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59
  問,藺晨笑了片刻,道:“別擔心,長蘇沒事,再說就算他有事,我們又能幫到什麽呢?”

  衛崢一急,正要反駁,藺晨突然大聲道:“好夜好風好月,長蘇那不懂風雅地人卻去睡了,大家別學他,都來陪我喝酒吧?”

  黎綱與甄平見他又廝鬧起來,知道今天從他嘴裏也問不出什麽話來,全都溜開,唯有聶鋒經驗不足,被他扯住,衛崢沒奈何也隻能陪著,三人一起到廚房取來酒菜,就在院外石桌石凳下開始飲斟,天南海北地閑聊。

  酒喝了三壺,大家興致漸高,連聶鋒都用模糊的音節加上手勢說了一些,衛崢地臉已喝得象個關公,扯著藺晨道:“藺公子,我們少帥……難得有你……這、這樣的朋友……拜托你……”

  “知道啦知道啦,”藺晨雙眸如星,半點醉意也無,看著手中的酒杯,輕輕晃著,“哪裏還用你們拜托,我跟他雖沒你們長久,好歹也是十來年的交情……”

  衛崢抹了抹臉,正要再說什麽,院外傳來快速的腳步聲,走得近了,還可聽到黎綱邊走邊說著:“就在這裏,他們在院子裏喝酒……”

  話音未落,一個身影已衝了進來,徑直衝向藺晨,緊緊捉著他地胳膊猛力搖著,語調十分興奮地叫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藺晨眨眨眼睛,倒也沒掙紮,很平靜地問道:“你找到什麽了?”

  “冰續草啊,冰續草!”來人滿麵風塵,嘴唇也是幹澀起泡,但雙眼閃閃發亮,情緒極是高昂,一麵說著,一麵就朝懷裏摸,“你來看看,我用琉璃瓶裝的,很小心,根須也沒有壞……”

  “聶鐸?”衛崢滿麵驚詫,酒已醒了大半,“怎麽會是你?你什麽時候跑來的?不是不許你來嗎?”

  “等會兒再跟你說,”聶鐸無暇理會他,將懷裏摸出來的小琉璃瓶塞進藺晨的手中,急切地問,“你確認一下,這個是冰續草不?”

  藺晨隨意地看了一眼,點點頭。

  聶鐸長呼一口氣,這才轉身對衛崢道:“聽黎綱說,我大哥也在,怎麽沒看見他?”

  衛崢的視線,稍稍向左側方一滑,聶鐸的目光立即追了過去。

  其實他剛剛衝進來時,約摸也看到旁邊陰影處坐著一個人,隻是模模糊糊的一瞥中,那身形和麵貌並沒有使他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此人就是自己的兄長,此刻細細看過去,眼睛頓時就紅了,立即屈膝拜倒,聲澀語咽地叫了一聲:“大哥……聶鋒起身扶住弟弟,但因怕他聽到自己刺耳粗啞地聲音難過,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將他拉進懷中用力抱了抱。

  由於彼此都早已得到過消息,激動和傷痛還算不太劇烈,但麵對麵相互凝視時,兄弟二人仍然忍不住濕了眼眶。

  好半晌,聶鐸才深吸一口氣,扶兄長重新坐下,笑道:“我看大哥身體恢複得不錯,也許過不了多久,就又可以一拳把我打到三丈開外了。”

  “你還笑,”衛崢先過來捶了他一拳,“少帥不讓你來,為什麽抗命?”

  “我來送藥草啊,”聶鐸理直氣壯地道,“藺公子知道,那藥草對少帥很重要,是不是?”

  衛崢側身仔細看了看藺晨手中的琉璃瓶。

  心頭一動,忙問道:“藺公子,這是什麽藥草。

  很有奇效嗎?”

  藺晨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手將瓶子放在石桌上。

  看向聶鐸:“冰續草是可遇不可求地奇藥,你能找到這兩棵,想必也是冒了很多凶險,費了無數的心血吧?”

  “沒有沒有,”聶鐸忙擺了擺手。

  “我運氣好罷了,自己也沒想到真能找到呢。”

  藺晨默然了片刻,輕輕歎一口氣,道:“聶鐸,我真不想讓你失望,可是……是誰跟你說冰續草對小殊地病有用地?”

