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76
  來,在外麵等蘇哥哥好不好?”

  少年露出不情願的表情,但依然很乖順地服從了指令,讓到一邊,梅長蘇閃身進了通道,在裏麵不知怎麽觸動機關,整個牆麵很快又恢複了原樣。

  飛流拖來椅子坐下,兩隻黑亮的眸子專注地盯著牆角,非常認真嚴肅地等待著。

  梅長蘇進了牆道,從懷中取了夜明珠照明,催動機關下沉數尺,來到一條通道入口,轉折又走了一段,開啟了一道石門,裏麵是一間裝飾簡樸的石室,陳設有常用的桌椅器具,安置在石壁上的油燈已被點燃,發黃的燈光下,靖王穿著青色便服,轉向緩步走進來的梅長蘇,向他點頭為禮。

  “蘇先生,驚擾你了。”

  梅長蘇微微躬身施禮,道:“殿下有召即來,是蘇某的本分,何談驚擾。

  隻是倉促起身,形容不整,還請殿下見諒。”

  靖王顯然心事重重,但還是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抬手示意梅長蘇坐下。

  他淩晨來訪,肯定是有疑難之事,但見麵出語客套,顯然又不算什麽火燒眉毛的急事,故而梅長蘇也依他的指示,緩緩落坐後,方徐徐問道:“殿下來見蘇某,請問要商議何事?”

  靖王擰著兩道濃眉,沉吟了一下,道:“說來……這原不該蘇先生煩心,其實與我們現在所謀之事無關。

  隻是……我實在無人商量,隻好借助一下先生的智珠。”

  “蘇某既然以主君事殿下,那麽殿下的事就是蘇某的事,不必說什麽有關無關的。

  請殿下明言,蘇某或有可效力之處,一定盡力。”

  對他的反應,靖王顯然是預計到了的,所以立即回了一笑,順著他的口風道:“那我就直說好了。

  今天下午我入宮給母親請安,景寧妹妹過來找我,一見麵就哭了一場,求我救她,說是……大楚下月有求親使團入京,如果父皇同意,適齡的公主似乎隻有她了……”

  “與大楚聯姻麽?”梅長蘇凝神想了想,“有霓凰郡主坐鎮南境,梁楚之間互相僵持,確實經年未戰。

  此時聯姻修好,大楚固然為的是騰了手去平定緬夷,但我們大梁也可趁機休整一下近兩年來的銀荒,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不過既是聯姻,自然應該是互通,我們有公主嫁過去,他們也該有公主嫁過來,否則就變成我們送主和親了。

  大楚若是單為求娶而來,陛下未必會同意,可如果他們提出公主互嫁,陛下隻怕有八成會答應的。”

  靖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個立即進入謀士狀態的人,歎著氣道:“蘇先生,我不是想知道父皇有幾分可能性會同意,我是想請教,如果父皇同意聯姻,有沒有辦法不讓景寧嫁過去。

  你知道的,她有自己的心上人……”

  梅長蘇凝目看著自己足尖前方的一小塊陰影,看了好久才慢慢才視線轉移到靖王臉上:“請問殿下,目前在婚齡的公主有幾位?”

  靖王怔了怔,咬了咬牙道:“隻有景寧……”

  “親王郡主,可有未婚適齡,能加封公主者?”

  “……父皇一輩的兄弟,當年繼位時零落了些,餘下隻有紀王、錢王、栗王三位王叔,他們的郡主成年未嫁的,大約還有三四位吧……”

  “明珠郡主,有咳血弱疾,明琛郡主,左足傷跛;明瑞郡主,已剃度出家半年;明瓔郡主,似有狂迷之症。

  既是為了聯姻修好,你覺得陛下能加封這幾位郡主中的誰呢?”

  靖王對宗室女的情況不太了解,但梅長蘇既然這樣說,自然不會錯,心情不由更加沉重,想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人,忙道:“我約摸記得,栗王叔家有位明玨郡主,與景寧同年……”

  梅長蘇冷冷一笑,“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明玨郡主與先朝太宰南宮家有位年輕人有情,隻因臨訂婚前對方母喪,暫時推後了。

  這件事京城知者甚眾,殿下你當時出兵在外,所以才不清楚的。”

  靖王呆呆地聽了,麵頰上肌肉微跳:“照先生的意思,父皇一旦允親,景寧當無任何回旋餘地了?”

