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_分節閱讀_34
  就冒了出來,不出大家所料的一身汙泥,兩隻手也是黑黑的。

  言豫津悶不作聲地抓過他一隻手,用自己衣襟的內側粗魯地擦拭著,反而是謝弼問了一句:“找著沒有?”

  蕭景睿將另一隻黑黑的手舉起來,十指蜷著,握成一個拳頭,再慢慢攤開,掌心上躺著一小塊裹滿黑泥的月牙形硬物。

  “耶,居然真的掉在這裏了,”謝弼從袖中摸出手帕,將翠月玨擦拭幹淨,遞給言豫津,後者默默地看了一眼,伸手接了回去,放進懷裏。

  “找到就好了,兩隻臭鬼,快回去洗個澡吧!”謝弼鬆了口氣,一人背後拍了一掌。

  “二弟,”蕭景睿轉過頭,神色有些凝重地道,“我們回去洗澡,但要麻煩你去京兆尹衙門跑一趟了。”

  “京兆衙門?做什麽?”謝弼沒有聽懂。

  “報案。

  我看到那井下泥中……有人的骸骨……”

  “啊?”大家都吃了一驚,言豫津失聲道:“你剛才叫那一聲,就是因為發現了屍骨?”

  “嗯。”

  “那你還不趕緊上來?!”

  “我當時看見另一邊枯葉上,好象有一點綠光。

  翠月玨這麽小,要是我先出來讓人起屍,它一定不知會被翻到什麽地方去,所以想再找找,幸好真的是它。”

  “笨蛋!”言豫津咬牙罵了一句,“臭死了,洗澡去。”

  “枯井藏屍……”謝弼的臉色微微發白,“聽著都怪磣人的,你膽子真大,還能在下麵多呆那麽久……換我早就爬出來了……”

  “你能跟景睿比嗎?他好歹也是半個江湖人!”言豫津立即又轉移了攻擊目標。

  “是,我是最沒用的官場中人!”謝弼自嘲了回了一句,聳聳肩,“走吧蘇兄。”

  蕭景睿奇怪地瞪他一眼,“你叫蘇兄去哪裏?”

  “去京兆衙門報案啊!”

  “你去不就行了嗎?”

  謝弼挑了挑眉,“大哥,這園子現在可是被蘇兄買下了,出麵報案當然他才是最合適的吧?”

  “謝弼說的對,”梅長蘇的眼尾淡淡地掃過荒草中的井口,“我的確該走一趟。”

  蕭景睿想想也有道理,再加上全身又臭又粘的十分不舒服,便不再多說。

  一行五人分成兩拔,出園後就各走各的路了。

  第三十八章 秦般若

  也許是因為發現者的身份都不簡單的緣故吧,這樁被幾個貴公子無意中翻出的“枯井藏屍”案,立即在京城內外引起了比普通刑事案更大的震動。

  再加上接報趕到現場查勘的京兆衙門,竟然在井下共挖出了近十具屍骨,俱已完全腐爛,經仵作初驗都是女性。

  這駭人的案情傳開,一時滿城嘩然。

  京兆尹高升被上司嚴令限期破案,查得頭昏腦漲。

  作為荒園的現主人,梅長蘇被請去盤問了好幾次,但他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再問也沒什麽線索可挖,加上此人現在當紅的身份,高升不敢難為他,威風全使在那個做中介的商行老板身上,同時派部下四處查訪,要弄清楚這園子荒廢前到底是什麽所在。

  大約七八天後,查訪的結果出來,這園子今年內就轉了兩手,原本是一個叫張藎的人所有,此人不知是何身份背景,曾在京城擁有多處風月場所,為人低調,但財力和人脈都極深厚。

  四年前因病去世,子侄不肖,產業漸漸調零,這處園子也因此被拿出來售賣。

  高升根據這個線索,立即派人去張家,將管點事兒的成年男子盡皆拿捕,逐一拷問。

  這時,又有一個自稱是張藎生前心腹的史都管,前來京兆衙門投案,口口聲聲說是有人想要暗殺他滅口,請求官府的庇護。

  高升聞訊大喜,連夜審問,可還沒問上幾句呢,門外突然有下人回報,說太子殿下有口諭下達。

  高升疑慮不定地更衣來到正廳,一個青衣小太監站在那裏,等他行禮已畢,便口齒清晰地道:“傳太子口諭,聞得王城內發生枯井藏屍案,物議沸然,身為掌政太子,不可不問,故著京兆尹高升明日入東宮,麵稟案情。