  “是老閣主啊!”聶鐸的一團高興霎時變得冰冷,臉色也隨之變了,“藺公子,藺晨。

  你在說什麽?什麽失望?是老閣主親口告訴我隻有冰續草可以調理少帥體內地寒症的,你是不是不會用啊?你不會用地話,我去找老閣主……”

  “聶鐸。”藺晨垂下眼簾,“我爹是什麽時候告訴你關於冰續草之事的?”

  “就是那一年。

  我奉命陪老閣主出海尋島。

  在甲板上,他喝了一點酒。

  我們聊著聊著,老人家無意中提到在琅琊書庫中,曾記有冰續草治愈火寒毒的先例,可第二天醒了,他又不認,說是酒醉後胡言,可是這次去雲南前我到你的書庫中查其他資料,竟然無意翻到,真的有這個記載,連圖形都有……”

  “是,”藺晨點點頭,“確是有這個記載,我也知道。

  可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有這樣一種奇藥,為什麽我爹和我這些年一直不肯告訴你們,讓你們去找呢?”

  “看書上說,此草長於毒澤絕域,常常有人終其一生送掉性命也難找到一株,我猜也許是少帥不願讓我們為他涉險,所以不準說出來……”

  藺晨斜了他一眼,道:“你還真會猜,他不準說我們就不敢說?你當我跟我爹和你們這群人一樣,他無論吩咐什麽,我們都會乖乖地?”

  “藺公子……”

  “我們從來不說,是因為知道說了也沒用。”藺晨的臉上也不禁浮起一抹黯然之色,“既然沒用,何必說出來讓大家心裏掛念著呢。”聶鐸急地跺腳:“怎麽就沒用呢?的確有人曾經治好過……”

  “是治好過,可怎麽治的你知道嗎?”藺晨看著琉璃瓶中枝葉舒展的奇草,又歎了口氣,“療法是記在另一本書裏的,需要找十位功力精熟氣血充沛之人與病者換血,洗伐之後,病人可獲重生,但這十名獻血之人不僅要經受痛苦,而且最終會血枯而死。

  簡單地說,用冰續草來救人,就是十命換一命。”

  聶鐸想也不想,抓著藺晨胳膊的手一緊,大聲道:“換命就換命,我願意!”

  “我也願意!”衛崢緊接著道。

  “我知道你們願意,”藺晨靜靜地看著他們兩人道,“要找十個願意為長蘇送命的人一點兒都不難,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長蘇願意嗎?”能不能暗中……”

  “不能。

  整個過程雙方都必須保持絕對的專注和清醒,任何一方都不能有所猶疑,甚至可以說,是由病者主動從這十個性命相托地人身上吸走他們的氣血……”藺晨的語調極淡,卻透著一種說不出地哀涼,“你們都是最了解長蘇的人,要讓他這麽幹,還不如先把他殺了算了……”

  聶鐸雙膝一軟,跌坐在石凳之上。

  “百十年前被治好火寒毒地那個人,就是拿走了十位甘心情願為他付出性命地兄弟的鮮血,”藺晨轉頭沒有看他,繼續道,“他得了命,卻丟棄了自己心中地情義;與他相反,長蘇從沒考慮過這最後一條保命的活路,但他保住的卻是他在這世上最最看重的兄弟之情……性命和道義,得此就會失彼,願意選擇那一邊,隻是看自己的心罷了。”

  “可是……可是……”衛崢握著拳頭,嘶聲道,“為什麽一心想著自己性命的人可以活,少帥不忍心傷害我們卻必須死?上天安排出這樣的選擇何其殘忍,它的公平到底在哪裏?”

  “我也曾經問過差不多的問題,連我爹都解答不了我,反倒是長蘇說,在世人的眼中,生死是天大的事,可在上天的眼裏,世間之大,茫茫萬劫,浩浩宇宙,眾生的公平決非體現在某一個人壽數的長短上,所謂有得必有失,當年活下來的那個人雖得了命,但他所失去的難道不是比性命更要緊的東西嗎?”藺晨一直笑著,可眼中卻閃著水光,“聽聽他這論調,都快參悟成佛了。

  你們要是能懂他的心思,就別再拿自己的忠心去折騰他了,他不會同意的,反而要花費剩得不多的精力來勸撫你們,何苦呢?再這樣逼他徹悟下去,隻怕人還沒死先就出家了……”