  梅長蘇表情漠然,隻是在眸底深處藏著些憐惜,語調甚是清冷:“景寧是公主,縱然不外嫁,婚姻也注定不能由己,難道她還沒有麵對這個事實嗎?”

  “話雖如此,斬情實難。

  關震在我那裏也呆了些日子了,確是一個不錯的青年,見他們硬生生被拆散,我也不忍心。”

  “關震再好,畢竟出身寒微,又沒有赫赫之功可達天聽,這‘尚主’二字,怎麽也輪不到他。

  景寧公主身在皇家,當知這宮牆之內,能盼得什麽情愛?心有所屬這個理由,不僅說服不了陛下,還會損了公主清白名聲,給關震全族招禍。

  所以這個忙,殿下你幫不了她,請靜嬪娘娘多勸慰些吧,且莫說公主了,民間女子又有幾個是可以由著自己喜歡來擇婿的?”

  靖王長歎一聲,“你所說的,我何嚐不知?不過景寧哭成那般模樣,我實在憐她癡心,想著先生也許會有什麽奇詭之計,所以才前來相商。”

  梅長蘇瞟了他一眼,突然道:“既然說起這個,殿下你隻想到景寧公主麽?”

  靖王一愣,顯然不明他此話何意。

  “大楚若有公主嫁來,定是嫁給皇子,定不能當側妃, 殿下細想,會是是何人迎娶?”

  “啊?!”靖王立即聽出他言下之意,不由按了按桌麵,“先生是說……”

  梅長蘇麵色凝重地道:“大楚畢竟是敵國,楚國公主中又尚未聞有什麽賢名才名高絕如霓凰般的人物。

  陛下疑心一向深重,既然殿下有心奪嫡,娶個敵國公主為正妃,終究不是好事,蘇某要設法為殿下擋開這個桃花運了。”

  靖王神色一振,“既然先生有辦法為我拒親,怎麽景寧那邊……”

  “情況不一樣吧?公主中隻有景寧適嫁,但皇子中殿下你又不是唯一人選。

  太子與譽王已有正妃,陛下本也不會讓他們兩位來娶敵國公主,故且除開他兩人。

  餘下的人中,三殿下雖有些微殘疾,五殿下雖閉門讀書不聞政事,但他們都是實打實的皇子,也都尚未續弦。

  越是象這樣看著與皇位繼承根本無關的皇子,才越適合去迎娶。

  所以陛下一旦允親,定會在你們三個人中間挑。

  定親之前,必須要先合八字,景寧公主的八字會送到大楚去合,我們無能為力,但大楚公主的八字會送到這邊兒來讓禮天監的人測合,我倒可以想想辦法,讓測合的結果按我們的心意走。

  誰娶她都無所謂,隻要殿下你的八字與大楚公主不合就行了啊。”

  “怎麽,禮天監裏也有聽命於先生的人?”

  “不能說聽命,隻不過……有些手段可以使罷了。”

  靖王眸色深深,定定地直視著梅長蘇,“蘇先生最初入京時,給人的感覺仿若是受了‘麒麟才子’盛名之累,被太子譽王兩邊交逼而來。

  但如今看來,先生你未雨綢繆,倒是一副有備而來的樣子啊……”

  梅長蘇毫不在意地一笑,坦然道:“蘇某自負有才,本就不甘心屈身江湖、寂寂無為。

  有道是匡扶江山、名標淩煙,素來都是男兒之誌。

  如果不是狠下了一番功夫,有幾分自信,蘇某又怎麽敢貿然舍棄太子和譽王這樣的輕鬆捷徑不走,而決定一心一意奉殿下為君上呢?”

  靖王將這番話在心裏繞了繞,既品不出他的真假,也並不想真的細品。

  梅長蘇確是一心一意要輔佐他身登大寶,這一點蕭景琰從來沒有懷疑過,但對於梅長蘇最終選擇了他的真正原因,他心中仍然存有困惑,不過在這個時候靖王尚沒有多深的執念要尋查真相,畢竟現在正是前途多艱之時,有太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優先考慮。

