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38
  地手臂。

  靜妃勉強一笑,穩了穩心神,道:“……蘇先生一路辛苦了,請坐。”

  梅長蘇謝了座,在客位坐下,靜妃這時已稍稍平定了一下情緒,命人上茶,客氣地問道:“蘇先生在京城已經住了一年多了吧?還住得慣嗎?”

  “隻是冬天冷些。

  其他的還好。”

  “先生怕冷?”

  “是。”

  靜妃便回頭對靖王道:“你最不會照顧人的,有沒有注意到先生帳篷裏炭火可夠?這野外紮營,可要比屋子裏更冷些。”

  梅長蘇笑道:“謝娘娘關心。

  殿下照應得很是周全,現在大家都不願意進我地帳了。

  覺得裏麵熱呢。”

  靜妃搖頭道:“這幾日不比家居。

  你時常要帳內帳外地走動,如果裏麵極暖。

  外麵極冷,隻怕更易成病,帳內還是多通氣,確保溫度適宜的好。”

  “娘娘果然深諳保養醫道,”梅長蘇欠了欠身,“我家裏也有一位大夫,隻是這幾日沒有隨行,我隻好一味地保暖,多謝娘娘指點。

  ”

  “先生冒風而來,不宜飲此茶。”靜妃隨即揚聲召來侍女,吩咐道,“去取紫薑茶來。”

  侍女領命而去,不多時便捧來一個紫砂茶壺和一隻小杯。

  梅長蘇見靜妃起身親自斟茶,忙謙謝道:“怎敢勞動娘娘,請這位姐姐斟吧。”

  靜妃淺淺一笑,命侍女退下,端起茶杯道:“先生為景琰如此盡力,我禮敬一杯清茶也是應該地。”說著便將手中小杯遞了過去,誰知一失手,杯身滑落,薑茶水飛濺而出,全都灑在梅長蘇的袖上。

  “哎呀,先生燙到沒有?”靜妃忙摸出手巾為他擦拭,靖王也趕了過來。

  梅長蘇知道靜妃之意,心中有些酸楚,於是沒有閃躲,由著她趁勢將自己的衣袖卷起。

  靜妃看到那光滑無痕的手臂時,表情與霓凰郡主一模一樣,隻是她的情緒更加內斂些,怔怔地後退一步,便沒有了更多地動作。

  “蘇某並未受傷,娘娘不必在意。”梅長蘇將視線移開,低聲說了一句。

  靖王扶著母親回到原位,神色有些疑惑,想要問,又不知該問什麽,猶豫了一下方道:“母親今天好似神思困倦,不如休息一下,我與蘇先生改日再來可好?”

  靜妃若有所思,竟沒有理會兒子的話,沉默了片刻,突然又對梅長蘇道:“蘇先生那本《翔地記》,我很喜歡。

  上麵提到塗州一處飛瀑,我看先生的批注,應該是去過那個地方的吧?”

  “是。”

  “聽書中描述,此瀑飛流直下,氣勢壯觀,恨我不能親見。

  不過我一時記不太清,這飛瀑到底是在塗州的哪個縣府啊?”

  梅長蘇的視線微微一顫,抿緊了嘴角。

  塗州溱瀠府,十分簡單的答案,卻是亡母的閨名。

  他雖然知道靜妃此問何意,卻又終究不能坦然出口,所以遲疑了片刻後,還是無奈地搖頭,“蘇某也不太記得了。”

  靜妃靜靜地凝望著他,不知因為什麽,眸色變得澄澈而又憂傷。

  靖王有些不安地看看母妃,問道:“母親很想去看這個瀑布嗎?孩兒倒還記得,那個地方是……”

  “你不必說,”靜妃快速地截斷了他,“我問問罷了,哪裏出得去?”

  “娘娘現在身份貴重,確實不能隨意出行,隻能委屈些,留作遺憾了。”梅長蘇垂下眼簾,勸了一句。

  “身份貴重……”靜妃鬱鬱一笑,容色有些黯淡,“不說這個了。

  我看先生氣促不均,麵色透白,病勢應已纏綿了許久。

  平常都吃什麽藥?”“是些調補的藥吧,我也不太懂,都聽大夫地。”

  “我倒還略通醫道。

  先生不介意的話,可否讓我切一切脈?”

