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123
  室裏,剛剛處理完後續事宜進來的梅長蘇迎麵就遇到了這個問題。

  “事情不是夏江鬧大的,事情本來就很大。”梅長蘇瞟了列戰英一眼,丟過去一句回答。

  好嘛,衛崢救出來了,這位將軍又可以一門心思地擔心他家殿下了,當初慷慨激昂的勁頭兒呢?

  “蘇先生說的不錯,以武力進攻懸鏡司,闖入大理寺劫囚,這些事情隻要照實說給父皇聽就足以讓他勃然大怒的,更何況還是由夏江去說的。”比起他的那位愛將,靖王本人顯得要沉穩得多,“這些我們事先又不是沒有想到,可既然當初已決定要這麽做,自然也必須承受後果。

  我已經做好準備應對接下來的事,請先生不必擔心。”

  梅長蘇今天大概有些疲累,形容懶懶的沒有精神,聽靖王這樣說,他也隻是欠了欠身以示回應。

  “其實今天過來,主要是多謝先生神機妙策,把衛崢救了出來。”靖王並沒有介意梅長蘇的失禮,繼續道,“先生之所以肯為我所用,本是為了輔我爭得大位以立功業,可惜我總也做不到如父皇那般冷心冷情,如果日後因此連累先生功業難成,我現在先行致歉。”

  “現在就致歉,早了些吧。”梅長蘇神色飄乎,音調卻極穩,“我們本是立於必敗之地,現在能在夏江抓不到鐵證的情況下救出衛崢,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不過接下來依然十分凶險,殿下必須時時小心在意。

  行動雖然成功了,但破綻依然很多,尤其是巡防營在外圍的這些配合,一定會被夏江咬住不放。

  陛下信任夏江,單單是他的指控就已經有很大的殺傷力了,更何況殿下你本來就嫌疑最重。”

  “我明白。”靖王決然道,“不過我也不會任人宰割。

  失寵也罷,被猜忌也罷,這都不是死局。

  現在夏江手裏沒有鐵證,所以就算父皇信了他的話,也不至於直接就處死我,更何況父皇也未必會全信……”

  “殿下千萬要記住,口風絕不可鬆,必須堅持咬定與此事無關,陛下越晚作出最終的裁決,轉機出現的可能性就越大。”梅長蘇叮囑道,“衛崢由我照顧,我會為他安排妥當的去處,殿下不要問,也不要管,就當衛崢真的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能做到嗎?”

  “聽憑先生安排吧。”靖王點點頭,又對列戰英道,“府裏有幾個知道內情的,你也要叮囑他們,都按先生的指令辦,全當不認識衛崢,不知道這個人一樣。”

  列戰英此刻對梅長蘇正處於感激佩服的頂點,立即大聲應道:“是!”

  靖王輕輕吐了一口氣,在椅上坐下,慢慢鬆了鬆緊繃已久的肩膀。

  不過由於軍中習慣,他依然坐得筆直,並不象跟隨他一起坐下來的梅長蘇那樣整個人都貼在椅背上。

  “殿下不是很有信心嗎,怎麽現在神情倒有點茫然了?還是心裏不太有底吧?”梅長蘇看了他幾眼,問道。

  “這倒不是,”靖王搖了搖頭,“我隻是感覺象不是真的一樣,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先生居然已經把人給救出來了。

  其實夏江隻要將衛崢嚴鎖於地牢之中,再派重兵把守就行了,除非舉兵造反,否則根本沒有可能攻進去的,他為什麽非要這麽折騰呢。”

  “因為夏江並不是隻要守住衛崢就好,”梅長蘇冷冷一笑,“最主要的目標是逗引殿下你出手。

  如果重兵把守,希望渺茫,使得殿下你根本無法出手的話,他捉衛崢來幹什麽?衛崢對他而言沒那麽重要,隻不過是漏捕的一名赤羽營副將罷了,是殿下你絕不能坐視衛崢被殺的立場加重了他的份量。”

  靖王沉吟了一下,頷首道:“不錯,既引我出手,又不會真的失掉衛崢,這才是夏江的如意算盤。”

  “夏江雖然知道殿下絕不會袖手旁觀,但他畢竟拿不準你究竟能為衛崢做到什麽程度。

  當懸鏡司的防備無懈可擊的時候,殿下會不會望而卻步,這些都是夏江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如果他單純隻想守住衛崢,我也無計可施,可人的目的一複雜,事情也會隨之變得複雜。

