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冰封的戰士和石化的瘋子
  經過石牌坊的時候,負責警戒的民兵和安警局的人並沒有對我們這一行人進行任何盤問,倒是路過的武裝部長顯得煞有介事地朝幾個民兵訓話道:

   “好生配合安警局的人在這兒守著!再熟的人也不能放進來,就是親娘老子來了也不行!聽到沒有?”

   跟在耿連長後邊的我聽到武裝部長對著幾個民兵這麽訓話,就覺得這個武裝部長有點扯起虎皮做大旗的嫌疑了,不由得冷冷地盯了武裝部長的後背一眼。

   我們進入的這條老街,街道筆直,而且顯得有點冗長,被兩邊小青瓦的木結構房子簇擁著,顯出的古樸味道相當濃鬱。

   青石板鋪就的街麵並不寬,也很平整,剛好可以容得下裝載著輜重的軍車通過。

   我們一行人從軍車旁經過時,看見每輛軍車的車窗都是搖起來關得死死的,正副駕駛坐上,都端坐著兩名腰杆筆直神情沉穩的解放軍戰士。

   這些經過了嚴格而且正規軍事訓練的戰士,無時無刻的都在目不斜視地執行著本職任務,儼然在駕駛室裏坐成了一尊雕像一般。

   這樣的軍容軍貌連我都暗自為之佩服。

   就在的心裏開著小差的時候,我的身後被人拉了一把,回過頭,才發現是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民兵在後邊扯了我的後衣襟,好像要跟我說什麽悄悄話。

   我心領神會地放慢了腳步。

   等和走在前麵的耿連長他們拉開了幾米的距離後,扯我後衣襟的民兵才神秘兮兮地朝著一輛軍車的駕駛室一努嘴,小聲說道:“你看出點什麽狀況沒有?”

   我愣了一下,說:“什麽狀況?”

   民兵這時的臉色突然變得有點緊張兮兮的,將嘴巴附在我的耳朵邊,用極度神秘的口吻朝我耳語道:

   “汽車是前天晚上開進來的,裏的這些解放軍都硬在裏麵了……”

   “硬在裏麵了?你……什麽意思?”我心裏一抖,明知故問地朝民兵問道。

   民兵見我沒有聽懂他的話,一皺眉,又附在我的耳朵邊,聲音有點短促急迫地又朝我小聲耳語道:

   “就是死了!未必你一點都沒有看出來。人就像是被凍在冰棺裏一樣。你說奇不奇怪?”

   雖然我已經有了一點心理準備,但當再次確認了民兵的話,心裏也不由得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由得停下步子,朝著軍車駕駛室裏的戰士看去。

   還真的就像民兵說的那樣,正副駕駛室裏的解放軍戰士始終保持著筆直的標注坐姿,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眼睛一眨不眨,但眼神卻透著死寂般的空洞……

   走在前麵的武裝部長這時突然扭過頭,看見站住的我,眼神變得跟錐子一般。

   身旁的民兵急忙扯了我一把,武裝部長就朝我和民兵大聲喊道:“站著幹什麽?梁貴民,你是不是又嘴快了?跟這個兵哥子說什麽了?”

   被叫做梁貴民的民兵怯聲回了句:“我沒說什麽……”然後丟下我就朝前麵攆上去。

   我沒有理會民兵部長的吆喝,目光繼續落在軍車的駕駛室裏,腦子根本還沒從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耿連長見我表現出的異樣,丟下前麵的人,疾步走過來,朝我問道:“夏誌傑,你發什麽愣?中邪了?”

   我當時表現出的狀況,確實有點像是中邪了。

   我聲音哆嗦地朝著近在咫尺,隻隔著一層車窗玻璃的戰士對耿連長說:“他們都被定在裏麵了,已經死了!”

