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75
  br/>   梅長蘇失笑著搖了搖頭,“景琰不是那麽好騙的。

  你蒙大統領是什麽人物,如果你我之間隻是為了報恩,或隻是因為被威脅,那麽我最多能利用你一下就不錯了。

  若非推心置腹,若非信任無間如同手足,我怎麽可能會把這條關係到我生死成敗的秘道都告訴你呢?”

  “小殊,”蒙摯突然緊緊攥住他的手,“幹脆什麽都跟他說了吧,我們之間真正的關係,還有你真正的……”

  梅長蘇的神色突然冷冽了起來,方才目光柔柔的眸子瞬間凝結如冰麵,掩住了冰層下所有情感的流動,連說話的語調,都散發出了幽幽的寒氣。

  “蒙大哥,我最怕的,就是你忍不住這個……”梅長蘇用力反握住蒙摯的手,指尖幾乎陷進了他手背上的肉中,“以後,景琰和你之間的來往會越來越多,你千萬要記著,任何情況下,你都要咬緊牙關,不能告訴他我是誰,一個字也不能說!”

  “可是為什麽?!你為什麽一定要一個人撐著?如果靖王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一定會更加……”

  “那樣反而會壞事的。”梅長蘇冷冷地截斷了他的話,“靖王現在奪嫡的決心還算堅定,我向他的進言,無論他感受如何,至少他全都聽了,我的計劃和行動他也一一配合,從來沒有抗拒過,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因為……”蒙摯喃喃囁嚅了半天,也說不出下半句。

  “因為他現在心無雜念,奪位目前來說是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為他所做的一切,他隻需要判斷是否對奪位有利就行了。

  至於這些事對梅長蘇本人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他根本不必在意。”梅長蘇語意冷絕,但眸中卻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絲傷感的笑意,“可一旦他知道我就是林殊,優先順序便會調換過來,他會忍不住想要保全我,要為我留後路,這樣做起事來,難免縛手縛腳,反而相互成為拖累……”

  蒙摯也深知靖王的為人和心性,明白他說的不假,無從反駁,隻覺得心中慘然,一陣陣疼痛難忍。

  “其實從另一方麵來說,不告訴他,對我也輕鬆些。”梅長蘇深深吸一口氣,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我和景琰,畢竟是太熟的朋友了,如果是以梅長蘇的身份在他麵前,無論謀劃什麽,我心裏也不覺得怎樣,可一旦變回了林殊,就難免會覺得傷心、難過,會莫名其妙地心緒煩躁。

  要是屈從於這樣的情緒,別說奪位了,多少人的命也要跟著搭進去……”

  “你別說了……”蒙摯鐵打的漢子,此刻卻不禁眼圈兒發紅,“我答應你,任何情況下,決不吐露半字……靖王不知道也沒什麽,還有我呢,小殊,以後蒙大哥照看你,死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梅長蘇忍著胸中激蕩,輕輕拍著他的上臂,安慰道:“你放心,景琰不是那種兔死狗烹、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的涼薄之人,我將來也委屈不到哪裏去。”

  “這倒也是,”蒙摯歎道,“不擅權謀,不懂機變,過於看重情義,這都是靖王的缺點,要扶他上位,實在是辛苦你了。”

  梅長蘇微微將臉側向窗外,麵上清韻似雪,唇邊淺笑如冰,冷冷道:“我們大梁國,難道還缺那種刻薄多疑、隻知玩弄帝王心術駕馭臣下的皇帝麽?扶景琰上位是難了些,可一旦成功了,就憑他堅毅不可奪的心誌,憑他敏察忠奸的眼力,憑他清明公允的行事風格,難道他不是好皇帝麽?隻有少了內耗,方可君臣齊心,共修德政。

  這些年你也看見了,朝中文不思政,武不思戰,都揣摸上意、固守權位去了,虧得大梁還算國力雄厚,製度健全,勉強才撐得住這個虛架子,如果下一朝還是這樣,隻怕國力會繼續頹危,再不力圖振作,將來何以震攝虎狼四鄰,何以保土安民?”

