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80
  />   “是。”

  “沒別的事了,你走吧。”

  童路深深地施了一禮,卻步退出。

  黎綱隨即進來,手裏托著個用紅布蒙蓋著的大盤子。

  “宗主,東西送來了,請您過目。”

  梅長蘇坐了起來,掀開紅布。

  盤麵上立著一個純碧綠玉雕成的小瓶,乍看似乎不起眼,但細細觀看,可見玉質瓶麵上竟繞著一整幅奔馬浮雕,順著玉石本身的紋理呈現出矯健飛揚、栩栩如生的意態,其構圖嚴謹,刀工精美,卻又如同天然般毫無斧鑿之感,令人歎為觀止。

  可是盡管這玉瓶本身已是可令人瘋狂追逐的珍品,但它最有價值的部分,卻還在裏麵。

  “多少顆?”

  “回宗主,一共十顆。”

  梅長蘇伸手拿過玉瓶,拔開檀木軟塞,放在鼻下輕輕嗅了嗅,又重新蓋好,將玉瓶拿在手裏細細地把玩了一會兒。

  黎綱的目光閃動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黎大哥,你有什麽話,隻管說好了。”梅長蘇根本未曾抬過頭,也不知道他是怎麽察覺到黎綱的神情變化的。

  “宗主,這個禮會不會太重了些?”黎綱低聲道,“霍大師親雕的玉瓶,可救生死的的護心丹,任何一樣拿出去都夠驚世駭俗,何況兩樣放在一起?”

  梅長蘇靜默了一會兒,眸中慢慢浮起一絲悲憫之色:“等過了這個生日後,隻怕再貴重的禮物,對景睿來說都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

  黎綱垂下頭,抿了抿嘴唇。

  “不過你說的也對,這樣送出去,確實過於招人眼目,是我考慮不周了。”梅長蘇的指尖拂過瓶麵,輕歎一聲,“拿個普通些的瓶子,換了吧。”

  “是。”

  玉瓶被重新放回到托盤中,梅長蘇的視線也緩緩地從那幅奔馬浮雕上劃過,最後移到一旁,隱入合起的眼簾之內。

  其實最初選中這個玉瓶,就是因為這幅奔馬圖,想著景睿從小愛馬,見了這圖一定喜歡,所以一直疏忽了它驚人的身價。

  看來自以為寧靜如水的心境,到底還是隨著那個日子的臨近,起了些微難以抑製的波瀾。

  “黎大哥,取我的琴來……”

  “是。”

  一直關切地凝望著梅長蘇每一絲表情的黎綱忙應了一聲,帶著托盤退下,很快就捧來了一架焦桐古琴,安放在窗下的長幾上。

  幾桌低矮,桌前無椅,隻設了一個蒲團,梅長蘇盤腿而坐,抬手調理了絲弦,指尖輕撥間,如水般樂韻流出,是一曲音調舒緩的《清平樂》。

  琴音靜人,亦可自靜。

  樂音中流水野林,空穀閑花,一派不關風月的幽幽意境,洗了胸中沉鬱,斷了眉間悲涼。

  一曲撫罷,他的麵色已寧諡得不見一絲波動,羽眉下的眼眸,更是平靜得如同無風的湖麵般,澄澈安然。

  早已決定,又何必動搖。

  既然對蕭景睿的同情和惋惜不足以改變任何既定的計劃,那麽無謂的感慨就是廉價而虛偽的,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那個年輕人,都沒有任何實際的意義。

  梅長蘇仰起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春日和熙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卻映不出一絲的暖意,反而有一些清肅和冷漠的感覺。

  抬起手,迎著陽光細看。

  有些蒼白,有些透明,虛弱,而且無力。

  那是曾經躍馬橫刀的手,那是曾經彎弓射大雕的手。

  如今,棄了馬韁,棄了良弓,卻在這陰詭地獄間,攪動風雲。

  “黎大哥,”梅長蘇轉過頭,看向靜靜立於門邊的黎綱,“抱歉,讓你擔心了……”

  黎綱頓覺心頭一陣潮熱,鼻間酸軟,幾乎控製不住發顫的聲音:“宗主……”

  “去叫飛流過來吧,切個甜瓜也切這麽久……”梅長蘇仿佛沒有注意到他的激動一般,偏了偏頭,淡淡一笑。

  話音剛落,飛流苗條柔韌的身影恰在此時奔入院內,一閃而進,手裏捧著個細白的瓷盤,大聲道:“花!”