   “你說什麽?”我的話令耿連長頓時將眼睛瞪得就跟銅鈴似的,緊接著便把目光投向了軍車的駕駛室,然後就朝前麵同樣站住的楊參謀他們大聲喊道:

   “楊參謀,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耿連長的喝問帶著職業軍人慣有的警惕和果斷。鏗鏘有力!

   很顯然,他也看出了蹊蹺所在。

   前麵的楊參謀臉色陰沉地苦笑了一下,和武裝部長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快步走回來,依舊用公事公辦的口吻朝耿連長說:

   “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現在還沒有一個準確的結論,誰也說不清楚,所以,我隻能對你說無可奉告!”

   耿連長的心理素質比我的心理素質要好很多,他語氣已經放緩地朝楊參謀說:“他們……真的死啦?還……坐得筆直,跟活人一樣??”

   “從生命體征上來看,應該是死了。不過現在事故處理專家還正在路上,一時半會兒趕不攏,就沒有那個敢下定論。所以,事情很蹊蹺。初步懷疑是被下了降頭,但誰也不敢這麽說,畢竟這種說法是封建迷信的說法。”楊參謀說。

   “降頭?你是說妖術?”耿連長追問道。

   “目前也就是這麽一說。但這也隻能在這兒說這話,放在外邊,誰也不敢說這話。”楊參謀又說。

   這時,武裝部長領著那個叫梁貴民的民兵和另一個民兵走過來,滿臉抱歉地朝楊參謀說道:

   “楊參謀,其實都沒事的,都是這個梁貴民嘴巴快,把這件本來要絕對保密的事情捅出來了,下來我一定好生批評教育他。嘴怎麽就比婆娘家的褲腰還鬆……”

   楊參謀朝武裝部長說道:

   “在耿連長和小夏這兒,這件事是用不著保密的,就是他不說出來,一會兒還是會有專門的人跟他們講的。隻不過是知道得早知道得遲的差別。我現在擔心的是雖然街道的口子是被紮死了,但是,這畢竟隻是權宜之計,要想不讓消息走漏出去,恐怕是很難的。”

   “我擔心的也是這個事情。你說當地的老百姓一兩場不趕場還找個勉強的理由說得過去。要是多幾場不讓這兒的老百姓趕場,就是消息不走漏出去,各種謠言也會像稗子一樣很快就瘋長起來。幸好回龍鎮的趕場日子是369,這兩天遇上是冷場天,沒有人來趕場。到了明天,事情恐怕就難辦了,明天就是9號,是逢場天,而且是逢大場,周邊來趕場的人會很多。平常遇到逢大場,這條街道都會被擠得水泄不通的。回龍鎮可是輻射了三四個公社的大場啊!”武裝部長憂心忡忡地說道。

   “這還真是個大事情,所以,明天逢大場的事情你要盡快跟你們的地方政府商量個穩妥的解決方案出來。目前,增援部隊沒有達到之前,我們最最缺的就是人手。”

   聽了這話的梁貴民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

   “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方案,縣武裝部的已經分派出人手下去各個公社發通知,而且通知必須要下發到生產隊一級。具體借口就是把幾個公社的明兵抽調過來,集中到回龍鎮進行封閉式的軍事化集訓。”

   “這個還真是個不錯的辦法。”

   “可是這個辦法也隻能是權宜之計啊!畢竟回龍鎮是個輻射麵這麽寬的大場,也不敢封閉的時間太長了,畢竟周圍老百姓的生活必需品都要趕逢場天到回龍鎮上添置。油鹽柴米醬醋茶,開門七件事,哪家也是少不了的……”

   “現在也隻能爭取到一天的時間是一天了,工作難度確實不小,但是困難像彈簧,你弱它就強,你說是不是?”