  再精妙的局也有可以破解之處,我怕的,反而是他根本不設局。”

  “想想整個事件的發展,的確是這樣。”靖王將手指緊捏成拳,放在了膝上,“不過接下來,夏江一定會更加瘋狂的。”

  梅長蘇的目光慢慢凝結成一點,卻又遙遙地落在對麵空白的牆壁上,良久無語。

  “先生有什麽話,但講不妨。”

  “……殿下已決心應付一切,這份堅韌我很放心。

  不過,靜妃娘娘多少也要受到牽連,希望到時殿下不要動搖。”

  靖王也沉默了下來,良久方道:“我與母妃已為此深談過一次了。

  她的堅定猶在我之上,請先生不必擔心。”

  “嗯。”梅長蘇低低應了一聲,“還有……”

  “什麽?”

  “……”謀士的臉色稍稍有些蒼白,不過片刻猶豫之後,他露出了淺淡的微笑,“算了,也沒什麽,到時候再說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風暴

  我又錯了~~~~~我不該一時忍不住去看了法網決賽的直播~~結果文也沒有寫,球又打輸了~~~~鬱悶至今~~~~

  _______________________這是烏鴉眼的分割線_______________夏江進宮的時候,並沒有派人將剛剛發生的一切通知給譽王,這倒不是他一時忘記了自己還有這個暗中的盟友,而是因為按原定的計劃,此時的譽王應該就在宮中。

  梁帝自去歲入冬以後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日常起居除了在理政的武英殿外,便是留宿芷蘿宮,偶爾才會到皇後和其他妃嬪宮中去一趟。

  譽王進宮的時候,他午睡方起,精神還有些委頓,本不想見人,後來聽說譽王是特意來呈報祥瑞的,心中有些歡喜,這才特意移駕到武英殿見他。

  譽王所報祥瑞是一塊奇石,為秦州農人築地所得,呈長方狀,寬三尺,長五尺,高約兩尺,石質細膩,上麵天然生有清晰的“梁聖”二字,確是罕見。

  梁帝雖不是特別愛好祥瑞之人,但見了也不免高興,再加上譽王頌聖吹捧的話說了一車,被撩起了興致,當時就命人宣了太史院的幾位老修書進來,讓他們去查曆代的祥瑞記載。

  半日後結果呈報上來,說是隻有先聖文帝時曾有“汾水落,奇石出,天賜梁安”的記錄,後果然罷北方戰事,天下大安,聖文帝崩時還以奇石陪葬。

  查到此條後,梁帝的七分歡喜頓時漲成了十分,再看那石頭時,自然更加如珠如寶,吩咐譽王小心指派工匠,以紫檀鑲架供於仁天閣。

  譽王一麵滿麵堆笑地應承,一麵趁機又恭維道:“父皇聖德巍巍,萬民稱頌,古之賢君不外如是。

  既然祥瑞已出,可知天命,何不順應上天此意,入魯封禪?各位覺得如何?”

  他這個馬屁拍得實在太過了,幾位侍立在旁的太史院老臣都不敢接口附和,隻能幹笑。

  梁帝雖然聽著心裏妥貼,但其實也明白封禪是何等樣的大事,曆代君王如無絕對的自信,敢行此事的恐怕沒幾個,所以也隻拈須笑著,沒有表態。

  不過盡管如此,這樁祥瑞還是令梁帝心情極好,不僅是譽王,連幾位老修書也得了賞賜,大家紛紛說著湊趣的話,殿上氣氛十分歡快。

  正當此時,值守的小黃門突然進來稟道:“陛下,夏首尊求見。”

  梁帝笑道:“他倒象是有耳報神,來的正巧,也讓他進來看看祥瑞。”

  譽王本就正掛念著外麵的事情不知發展成什麽樣子了,一聽夏江到來,又是高興,又有些緊張,費了好大的勁才保持住臉上笑容的自然。

  可是隨後進入殿中的夏江的模樣,卻令梁帝和譽王都嚇了一跳。

  一個是吃驚於懸鏡司首尊難得一見的狼狽,另一個則是驚訝夏江的演技這麽好,那滿臉的疲累憤恨看著竟象是真的一樣。

  “夏卿,你這是怎麽了?”梁帝敏銳地感覺到出了大事,臉立時沉了下來。

  “陛下!臣特來領罪,請恕臣無能……”夏江紅著雙眼,伏拜在地,“今日懸鏡司大理寺相繼被暴徒所襲,臣力戰無功,那個赤羽營逆犯衛崢……被他們強行劫走了!”

