奇心走了出去,因林家洛一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所有都十分想見識一下這位武絕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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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風陵峽,再行不久便是益州境內,如果逆江而上不出一日便能到達益州之東的渠水郡。

   當夜,渠水郡南部一個小村落外,青炎背著上官飛燕緩緩前行。

   “上官姑娘,再堅持一下,前麵就有村落了,暖暖的被窩在等著你。”

   “嗯....”

   聽到回應,青炎心中稍定,甩了甩頭頂流下的鮮血加快步伐。

   兩個時辰之前,當青炎攙扶著上官飛燕爬到岸上時,後者已經被江水嗆得不省人事,而青炎的頭部也被暗礁撞破了一個大口子。

   當將上官飛燕救醒時,其渾身劇烈的哆嗦打著冷戰,青炎便知曉其害了熱症,也就是後世的高燒。可望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江岸,青炎隻能如無頭蒼蠅一般背起上官飛燕尋找人家。

   在這兩個時辰當中,上官飛燕的體溫越來越熱,有好幾次燒的不省人事,這讓青炎的內心焦急萬分。

   此時終於見到村落,青炎便使出最後的力氣來到村頭的一戶院牆外。

   雖然這院牆隻是用簡易的籬笆做成,但青炎生怕貿然闖進去會讓院子主人誤會。

   “請問有人麽?”

   “院中可有人麽?”

   房中亮起了燈火,隨即從中走出一位滿頭華發的老人,待見到青炎二人落魄的模樣,腳步快上幾分打開院牆。

   “可是落了難?快快隨老頭子進來。”老人攙扶著青炎的手臂向屋內大喊:“老婆子!燒些熱水,將西屋也收拾一下!”

   進到房中,見內裏雖然簡樸但也幹淨整潔,青炎感激道:“老丈,多謝您收留之恩,在下日後必有重謝。”

   “小夥子說什麽謝不謝的,趕緊將這位姑娘帶到西屋,如果沒有看錯她是得了熱症,要是再這般燒下去可就危險了。”老人撩起西屋的簾子催促道。

   青炎感激的點點頭,進屋將上官飛燕小心放到土炕上後,卻也不知如何是好,搓著雙手在地上亂轉。

   半盞茶的功夫,老人端著一個陶碗走了進來。

   “小夥子,你將這藥湯喂給這位姑娘吧。”老人見青炎有些遲疑也不見怪,“你是怕這藥湯有問題?老頭子先嚐一口。”

   說罷,便淺淺喝了一口碗中的藥湯。

   青炎見其喝完趕緊頻頻行禮,“老丈莫怪、老丈莫怪....”

   “不妨事,出門在外小心謹慎一些並沒有什麽不妥,趕緊幫這位姑娘服藥吧,老頭子去多拿幾張被子。”老人快步走了出去。

   青炎知曉老人的用意便不再猶豫,將上官飛燕輕輕靠在自己懷中,柔聲道:“上官姑娘,醒一醒,先把這藥喝了再美美的睡上一覺。”

   見上官飛燕隻是眼皮動了動並沒有睜開,青炎隻能繼續呼喚。

   “上官姑娘,這藥並沒有問題,而且溫度正好,如果再不喝可就苦口了。”

   “你不睜開眼也行,你嘴張開把藥先喝下去啊。”

   “你再不聽話我可就叫你飛燕了啊,飛燕呐,飛燕?”懷中的上官飛燕果然有所反應,柔弱的身軀蹭了一蹭。

   “叫你飛燕都不妥協?看來得用絕招了。”

   “上官小鳥?小鳥啊,你再不起來這藥可真就難以下咽了,聽話,趕緊起來把藥喝了。”

   也許是青炎的稱呼殺傷力太大,上官飛燕緩緩睜開眼睛細若蚊聲道:“你剛才叫我什麽?”

   “什麽也沒叫,我是誇你沉魚落雁貌美如花,來美女,張口。”青炎循循善誘生怕其再昏睡過去。

   見上官飛燕一臉痛苦的喝完湯藥後,青炎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你頭上怎麽了,為何流了這麽多血?”