  他的聲音低沉醇厚,語調也並不慷慨激昂,但蒙摯聽在耳中,卻覺得全身的血液仿佛都突然加速了流動一般,胸口熱辣辣一片滾燙。

  整肅朝綱,激濁揚清,一直是皇長子祁王的心中宿願。

  蒙摯當年在赤焰軍中時,也曾聽這位賢王描述過他心中理想的朝局。

  可自他死後,當年聚集在祁王府中的濟濟英才們也隨之四散凋零,或被株連而死,或消沉隱去,或識了時務改換心誌,或一直被打壓難以出頭,朝中隻餘一片唯唯諾諾,暮氣沉沉,皇帝的喜惡成了衡量一切的標準,人人想的都是如何爭權,如何固寵,如何為自己的將來選擇正確的立場。

  太子和譽王更是樂此不疲,幾乎已經把玩弄人心當成了治國寶典。

  若說整個大梁皇族中誰還能夠承續一點祁王當初的治國理念,確實隻有從小就在蕭景禹身邊受教的靖王而已。

  “蒙大哥,”梅長蘇仿佛已從他的眼睛中讀出他心中所思般,麵上浮起安然的微笑,輕聲道,“你現在明白了吧?很多事,我不能讓景琰和我一起去承擔。

  如果要墜入地獄,成為心中充滿毒汁的魔鬼,那麽我一個人就可以了,景琰的那份赤子之心一定要保住。

  雖然有些事情他必須要明白,有些天真的念頭他也必須要改變,但他的底線和原則,我會盡量地讓他保留,不能讓他在奪位的過程中被染得太黑。

  如果將來扶上位的,是一個與太子譽王同樣心性的皇帝,那景禹哥哥和赤焰軍,才算是真正的白死了……”

  蒙摯心中百感交集,隻能重重地點頭,好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雖然他答應過梅長蘇很多次不吐露真相,但直到此刻,他才是真正的心悅誠服,將這個承諾刻在了心上。

  梅長蘇的目光已恢複寧靜柔和,扶著旁邊的書案道:“蒙大哥,我說要請你今天跟我一道去靖王府,那是玩笑的。

  要讓景琰不起疑心,恐怕要你從他那一邊走到我這裏才行。”

  蒙摯一時沒有聽明白他的意思,脫口問道:“從他哪邊走?怎麽走?”

  梅長蘇覺得有些疲累,就近在身旁的木椅上坐下,又示意蒙摯也入座,方緩緩道:“你近來因為內監被殺一案,平白無故被皇上猜疑,兩個副統領都被調走,這一切人人都看在眼裏,靖王自然也知道你受了委屈。

  我會找機會向靖王進言,讓他抓到這個時機多與你來往,把你的手下接收入他的府中關照。

  你也盡量不著痕跡地讓他明白你對太子和譽王的反感,以及對祁王的懷念。

  你們原本關係就很不錯,等再親近一點,你就假做無意中發現了他臥房之中的地道入口,逼他不得不向你道出實情。

  此時你再推心置腹,向他表明自己雖然絕不會背叛皇上,但在儲位之爭中,是可以支持他的。

  靖王素日了解你的忠心,也明白你的偏向,所以一定會深信不疑。

  這地道既然已經被你發現了,他瞞也瞞不住,到時候,就該是你陪著他,走到我這邊來讓我吃一驚了……”

  “你還真是……”蒙摯不禁笑道,“我看看這腦子是怎麽長的,這樣一來,我的確是順理成章就變成你們的心腹了,隻是靖王不免要先嚇上一跳……”

  “若不是一定要讓靖王知道你是我們這方的,以便日後行事,我又何必唱這一出?將來我們就是同一位主君的同僚了,一文一武,也沒什麽衝突,就算交情再厚幾分,靖王也不會奇怪,豈不比找什麽報恩的借口更好?”

  “你說的是,就依你的法子好了。

  隻是今晚,不能陪你走這第一次了。”

  “今天陪了一天的客,我也乏了,又沒什麽火燒眉毛的急事,原本就沒打算過去的。

  時辰不早,你也該回府了,免得嫂夫人在家為你擔心。”

  蒙摯細細覷了覷他的臉色,皺眉道:“眼瞼下都是青的,看來你確是過於勞累了。

  地道在這裏,今日不走也不會飛掉,好生歇息將養要緊。

  我不吵你了,你快些去睡吧。”