  梅長蘇側過身定晴一看,五朵由甜瓜雕成的蓮花攢心擺著,雖大小不一,刀功生拙,但也算有模有樣,並不難看。

  “這是飛流雕的?”

  “嗯!”飛流的眉毛高高挑起,甚是得意,“最好的!”

  “你把最好的五朵都拿過來了?”梅長蘇滿眼都是溺愛的笑,揉著少年的耳朵,“吉嬸教你的?”

  “嗯!”飛流重重地點頭。

  “可以吃嗎?”

  “吃!”飛流抓起最大的一朵,遞到梅長蘇的嘴邊。

  黎綱不由笑道:“飛流啊,反正是要吃的,你幹嘛非要雕成朵花兒這麽麻煩?”

  “蘇哥哥吃!”飛流瞪了他一眼,強調道。

  “我們飛流最乖了,因為是給蘇哥哥吃的東西,所以要弄得很漂亮,對不對?”梅長蘇咬下一個花瓣,順手拿布巾擦了擦少年的嘴角,“你吃了多少?下巴上都是瓜汁……”

  “雕壞的!”飛流申辯道。

  “雕壞的你才吃掉啊?那還好。

  不過還是要記得不能一口氣吃太多哦,會肚子痛的。”

  “嗯!”

  梅長蘇吃完第一朵,朝飛流搖了搖頭。

  少年牢記著吃太多會肚子痛,便沒有再喂他吃第二朵,自己對著盤子發了陣呆,最後下定決心,將其餘四朵的甜瓜蓮花推到了黎綱的麵前。

  “給我吃?”黎綱哈哈一笑,“真是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啊!”

  飛流沒有聽懂他後半句話,但是聽懂了前一個問題,所以立即點頭予以肯定。

  可是黎綱真的開始吃起來的時候,他唯一會展露情緒的那雙眼睛裏卻出現了不舍的表情。

  “你也吃吧,我們一人一半。”單純的孩子心思一看就知道,所以黎納忍著笑,又分了兩朵回去。

  飛流轉頭看了梅長蘇一眼。

  “你剛才在廚房裏,雕壞了幾個甜瓜?”

  “三個!”

  “全都是你吃的?!”

  “吉嬸一起!”

  梅長蘇看著飛流,眸中露出責備的神情,“你不是答應了蘇哥哥,每天隻能吃一個嗎?”

  “雕壞的!”飛流大是委屈,嘴角有些向下撇。

  “嗯……”梅長蘇認真想了想,“那就不怪我們飛流了,是蘇哥哥沒有說清楚。

  從現在開始,不管是雕壞的也好,沒切好的也罷,隻要是甜瓜,飛流每天吃的,加在一起不能超過一個。

  明白了嗎?”

  飛流俊秀的臉上還是沒什麽激烈的表情,但從語氣上已經可以聽出他心中的極度不情願:“好少!”

  “蘇哥哥也是怕飛流生病啊,”梅長蘇瞧著他的眼睛,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要不,我們叫藺晨哥哥來?”

  飛流大驚,一頭紮進梅長蘇的懷裏,緊緊抱住了他的腰,死也不肯撒手。

  黎綱本就忍笑忍得體如篩糠,這一下更是再難忍不去,捧著有些抽筋的肚子躲到了門外。

  “你還沒回答哦,”梅長蘇卻把持得極穩,將少年的頭從懷裏拔出來,仍是嚴肅地問道,“一個?”

  飛流在藺晨哥哥與甜瓜之間萬般艱難地選擇了一下,最後還是乖乖地點頭:“一個……”

  梅長蘇表示讚許地撫挲了一下飛流的頭頂,目光和笑容都異常溫柔。

  院外已沒有了黎綱的身影。

  這位穩重忠誠的助手大概已經去尋找合適的瓶子盛裝那些將成為禮物的靈丹。

  先時那些陰鬱的情緒被可愛的少年驅散了一些,但在胸口似乎還剩著些殘留的餘波,偶一思及,仍有淡淡的悶,隱隱的痛,隻不過在呼吸吐納間,這些感覺被堅定地忽視了過去。

  再過一天,便是蕭景睿二十五歲的生日。

  梅長蘇清楚地知道,對於這位烏衣名門的貴公子而言,這一天將是他此生最難忘懷的一天……

  ------------------------------

  票,票,票!!!

