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心易古,花憶容(61)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它,晚風來急。

   雁過也,正傷心,確是舊時相識。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幽幽的聲音響起,慢慢在空中飄散,最後淹沒,為何心境如此悲涼,心已冰冷為何還要結上一層濃霜,早已塵封的內心必然無法吹進任何暖意,念著令人心碎的詩句,品味其中蘊含的孤獨,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弄眉,撫心,眺望,一顆孤獨的心總是無法平靜,一個模糊的身影始終在腦海中纏繞,一次次試圖掙脫最終隻能放棄,日子久了本應淡忘,隻是為何一次次在夢境中升起,難道心中還有未了的情緣,隻能寄托窗外的雨、飄過的風。哪怕隻是一點、一絲已經足夠。

   烏雲慢慢散開,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細雨,路上行人紛紛躲避,幾名孩童發出歡呼,光著腳從屋簷下探出頭很快縮回去,再次露出頭來,屋簷處的雨滴順著脖頸流入,驚呼聲中帶著歡笑,為何飄出的聲音中總是那樣快樂,大人的聲音響起,嗬斥中帶著關懷,多半是擔心自己的孩子因為淋雨而生病,那樣心痛擔心的必然是大人。

   無數次幾乎相同的場景,隻是在不同地點一次次發生,確是被人所忽略,男子忍不住探身過來,女子手指放在嘴邊,男子會意,“燒退了?”

   女子點頭,“吃了藥,好些了,隻是還是有些燙。”

   男子道:“多半是著了涼。”

   女子道:“那可不一定,或許是遇到野鬼纏身,不行明天一定要去黃姑婆那裏求道符。”

   “完全是迷信,病了就得吃藥,求符管個屁用!”男子聲音不免有些高,孩童似乎同樣受到影響,手臂一陣亂動,男子看到立刻收聲。

   女子道:“聽你的,聽你的!”手輕輕在孩童身上拍著,燭火掩映下,兩道人影聚在一起,目光始終不離那道幼小的身軀,這必然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一聲清脆的噴嚏,大人的嗬斥聲再次響起,一件衣服幾乎同時披在孩童身上,小小的身軀裹在衣服裏看著滑稽而溫馨,一把雨傘撐開,兩道身影緊緊將孩童護在中間,孩童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昂頭挺胸邁開小步,女子忍不住樂出聲來,每一個孩童內心的世界或許大多如此,看著大人的世界,每天期待著長大,最後發現一旦真的長大,便會有無窮無盡的煩惱,而童年確是一去不回。

   雨點越來加急,一道道閃電從空中滑落,隨之而來的便是雷聲,白色的閃電,無法預知的雷聲,確是猶如一對親密的伴侶,永遠不會分開,如果閃電是男子手中的厲斧劈盡世間妖魔,那麽雷聲必然是女子為夫助威的一聲聲呐喊。

   白色的閃電劃過天空,女子癡癡的等待雷聲,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始終不見雷聲蹤影,不免有些惆悵,手放在窗邊向上張望,猛然一聲驚雷乍響,帶著三分期待,三分欣喜,三分忌憚,一分嫉妒。

   雨越來越急,仿佛空中飄下一道道銀色的光線,眼前世界頓時變得朦朧,朦朧中映襯出雨中特有的美。

   腳步聲響起,很快傳出叩門聲,“進來!”

   門推開,一人邁步走入,雙手抱拳,雙臂黝黑必然是經常露在外麵,隻見來人身材魁梧,步伐沉穩,雙臂之上肌肉隱現,必然是一個練家子,來人道:“幫主,漕運使李大人的帖子已經送到。”

   站在窗前之人依然望著窗外,“是否順利?”

   漢子道:“雖有阻撓,不過經過打點最終還算順利!隻是……”男子欲言又止。

   “天不怕地不怕的鐵膽什麽時候變得婆婆媽媽了,有話便說!”

   鐵膽道:“屬下在李大人府裏看到嚴幫的人!”