  她當著靖王的麵這樣說。

  梅長蘇當然不能介意,反而是蕭景琰從旁勸道:“母親,蘇先生身邊已有名醫,您不必……”

  “我隻是切切脈,又不紮針行藥。

  有什麽打緊地?”靜妃柔柔地一笑,“你不知道但凡醫者,都想多見識幾個病例嗎?”

  靖王知道母親性情雖溫婉,可一旦開始堅持什麽,就很難改變,隻得起身,將她的座椅移至梅長蘇身邊,又取來一隻小小地枕包。

  梅長蘇地雙手,在袖中微微捏緊。

  他自己的身體狀況。

  自己當然清楚,可是他卻不知道靜妃地醫道已修到了什麽程度,自然也就拿不準這隻手一伸出去。

  秘密是否還保得住。

  不過此刻的局麵,已由不得他選擇。

  靜妃幽深哀涼的目光。

  也讓他無法拒絕,所以最後。

  他還是緩緩地將左手手腕平放在了枕包之上。

  靜妃寧神調息,慢慢將兩根手指按在了梅長蘇的腕間,垂目診了半日,一直久到讓人覺得異樣的地步,手指方緩緩放鬆。

  靖王躬下身子,正要開口詢問情形如何,誰知定晴一看,不由大驚失色。

  隻見靜妃將手收回後,回腕便掩住了朱唇,翻卷地長睫下,淚水如同走珠一般跌落下來,止也不止住。

  蕭景琰已有多年未曾見自己這位淡泊寧靜的母親落淚,心頭自然大駭,立即屈膝跪下,急急問道:“母親怎麽了?如有什麽不舒心的事,盡可以吩咐兒子去料理……”

  靜妃深吸著氣,卻仍是止不住地抽咽。

  越是平日裏安穩持重的人,一旦情緒決堤,越是難以平息。

  她扶著兒子的肩,憑他怎麽問,也隻是落淚搖頭,哭了好一陣,才輕聲道:“景……景琰,你今日……可有去向父皇請安?”

  她哭成這樣,卻問出如此一句話來,靖王一時更加無措,“我與父皇……上午一直在一起啊……”

  “那下午呢?”

  “還沒有去過。”

  “你……去向父皇請安吧……”

  靖王呆了呆,道:“父皇不是在午睡嗎?”

  “午睡也該去,”靜妃斷斷續續地道,“至少等、等他醒了,如果聽內侍說……你來過,心裏一定……會高興的……”

  蕭景琰怔怔地看了母親半天,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迅即轉頭看向梅長蘇,卻見這位謀士已站了起來,靜靜地避讓在一邊,整張臉如同戴了麵具一般,瞧不出絲毫端倪。

  “快去吧,去吧……”靜妃拍著兒子的胸口,緩慢但堅決地將他推了出去,但等他走後,她卻又沒有立即跟梅長蘇說話,反而是跌坐回椅上,仍是珠淚不幹。

  梅長蘇無奈地凝視了她片刻,最終還是悄然長歎一聲,緩步上前,蹲在她膝前,摸出袖中軟巾為她拭淚,輕聲道:“娘娘,您別再哭了,再哭,又有什麽益處呢?”

  “我知道……隻是忍了這些年,突然忍不住了……”靜妃似乎也在拚力地平息自己,拉著梅長蘇讓他坐在身邊,淚眼迷蒙地看著他,看一陣,又低頭拿手巾擦擦雙眼。

  “我現在很好,”梅長蘇柔聲安慰道,“隻是比常人稍稍多病些,也不覺得什麽。”

  靜妃哽咽道:“火寒之毒,為天下奇毒之首,要清理它,又何止脫一層皮那麽簡單?為你拔毒的那位醫者,可有說什麽嗎?”

  “他說……我底子好,沒事地。”

  “怎麽可能沒事?挫骨削皮拔的毒,第一要緊的就是靜養,”靜妃一把抓住梅長蘇地手,懇切地道,“你別管景琰了,好好養著,京裏的事,我來辦,你相信我,我一定辦得成……”

  梅長蘇用溫暖而又堅定地目光回視著她,緩緩搖頭,“不行地,宮裏和宮外,畢竟不一樣……我走到這一步,已經越過了多少阻礙,娘娘,您也要來阻礙我嗎?”