  第五卷 恩怨情仇

  第八十七章 賓客臨門

  好吧,我承認,這章隻是鋪墊,大家可以隻投票,留著跟下次更新一起看~~

  ————————————————————這是做美夢的分割線————————————

  酉時初刻,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已經是將近黃昏,準備結束辛苦一天之時。

  然而對於迎來送往、燈紅酒綠的螺市街來說,這卻是一個沉慵方起,還未開始打掃庭院待客的清閑時刻。

  整整一條長街,都是關門閉戶,冷冷清清的,安靜地讓人幾乎想象不出這裏入夜後那種車水馬龍、繁華如錦的盛況。

  然而正是在這一片沉寂、人蹤杳杳之時,有一輛寶瓔朱蓋的輕便馬車卻靜悄悄地自街市入口駛進,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搖搖前行著。

  馬車的側後方,跟著一匹眼神溫順、周身雪白的駿馬,上麵穩穩坐著位容貌英俊,服飾華貴,眉梢眼角還帶著些喜色的年輕公子。

  看他騎在馬上那瀟瀟灑灑的意態,一點都不象是走在無人的街頭,反而如同在滿樓紅袖中穿行一般。

  隨著輕微的吱呀之聲和清脆的馬蹄足音,輕便馬車與那公子一前一後地走過一扇扇緊閉的紅漆大門,最後停在了妙音坊的側門外。

  馬車夫跳了下來,跑到門邊叩了三下,少時便有個小丫鬟來應門,不過她隻探頭看了看來客是誰,話也不說,便又縮了回去。

  車夫與那公子都不著急,悠閑地在外麵等著。

  大約一柱香的功夫後,側門再度打開,一位從頭到腳都罩在輕紗冪離間的女子扶著個小丫頭緩步而出,雖然容顏模糊,但從那隱隱顯露的婀娜體態與優雅輕靈的步姿來看,當是一位動人心魄的佳人。

  華服公子早已下馬迎了過去,一麵欠身為禮,一麵朗聲笑道:“宮羽姑娘果然是信人,景睿的生日晚宴能有姑娘為客,一定會羨煞半城的人呢。”

  “言公子過譽了。”宮羽柔聲謙辭了一句,又斂衣謝道,“有勞公子親自來接,宮羽實在是受之有愧。”

  “有這種護花的機會,我當然要搶著來了。”言豫津眉飛色舞地道,“景睿是壽星,根本走不開,謝弼眼看有家室的人了,心裏想來嘴上也不敢說,其他人跟宮羽姑娘又不熟,誰還搶得過我?”

  宮羽薄紗下秋波一閃,掩口笑道:“言公子總是這般風趣……”

  言豫津也不禁笑了起來,側身一讓路,抬手躬身:“馬車已備好,姑娘這就啟程吧?”

  宮羽低聲吩咐了那小丫頭一句什麽,方才踩著步蹬上馬車,蹲身坐了進去。

  小丫頭垂手退回了院門邊,並沒有跟著上車。

  “她不去嗎?”

  “我是去為蕭公子祝壽,帶她做什麽?”

  言豫津想了想,點點頭道:“也對,到了謝府,有的是服侍你的丫頭。

  ……姑娘要是坐好了,我們這就出發吧?雖說晚宴還有大半個時辰才開始,但有長輩出席,我們早到些也是應該的。”

  “是。

  可以走了。”

  隨著這句柔和的應答聲,車夫揚鞭甩了一個脆響,在鮮衣白馬的青年公子的陪伴下,車輪平穩地開始轉動,轆轆壓過青石的路麵,帶起一點微塵。

  與此同時,寧國侯謝府的上上下下,也正在為他們大公子的生日晚宴穿梭忙碌著。

  由於蕭景睿是兩家之子,那麽慶祝他的生日無疑有著一些與他本人沒什麽大關係的深層意義。

  姑且不說十分疼愛他的卓鼎風夫婦,連一向教子嚴苛的謝玉,也從來沒有對蕭景睿所享有的這項特殊待遇表示過異議。

  客人的名單是早就確定好了的,當初報給謝玉的時候,他瞧著蘇哲兩個字神情也曾閃動了一下,不過卻沒說什麽。

  雖然已是各為其主,但謝玉並不打算阻攔兒子與這位譽王謀士之間的來往。

  因為他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