  領諭。”

  “臣高升遵太子諭旨。”高升忙叩下頭去。

  傳諭太監走後,高升左思右想心神不定。

  能在這王公貴族滿街跑的金陵城裏當父母官,高升自有一套圓滑的手腕和一份玲瓏的心思,太子突然插手此案,怎麽看也不象是隻為了掌政太子的職責,其中必有未知的隱情。

  故而思前想後,高升命人從審訊室中提來了史都管,帶進了自己後院的密室,在問話時,也有意摒退了左右所有的人。

  就在高升連夜密訊史都管時,譽王府書房的燈火也是直到深夜,依然通明。

  “那個史都管手裏,真的有一份名冊?”譽王蕭景桓在屋子裏走來走去,“這消息可確實麽?”

  “屬下可以保證。”一個中年灰衣人立在他麵前,侃侃道,“那園子叫蘭園,名為張藎的私宅,實際卻是他經營的暗場子。

  有些朝臣礙於國法,不敢明著出入風月場所,全由張藎私下安排。

  無論來客提出什麽要求,他都能予以滿足。

  時間一久,有些喜歡淫虐助興把戲的人,難免偶爾會下手失了輕重,弄死用來取樂的女孩子,那些屍首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五年前張藎死了,這些交易也就被迫中止,隻是沒人想到他處理屍體竟如此草率,更沒人想到他居然還將所有的事情都記在了一本名冊上。”

  譽王的眸中閃動著幽幽的光:“這麽說那名冊上……”

  “全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甚至還有朝中要員……”

  “我們這邊的呢?”

  “我想兩邊的人都有,不過……”灰衣人陰陰地一笑,“太子殿下那邊更著急一些……”

  “為什麽?”

  “屬下找到史都管時,他雖然不肯交出名冊,但為了取信我,他還是說了幾個當年掛了人命的客人名字,其中一個就是樓之敬。”

  譽王眼睛一亮,不由大笑了三聲:“真的有樓之敬?哈哈,太子一定會急得跳腳。”

  “樓之敬自己心裏有鬼自己必然清楚,屬下以為,他一定會主動向太子坦白求助,殿下為何不讓那史都管進府,反而讓他去京兆衙門?萬一太子……”

  “放心,”譽王冷冷道,“在這京城,太子還做不到一手遮天。

  高升看起來平庸,其實不然,無論太子怎麽樣威逼,他至少兩三天總撐得下來的。”

  “殿下的意思是……”

  “我們插手的痕跡,不能太明顯,免得父皇疑心。”譽王凝視著窗前的燈花,唇角向上一挑,示意灰衣人靠近自己,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名字,然後道:“你今夜辛苦些,代本宮去一個個暗中問話,讓他們坦白交待是否當年曾與張藎交易過,是否手上沾過人命,說實話的,本宮自會想辦法保全,不說實話的,查出來活該。”

  “是。”

  “隻要這幾個人不在那名冊上,其他的被查出來也就罷了,不賠上幾個自己人,又怎麽逮得住大狼。”

  灰衣人是見慣了為上位者隨意棄卒的,並不在意,又答了個“是”字,便退了出去。

  譽王又在室內繼續踱了幾個來回,擰眉深思,心神似乎並不安寧。

  過了好半晌,才聽他對著桌上銀燈道:“梅長蘇買下蘭園,翻出這件案子,隻怕不是巧合吧?他這樣做,到底是不是表明他已經倒向我了?”

  此時室內已是空無一人,他這話仿佛是在自言自語,可是話音剛落沒多久,房間東麵整幅的厚絨幃帳便輕輕抖動了一下,有個清婉柔媚的女聲輕輕道:“那也未必。

  他也許隻是在了結個人恩怨,與殿下無關。”

  隨著這美妙至極的聲音出現的,是一條曼妙婀娜的身影。

  單看容貌,她也許算不上傾國傾城,但搭配著那周身的嬌美氣質,卻是格外地攝人心魄。

  譽王轉身麵向她,雖然眸中也有些神搖意動,但還是很快就恢複了自製:“般若,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麽?”