  梅長蘇確實覺得倦意濃濃,對蒙摯也不用多加客套,隻點了點頭,便真的徑直回到內室,展被上床安睡去了。

  原本就在內室一張小床上睡著的飛流抬頭看看是他,隻眨了兩下眼睛,便又閉目倒下,也不知剛才那會兒算是醒了還是沒有。

  被他這可愛的樣子一逗,蒙摯的臉上忍不住綻開笑紋,但又忍著沒有發出聲音,隻細心地為他們又關好門窗,吹滅了桌上的燈燭,這才悄然離開。

  第八十二章 密室

  寫了那麽久的分割線,卻很少聊到本文,所以今天想聊幾句。

  俺發現有些讀者誤解了靖王。

  他並不傻,也不單純,他所堅持的正直與原則,不是因為他不懂得某種東西才堅持的,相反,他很清楚宮廷的黑暗,他也知道什麽是心計,他隻是不願意成為其中的一員,知其可為而恥為,既堅持著自己的底線,同時也會聽從小梅的建議而予以變通。

  如果他的堅持隻是因為不懂,因為單純,那他也不值得小梅如此珍惜。

  至於有大人認為他這種的會被敵國算計,俺覺得奇怪,除了正直點外,靖王這種的哪裏顯得比別人更好騙了?他又不是小白,不愛耍心計又不等於沒有智慧,小梅跟他溝通事情時明明一點就通嘛,安排他做的事情也做的很好嘛,迄今為止也沒見他被誰騙過嘛(不要說他被小梅騙,他在小梅身上是獲取了利益的,而且他很清楚小梅絕對有隱瞞著他的秘密,他隻是現階段不想去追查而已,要說被騙,另兩個皇子才是純粹意義上的被騙),可為什麽大家覺得他比太子和譽王傻?俺很鬱悶……

  另外,在俺的觀念中,一個成功帝王最珍貴的品質絕對不是心計,不是鬥小聰明。

  堂堂帝範,不應是陰詭之術,最主要的,應是識人,善用,重民,賞罰分明。

  在本書中,俺努力想要傳達的,就是這層意思。

  順便再說一句話,可能是會得罪人的一句話,請以後不要再說現實中的誰誰誰適合扮演小梅了(小梅是我最寶貝的孩子~~),因為既然是公眾人物,那麽某些人喜歡的,很可能就是某些人討厭的,容易引起紛爭,就算沒有紛爭,也會讓人心裏覺得不舒服……嗯,俺想俺暗示的夠明顯了……不要覺得是俺敏感,俺隻是不舒服一下而已,但已經有讀者短信俺表示不高興了,所以提醒勸告一下還是必要的。

  (順便奇怪一下,為什麽不直接回貼表達意見而要短信俺?)

  關於“差強人意”這個詞,汗,我才發現自己漏打了字,那句話本該是“如果這幾章的質量不夠差強人意,請原諒……”,本想加深自己謙虛的程度的,結果一恍神,意思弄反了……特此更正,以免誤導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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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似乎應該是平靜的一夜。

  無風,無雨,清潤的月色柔柔淡淡的,蒙著一層薄如輕紗的浮雲,不會白花花照著窗欞晃人眼目。

  梅長蘇睡得非常安穩,沒有咳嗽,也沒有胸悶到一定要半夜起來坐一會兒。

  這樣的陽春季節,是適合安眠的,室內的炭火昨天剛剛撤下,空氣異常舒爽,室外也沒有夏秋的草蟲之聲,恬然寧諡,若是一夜無夢到天明,當是一樁清酣美事。

  然而金星漸淡,東方還尚未見白時,飛流卻突然睜開了雙眼,翻身而起。

  少年沒有披上外氅,隻穿著雪白的中衣便走到了臥房西北角的一麵書架旁,歪著頭聽了聽,這才回身來到梅長蘇的床前,輕輕搖著他的肩膀。

  “蘇哥哥!”

  除非是昏睡,否則梅長蘇一向是淺眠,隻搖了兩下,他便醒了過來,迷迷蒙蒙間半睜開雙眼,伸手按著額頭,聲音還有些發澀:“什麽事啊,飛流?”

  “敲門!”

  縱然是梅長蘇一向都能毫無誤差地理解到飛流簡便話語中的所有意思,但此刻也不由怔了怔,坐起來清醒了片刻才突然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急忙起身穿好衣衫,隨意將散發一束,披了件貂絨的鬥篷,接過飛流遞來的溫茶潤了潤嗓子,順手又拿棉質布巾擦了擦臉,這才快步走到書架前,用足尖在光滑無痕的地麵上穿花般地連點數下,朝西的牆麵上現出了僅供一人進出的狹窄通道。

  飛流正準備當先進去,梅長蘇卻一把拉住了他,低聲道:“今天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