  藺晨說到這裏,努力想在唇角擠出一抹嘲諷的冷笑,無奈頰邊的肌肉不太聽話,隻好抓起酒壺灌了幾口,道:“你也別難過,這草不是完全沒用,倒也能多緩些時日吧。”說著便將瓶子朝懷裏一揣,拍拍衣襟一個人先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盲點

  被藺晨留在院中的三個人如同泥塑一般,半天都沒挪動一下僵硬的身體。

  這其中,聶鐸歡喜的時間最久,期盼的心情最切,失望的程度也就最深,他一直把頭埋在自己的掌中,後來衛崢伸手搖他,也沒有回應。

  “聶鐸,明天你見少帥時,就說是掛念這裏所以抗命跑過來的,別提那個草的事……他知道我們難過,他自己也會難過的……”

  聶鐸又呆了半晌,雙手緊握成拳,猛地轉過身,撲通一聲跪在聶鋒麵前,顫聲道:“大哥,有些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現在父親叔叔都已不在,應該你管教我,你打我一頓吧,求你了,你打我一頓吧!”

  “聶鐸你幹什麽?”衛崢過來拉扯他,“打你有用麽?打你有用早就有一群人下手了,你鬧什麽?”

  “你別管我!”聶鐸用力摔開他的手,吼道,“你知不知道,有段時間我很恨你,本來什麽事都沒有的,雖然我動了不該動的心,可我回來了,根本沒有人知道,少帥也沒有發覺,可為什麽你非要問清楚我怎麽了,灌了酒也要逼我說!可結果是什麽?我說了,被你打,被飛流聽到,一切都無法挽回,也無法否認……”衛崢也被他激起了火氣,一腳踹過去,怒道:“你還說,我為什麽打你,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的是什麽話?你說你愛郡主,超過愛這世上的一切,為了她你什麽都不在乎,你甚至可以背叛少帥!”

  “是,”聶鐸雙目通紅。

  重重點頭,“我當時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想的……可是。

  無論我怎麽想,怎麽說。

  我都知道自己不能那麽做。

  確實,我心裏常常會冒一些很自私的念頭,甚至在毒沼裏挖冰續草地時候,我都會忍不住想,我這麽賣命。

  是不是因為隻要少帥活著,我才有希望得到霓凰呢?他會原諒我們,他會成全我們,無論多少人反對,隻要少帥願意解除婚約,他就一定有辦法能讓我們在一起……而一旦他不在了,就算不管別人的態度和看法,我和霓凰自己……也永遠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聶鐸……”

  “這些念頭,聽起來很惡心吧?”聶鐸深吸一口氣。

  昂起頭,“可我還是這麽想了。

  但是想了之後,我卻突然發現這些都不重要。

  拋開所有自私的想法。

  拋開霓凰,拋開我地軟弱和矛盾。

  我問自己。

  如果事實恰恰相反,如果隻要少帥活著我就永遠得不到霓凰。

  我會怎麽辦?答案還是那麽勿庸置疑,我就是希望他能活下去。

  這種感覺你很清楚,因為你也是這樣的,我們大家都是這樣地,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偏偏不行?為什麽?”

  衛崢看著他,無語以答。

  聶鋒深吸一口氣,仍有些發紫的嘴唇顫抖著,淚珠落下,浸濕了臉上稀疏的毛發。

  比起那兩個人,他經曆得更多,有更深切的感受,隻是他現在說不出,也難受得不想多說。

  短暫的爆發後,院子裏又恢複了沉寂。

  聶鐸看看衛崢黯然悲戚地臉,有些泄氣,伸手拍了拍他,又跪下向兄長拜了一拜,道:“大哥多保重,我走了。

  橘園製作 ; ”

  “你去哪裏?”衛崢一下子跳了起來。

  “我回雲南。

  少帥不讓我來的,你們別跟他說,我悄悄回去。”

  “你……不見他一麵嗎?”

  聶鐸搖了搖頭,轉身向外便走,被衛崢一把拉住。

  “你別走了,就讓少帥責備兩聲,留在京城吧。”衛崢的目光閃動,似乎不想說,卻又不得不說的樣子,“雲南路途遙遠,我怕……到時候來不及通知你……”“通知什麽?”聶鐸被他的弦外之音震住,心髒幾乎停跳,“你到底什麽意思?”

  衛崢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