  秦般若輕抿朱唇,停頓了片刻,方道:“殿下可知樓之敬做過翼州刺史?”

  “這個我知道,”譽王的腦筋轉得很快,“翼州是江左範圍,他們以前有過節麽?”

  “樓之敬是難得的人才,所以才會被太子視為心腹,但他好色的毛病實在是秉性難移。

  我已查出,在翼州時他搶奪過一對雙胞姐妹入府,這姐妹二人的表兄是江左盟中的一個普通幫眾,他求自己的堂主出麵懇請樓之敬歸還兩個妹妹,樓之敬口頭答應,回府就先將兩姐妹弓雖.暴蹂躪了,然後再放出府門。

  兩個姑娘隨即羞憤自盡,樓之敬又矢口否認自己的罪行,江左盟沒有找到證據,隻能看他逍遙法外,就這樣結下了梁子。

  不過這件事情從沒有公開過,知道的人很少……”

  譽王等了片刻,發現女子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不由吃驚地問道:“就隻是這點仇?”

  “殿下覺得不夠麽?”

  “當然不夠,”譽王覺得十分地不可思議,“樓之敬是戶部尚書,太子的心腹,梅長蘇會因為自己一個小小幫眾的表妹,就與他為敵?”

  秦般若默然少時,道:“殿下可是真心想延攬梅長蘇?”

  “這還用說,當然是了。”

  “那殿下就應該多了解一下梅長蘇的行事風格。”

  “你的意思是……”

  “對殿下來說,那兩姐妹之事不算什麽,但對梅長蘇來說,卻是難以忍受的侮辱和冒犯。

  江左盟能快速崛起為天下第一大幫,靠得的不僅是江湖拚殺,也不僅是仁義道德、收攬民心,更重要的是,它多年來幾乎有些偏執地在維護它的權威。

  如果事前江左盟沒有出麵求情,就算樓之敬的行為再惡毒,它也未必會那麽在意。

  可偏偏樓之敬小看了這個江湖幫派,來了這樣一手陽奉陰違的把戲,恰恰犯了江左盟的大忌諱,自然就會被視為是一種挑釁。”

  譽王聽得微微有些怔住:“這麽說,梅長蘇隻是在報私仇,並沒有半點向我示好的意思?”

  “這個我不敢斷言。

  此人近段時間的所作所為,就象一團謎一樣,我一時還整理不清。”秦般若輕歎一聲,“殿下首次向他發出延攬的消息,應是七月吧?”

  “是。”

  “太子的邀約不會比殿下早多少的。

  從我調查到的資料來看,在接到來自京都的邀約之前,梅長蘇就是一個純粹的江湖人,我查不到他與朝中任何人有來往和關係。

  可在那之後,梅長蘇一麵拒絕了太子與王爺,一麵卻立即離開了江左盟的核心,最後輾轉到了京城,他到底想做什麽?”

  “他大概知道,被太子和本王看中的人才,隻有兩條路可走。

  身為琅琊榜首的江左梅郎,日子過得那般愜意,怎麽會走死路?”

  “可是殿下看他現在走的,可是一般意義上的活路?”

  譽王被問得一怔,囁嚅難言。

  “殿下現在心裏壓著最沉的那塊石頭,是不是慶國公?”

  蕭景桓眉頭一皺:“般若,你明知故問。”

  “軍方中立者太多,唯一死忠支持殿下的幾員武臣,都是慶國公一係。

  他若倒了,您手中就隻有筆,沒有劍了……”

  “這個本王知道,”譽王有些氣悶地道,“你不用再說了。”

  “從梅長蘇現在的表現來看,他是很了解朝中局勢的,不可能不知道慶國公對於殿下你的重要性。

  就算他們真如謝弼所說,隻是在途中偶遇原告,但隻要梅長蘇心中有半分偏向殿下之心,他也不該推波助瀾,讓那兩人得以進京。”

  隨著她不緊不慢的話語,一抹陰雲湧上譽王的額頭,但他也隻是暗暗握了握拳,並沒有說話。

  秦般若抬手輕掠鬢邊雲環,櫻唇間再次溢出一次慨歎:“在二選一的情況下,得罪殿下,就意味著討好太子。

  所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