   “嚴幫!一群貪得無厭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手真的夠長,已經插到我們的地方來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難道真的以為我們好欺負不成!”

   鐵膽一晃手臂道:“屬下這就帶人過去。”

   “再等等,命人擺下酒菜,今晚好好招待李大人!”

   鐵膽道:“幫主如何知道李大人一定能來?”

   “那些衣食無憂的男人最喜歡的無非是三樣,酒、麵子還有女人!”

   鐵膽搖頭,“屬下不懂!”

   “酒,自然不用說,酒樓裏都是上好的女兒紅,麵子同樣給足,至於女人,本幫主親自出麵已經足夠!照辦就是。”

   女子轉過身形,剛才的憂愁、哀怨完全消失,臉上顯出的是甚至男人不曾有的果斷、堅決,這一仗必然打贏,不僅是為了幫中利益,同樣為了麵子,輸不起的麵子。

   鐵膽道:“要不要多派些人手過去?”

   女子冷笑,“你是擔心嚴幫的人暗中搗鬼?”

   鐵膽點頭,“嚴幫盡是一些宵小之徒,難免對幫主不利!”

   女子道:“那也要問過我的劍才行!本幫主一個人足矣!”鐵膽無奈隻得轉身下去安排,幫主的脾氣如何不知,一旦決定的事任何人無法改變。

   不,除了一個人。

   那個人必然十分重要,不然為何可以令一個果斷殺伐的人變得柔情哀怨,鐵膽離開,房門聲響起,女子慢慢回身,風順著窗子吹入,如瀑布般的秀發隨風揚起。

   她喜歡雨,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一顆柳樹隨風搖擺,多少個日日夜夜就這樣看著,看著那顆滿是疤痕的柳樹沒有人知道究竟是何年月栽種在這裏,或許隻是一顆隨風而落的樹種,最後在泥土之中發芽成長為參天大樹,女子慢慢轉身露出一張清秀的麵孔,隻是多了一絲惆悵,一身緊衣小打扮,牆上掛著兩柄短劍,可以看出必然是練武之人,女子慢慢走過,身形搖曳生姿,從腳上所穿的靴子可以看出必然不是一般官宦人家女子所特有的三寸金蓮,一雙小腳似乎成為中國古代女子的代言詞,其中所經受的屈辱與痛苦更是無法言說。

   女子忍不住想起自己已逝娘親,當年的一幕幕,一雙小腳支撐身體終日忙碌,臉上始終掛著幸福,一日終於忍不住問道:“娘,你的腳為什麽會弄成那樣?”

   娘親笑道:“因為爹爹喜歡,所以就變成這個樣子!”

   女孩臉上盡是疑惑,看著卸下的布條,那已經不可以用腳來形容,上麵布滿道道疤痕,腳趾更是擠在一起,這樣的一雙腳為何爹爹會喜歡,從娘親的臉上更是看不到任何苦痛的神情。

   女孩道:“女兒可不要弄成這樣,即便沒有人喜歡。”

   女子摟過女兒,“當初娘也是這麽想,隻是你外公出身世家,為了娘有個好歸宿可以嫁入官家,不得已才會這樣做,可惜最後娘確是看上了你爹,最後更是有了你,有了家,一切早已變得不重要,你和娘不一樣。”

   女孩道:“為什麽不一樣?”

   女子道:“娘不會逼你,你爹更不會,娘隻要看著我的寶貝女兒每天高高興興的,無憂無慮的長大已經足夠!”

   女孩道:“隻是爹為什麽總是那樣忙,更是很少來看我們?”

   女子道:“你爹是幫主,幫中事物繁多,所以才會沒有時間來看我們,天下家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女孩抬頭,“娘,爹是不是因為我不是男孩,所以才不疼我,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他看,他的女兒同樣可以做到。”

   女子手臂緊緊將女孩摟在懷裏,眼中不知何時早已滿是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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