  靜妃心頭如同被紮了一刀般,更是止不住的淚如泉湧,仿佛壓抑了十幾年地悲苦之情,全選在此刻迸發了出來。

  “您若要幫我,就什麽也別跟景琰說。”梅長蘇的眼圈兒也漸漸地紅了,但唇角卻依然噙著淡淡的笑,“景琰很好,我也沒有您想的那麽累。

  您放心,我有分寸的……您以後還是繼續給景琰做榛子酥吧,就算他不小心拿錯了,我也不會糊裏糊塗隨便吃的。”

  “小殊……小殊……”靜妃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輕輕撫摸梅長蘇的臉,“你以前,長得那麽象你父親……”

  “娘娘,我們不說這個了。”梅長蘇繼續給她拭淚,“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您會幫我的,是不是?”

  靜妃透過一片模糊的水色凝視了他許久,最後終於一閉雙眼,緩慢而沉重地點了點頭。

  見她允諾,梅長蘇的唇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明明是寬慰的表情,卻又顯得那麽悲涼。

  靜妃不忍再看,低下頭,用手巾捂住了臉。

  “娘娘,”梅長蘇緩緩站起身,輕聲道,“時辰不早,我也該走了。

  您一個人能靜下來嗎?”

  靜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印幹臉上的水跡,抬起了頭,“你放心。

  景琰那邊,我知道該怎麽辦。”

  梅長蘇點點頭,退後一步,屈膝跪下行了個大禮,定一定神,轉身掀開帳簾,頭也不回地離去。

  時已午後,帳外是一片淡淡的冬末暖陽,但空氣依然清冷。

  蕭景琰靜靜負手,站在皇帳轅門之下,迄然不動的樣子竟象是已經凝固。

  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靖王立即回過頭,投來兩道審視的目光,語調不高卻很有力度地問道:“母親把我支出來,到底跟你說了什麽?”

  第一百四十四章 驚訊

  麵對靖王的逼問,梅長蘇卻沒有直接回答,視線略略一轉,轉向東側的那頂皇帳:“殿下不是過去請安了嗎?”

  “父皇在午睡,能請多久?”

  “那殿下為什麽不進來呢?”

  “母親很明顯是想要把我支走,我又何必這麽快進去,讓她煩“可是殿下你……還是很想知道我們在談什麽?”當然。”蕭景琰被他閑適的態度弄得有點沉不住氣了,“母親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失態過了,我必須要知道此中緣由。”

  “那殿下為什麽不在帳口偷聽呢?娘娘和我都不是什麽高手,您小心一點兒,我們是發現不了的。”

  靖王瞪著他,臉上掠過薄薄一層怒色,“我並非從來不做這樣的事,但是,不會對母親做“既然殿下剛才沒有過來偷聽,現在又何必要盤問我?”梅長蘇冷冷道,“這兩者之間沒多大區別吧?如果殿下真的那麽想知道我們談話的內容,最好還是去問靜妃娘娘,問我,總歸不太好。”

  靖王一時語塞,目光遊動間,有些遲疑。

  “其實……”梅長蘇放緩了語調,徐徐道,“以蘇某的拙見,殿下隻要知道靜妃娘娘是個好母親,會一心一意為你好就行了,何必追究太深?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不欲人知的部分,不問也算是一種孝道,如果實在忍不住,那就當麵問。

  總之我是什麽都不會說的,請殿下寬諒。”

  靖王大踏步地來回走了幾遍。

  又停住:“母親不讓你說麽?”

  “娘娘沒有這樣吩咐。

  可她支你出去,自然也就是不想讓你知道的意思。”

  “不想讓我知道,那為什麽你可以知道?”

  梅長蘇無奈地垮下雙肩。

  “看來殿下實在是忍不住,那去問娘娘吧。

  我先回去了。”說完拱拱手。

  竟真的施施然走了。

  靖王一時氣結,可事關母親他又沒有辦法,躊躇了一陣子,到底不放心,還是重新掀簾進帳。

  靜妃正在用濕巾淨麵。

  臉上除了眼皮略紅腫外,已沒有了其他雜亂地痕跡。

  見到兒子進來,她放下手巾,淺淺笑道:“你回來了,蘇先生沒有等你,已經告辭離去了。”

  “孩兒知道。

  我們……在外麵遇到……”蕭景琰走過來,扶母親在椅上落座,自己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