  對他來說,這位高深莫測的謀士是他手中最利的一把劍,隻要好使就行了,至於這把劍是怎麽被煆造出來了,為何會雪刃出鞘,他此時並不十分在意。

  密室不是茶坊,話到此處,已是盡時,當沒有繼續坐下來閑聊的道理。

  雖然來此的目的沒有達到,但靖王本身也明白景寧脫身的希望不大,所以盡管有些失望,卻也不沮喪。

  兩人淡淡告別,各自順著密道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八十三章 靜嬪

  關於小梅不幫景寧的心理狀態,我的觀點是這樣的。

  首先,如果拋開正常的同情與憐憫不提,他與景寧之間就沒什麽別的感情了,至少也還談不上“有交情”三個字,兩人的直接交往有限,隻見過幾次麵而已;其次,小梅是理智大於情感的人,他來京城也不是來當救世主的,隻要是與他的主要目的無關的其他雜事,他其實並不太想管,更何況景寧這種顯然很難辦的事,一個辦不好,反而會給他的正事帶來不好的後果,小梅豈能不權衡利弊?第三,小梅從一開始,就不讚同景寧在明知自己婚姻不自由的情況下,隨意放任感情,隻是事不關己,他表達的比較委婉而已,因此梁帝讓景寧外嫁這件事,與小梅的道德觀並無太大的抵觸;第四,他畢竟是男性社會的一員,雖然有些憐惜景寧,但卻無法很真切地感受到她內心的痛苦。

  他成全霓凰,是因為雙方都是他的朋友,他愛他們,而不是因為他覺得愛情至上,其他靠邊;第五,讓小梅這樣處心積慮的複仇者和奪嫡者,費心機和手腕去悍衛一個他不怎麽放在心上的公主的愛情,俺覺得有些偏離了本文的情節脈絡,太言情了……

  PS:梁帝是景寧婚姻的絕對主宰者,拖幾年說著容易,做起來,難。

  想來不外乎幾個手段,裝病,裝傻,裝瘋,瞞不瞞得過且不說,就算瞞過了,至多不嫁外國,也不能確保梁帝因此就不嫁她了,更有可能的是趕緊找個人快點嫁。

  再者,景寧是受傳統教養長大的公主,不是有自由意識的現代女性,在那個年月,她抗爭的理由實在上不了台麵,名不正則言不順,她自己都不敢說自己是對的,要她最終堅持到底,有些以今論古了,為難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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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景琰雖建府開牙,有自己的親兵,在軍中威望極高,但畢竟是僅有郡王封號的庶出皇子,又不似譽王那般享有諸多特權,故而除非是在朔望日、節氣日、誕日、母誕日、祭日等特殊日子,否則不請旨便不能隨意進出後宮。

  蕭景寧那日求了他後,一連有好些天都望不到這位七哥的影子,不免心中憂急,竟不顧宮規禁嚴,派宮女攜自己親筆寫的書信喬裝出宮去靖王府找關震,結果還沒走出定安門,便被禁軍發現截住。

  蒙摯聞訊趕來後,隻收繳了書信,將宮女放回內苑,之後嚴令手下不得對外吐露此事,悄悄掩住。

  當晚,他連夜暗訪靖王府,向蕭景琰出示了書信,並勸他讓關震早離京師。

  靖王知道自內監被殺案後,蒙摯對禁軍的控製已不似以前那般鐵板一塊,這件事若真能徹底瞞過去當然好,可但凡有蛛絲馬跡被梁帝或皇後知曉,關震都是性命難保,所以隻得將他遠遣邊境,隱匿保身。

  果然,大約隻過了兩三天,梁帝便聽聞了公主私遣宮女外通的風聲,他一向寵愛這個幼女,自然更是怒不可遢,當即命人喚來蒙摯,劈頭蓋臉一通雷霆責問。

  蒙摯倒是早有準備,候梁帝發完了怒火,方叩拜徐徐回道:“陛下見責,臣自當罪該萬死。

  但自古宮閨清譽最是要緊,臣雖蒙陛下恩寵,忝為禁軍統領,可畢竟隻是個外臣。

  那宮女是公主貼身隨侍,書信又是密封。

  臣一無權審問內宮人等,二不能拆看書信窺密,不審不看,便不知真偽。

  不知真偽,又豈敢將這種事擅報陛下?故而臣隻能將宮女逐回,令手下噤口,將書信焚燒。

  如此方能將此事化為弭有,不傷公主聖德。

  臣見識粗陋,此舉若有不妥之處,請陛下責罰。”

  梁帝聽了他的分辯,細想竟大是有理。

  這種宮閨私事,自然是能消就消,能免就免,大肆查證出來,也不過是丟自己的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