   “沒事,就是在江水中撞到了暗礁破了點皮而已,你現在身體未愈要趕緊休息。”

   這時老人去而複返,懷中抱著厚厚的棉被放到了土炕上,隨後又交給青炎一物,“這是給我孫兒做的冰糖葫蘆,老頭子怕這位姑娘咽不下那湯藥,想讓你給她吃一顆。”

   青炎接過油紙打開一看,是兩顆紅彤彤的糖葫蘆,不由得感激道:“多謝老丈,但我這位朋友已過了出閣的年紀,應該對這些糖食不感興趣。”

   “喂我吃下。”

   青炎伸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定格不動,臉上更是尷尬不已,不知道這糖葫蘆是不是該繼續還回去。

   老人十分知趣,笑著離開了西屋。

   “你說你這麽大的姑娘怎麽跟個孩子似的,是不是燒糊塗了?”青炎一臉無奈的坐回土炕。

   “那老丈是給我的,你憑什麽拒絕,趕緊喂我吃下,不要打擾我休息。”

   “給你給你,現在我都不好意思再見那位老丈了。”將糖葫蘆放到上官飛燕的口中,後者十分開心的笑了起來。

   隨後將厚厚的棉被蓋在上官飛燕的身上,待其呼吸均勻熟睡後,青炎便輕輕走了出去。

   見老兩口並沒有入睡而是坐在椅子上聊著天,青炎上前鄭重行了一禮,“多謝二位前輩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謝,在下日後定會加倍償還。”

   老夫妻齊齊站起來扶起青炎,老人道:“前輩前輩聽著別扭,老頭子姓周,你還是叫我周老丈吧,你喚她婆婆就行。”

   老婆婆這時倒上一碗熱水遞給青炎,和藹道:“看你穿著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隻要你不嫌棄這裏簡陋就好。”

   “婆婆說哪裏話,這屋子雖談不上金碧輝煌卻是除了我自己家外最踏實的地方了。”青炎接過陶碗一飲而盡。

   因老兩口家隻有兩張破舊的木椅,所以青炎便尋了一塊小木墩坐在二老麵前。

   “還不知你叫什麽名字,如果不方便告知也沒關係。”

   “二老叫在下青炎便可,想來比你們的孩子還要小上幾歲。”青炎並沒有自持身份,而是如恭敬的晚輩一般。

   周老丈奇道:“這名字倒也怪異,老頭子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姓青,老婆子你可聽說過?”

   “姓什麽叫什麽不重要,聽青炎的口音就不似益州巴州的人,所以重要的是相遇的緣分。”周婆婆感慨道:“要是三郎也在的話該多好,你們肯定會成為好朋友。”

   “婆婆,三郎便是二老的孩子麽?”

   “不錯,我們老兩口膝下有三子,老大和老二從軍後在一場戰役中下落不明,唯有老三還算平安,現今在秦武軍團做一名小小伍長。”

   青炎疑惑道:“下落不明?不知是哪一場戰役?”

   周老丈這時突然將腰杆拔的挺直,臉上十分驕傲,“便是那二十年前震驚天下的玄龍翼刃!”

   ‘哢嚓’

   青炎手中的陶碗被其大力捏碎。

   “哎呀,怎的這麽不小心,快讓婆婆瞧瞧。”周婆婆痛惜的上前扶住青炎的手掌。

   “婆婆無須擔心,隻是破些皮而已。”青炎強壓製住內心的波濤將懷中的傷藥掏出,“這瓶傷藥還算有些奇效,我頭上的傷口便是被它止血的,多謝婆婆關心。”

   見那瓷瓶中的藥沫撒上去後當真止了血,周婆婆才鬆了一口氣坐回到椅子上。

   “周老丈,如果我沒有猜錯,大朗與二郎當年可是在並肩王爺麾下,北府煌騎的一員?”

   “正是北府煌騎,大朗二郎當年在北府煌騎創建伊始的時候加入,一直隨並肩王爺東征西討立下赫赫戰功,雖然他倆至今不知生死,但老頭子卻為有這樣的孩子自豪無比。”周老丈的臉上完全沒有痛失愛子的悲痛,反而挺胸昂首得意非常。

   “我也聽說過...並肩王爺與北府煌騎的大名,沒想到老丈三子之中有兩子是曾經的北府煌騎,青炎十分欽佩。”隨即小心翼翼問道:“那老丈心中就沒有一絲怨恨?怨並肩王爺並沒有將他們從戰場上帶回來?”

   “怨恨?老頭子雖然隻是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但也知曉沒有並肩王爺當年殺的胡狗丟盔棄甲,現在還哪有南趙?還哪有我老兩口的家?別說兩個兒子,老頭子隻恨自己沒有生他百八十個,讓他們跟並肩王爺多殺幾個胡狗!”

   這時,周老丈感受到老伴輕輕推了自己一下,隨後順著她的手指看去。

   隻見青炎不知怎的,流下了兩行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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