  梁帝一時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遲疑地又問了一句:“你說什麽?”

  “逆犯衛崢,被人強行劫走了!”

  “劫……劫走了?!”梁帝一掌拍在麵前的禦案上,氣得臉色煞白,一隻手顫顫地指向夏江,“你把話說清楚,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在天子腳下,闖進懸鏡司搶奪逆犯,這、這不是造反嗎?!誰?是誰這麽悖亂猖狂?”

  “陛下,”夏江以額觸地,叩首道,“賊子狡詐凶悍,臣……臣雖然心裏有數,但可惜未拿得實證,不敢妄言。”

  “你心裏有數還藏著掖著?說!快給朕說!!”

  “是,”夏江直起身子,抹了抹滴至頷下的汗珠,道,“衛崢被臣拿獲之後,有何人對他同情回護,陛下自然知道。

  而此次暴賊劫出逆犯逃逸時,巡防營本滿布於街頭巷尾,卻非但不助臣擒賊,反而以捕盜為名攪出亂局,縱放逆賊,攔阻我懸鏡司府兵,致使臣根本無法追擊……”

  “不會吧?”譽王此時露出的大驚表情倒並非完全是裝的,對於“真的被劫走了”這個結果他確實感到非常意外,不過好在他反應很快,立即便重新進行了角色修正,故意說著反話道,“靖王平時是有些不懂事,但也不至於這般膽大包天啊!劫奪人犯已是大罪,何況衛崢是逆犯,靖王莫不是瘋了?”

  梁帝覺得好象全身的血都湧到了頭上似的,腦門發燙,四肢冰涼,氣得一時都說不出話來,高湛急忙過去拍背揉胸,好一陣子才緩過來,仍是周身發抖,嘶啞著嗓子道:“反了,真是反了,去叫靖王來!快去!”

  “快去宣靖王進宮!”譽王忙跟著催了一聲,之後三步並做兩步衝到梁帝身旁殷勤地遞茶捶背,“父皇,身體要緊,您要保重……靖王就是這種人,您心裏早就清楚啊……”

  “無君無父,他實在太讓朕失望了……”梁帝從一團高興間跌落,感覺更是憤怒難受。

  如果靖王一直是那個被忽視被遺忘的皇子,也許他在心情上還會稍微緩和一點點,但由於自認為對這兒子已是恩寵有加,現在居然被如此辜負,滿腔怒意更是按捺不住。

  旁邊的幾個老修書本是奉命來翻故紙堆的,沒想到撞著這麽一樁潑天大事,全體嚇得噤若寒蟬,跪在位置上動也不敢動,本想趕緊告退了事,可譽王又一直在半安慰半挑撥地說著話,一直候到外麵都傳報“靖王到”了,為首的一人才找著機會上前告退。

  靖王進來時還是他一貫的樣子,服飾嚴謹,神態安素,一舉一動帶著軍人的力度。

  雖然殿上梁帝的表情明顯不同於平常,他也隻是微微掠過一抹訝然的表情,隨即仍如往日般請安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靖王一個頭叩下去,半天沒有回應,他自然也不能起身,隻好保持著伏地的姿態。

  殿中一片死寂,這個時候梁帝不說話,誰也不敢多哼一聲。

  僵硬的氣氛延續著,那甚至比狂暴的叫罵更令人難受。

  夏江抿著嘴,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譽王沒有他那麽鎮定,但也勉強控製好了自己的呼吸節奏,偷眼看著父皇的表情。

  梁帝的眼鋒,此刻正死死地釘在靖王身上,雖然被他盯住的那個人因為叩首的原因,並沒有看到這兩道尖銳的視線。

  沉寂的時間已經太長了,長到譽王都忍不住晃了晃身子。

  可是梁帝仍然沒有任何表示,靖王也如石雕般地一動不動,撐在地上的兩隻手平放著,未曾有過最輕微的顫抖。

  可是這種安穩和鎮定最後卻激怒了梁帝,他突然爆發起來,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向靖王擲了過去,怒聲罵道:“你這個逆子!到現在還毫無悔懼之心嗎?”

  靖王沒有閃躲,茶杯擦著他的頭飛過去,在後麵的廊柱上砸得粉碎,可見力度不輕。

  “父皇請息怒,教訓景琰事小,傷了龍體事大,”譽王忙上前解勸,又端出兄長的身份向靖王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