   “道理是這麽一個道理,倒是楊參謀……”

   “現在你不要在我麵前叫苦連天,”楊參謀打斷武裝部長的話說道:“你估計大概能抽調多少明兵過來?我說的是擦黑之前……”

   “幾百人應該是沒有問題。”

   “幾百人應該能解燃眉之急。”楊參謀憂心忡忡望著空蕩蕩用青石板鋪就的街麵說道。

   “就隻有軍車裏的戰士這樣?周圍的老百姓沒有……”耿連長這時不合時宜地插嘴問道。

   沒等耿連長把該問的話問完,楊參謀便轉臉朝耿連長說:“奇怪就奇怪在這裏,隻有軍車裏的這些戰士出了這樣的狀況,街兩邊的居民沒有一個人出事。”

   “街兩邊的居民是沒有出事,可是,海窩子那邊卻出大事情了?”嘴快的梁貴民又不合時宜地接嘴說道。

   武裝部長忍無可忍地朝著梁貴民踢了一腳,罵道:“這是長官級別的在說話,你插什麽嘴?”

   梁貴民插的話並沒有分散耿連長的注意力,也沒有引起我和耿連長的足夠注意。

   耿連長用疑惑的眼神再次看了看隔著車窗玻璃的戰士,說:“就沒有被什麽東西攻擊過的痕跡?”

   “還真的沒有,他們都是被凍在駕駛裏的。說實話,現在駕駛室裏的溫度在零度以下,而且,一直保持著這個溫度……像個恒溫器。”

   “凍在駕駛室裏的?零度以下?現在可是五黃六月的天氣……”聽了楊參謀的話,耿連長下巴都快被驚得差點掉在地上了。

   的確,現在正是炎炎夏日的天氣,軍車裏的戰士怎麽會被凍僵在駕駛室裏?

   這簡直是太蹊蹺太離奇了吧?

   天方夜譚吧?

   同樣覺得不可思議的我,這時卻不經意地將目光調向了旁邊低矮屋簷下的一口牛肋巴小窗戶,一張驚恐的麵孔從牛肋巴下窗戶的後麵一閃而過……

   我這才發現,關門閉戶的街道兩旁的窗戶後邊,好像都躲著一張張陌生鬼祟的臉。

   我正自疑惑這張略顯神秘的麵孔時,那扇牛肋巴窗戶裏麵陡然間又觸目驚心地撲出來另一張猙獰詭異的麵孔。

   我還沒有回過神的當口,雙手死死抓住牛肋巴窗戶的這張詭異麵孔,竟然陰惻惻地朝著我們獰笑著大聲吼道:“屋頂上有鬼!有水鬼!綠顏色的水鬼!你們的眼睛都是瞎的啊?它就躲在屋脊上偷看你們,你們就沒看見它嗎?你們的眼睛都拿給褲子籠住了嗎?用槍打它啊!快用槍打它啊!一個個背著槍沒卵用的東西……”

   聽著這陰惻惻的詭異聲音,我的脊背瞬間抽緊,一層雞皮疙瘩立馬布滿全身。隨後就有一個人從那張猙獰麵孔的背後閃身出來,邊拽扯著那張猙獰麵孔邊哀求般第朝猙獰麵孔喊道:

   “爸呢——你就不要再給政府添亂了啊!你還是到你房間裏麵躲起來嘛!”

   而猙獰麵孔卻死死地抓住牛肋巴小窗戶,目露凶光色厲內荏地朝著我們咆哮道:“你們放我出去!你們放我出去!你們怕鬼!我不怕!我年輕就跟它們這些東西打過交道!我不是瘋子!我真的不是瘋子!你們為什麽要把我當成瘋子?你們大錯特錯了,我是開了天眼的人,我看到的東西都是真的!我有絕密情報要報告政府!我有絕密情報要報告政府!”

   我這時已經反應過來出現在牛肋巴窗戶後邊的這張猙獰麵孔是一個瘋子了,剛剛被弄得緊繃起來的神經也隨之鬆懈下來。

   然而,令我感到有點不可思議的是,我似乎突然從瘋子凶光暴露的眼神裏獲得了某種啟示,有種透過暴風眼窺視到了核心處的平靜一般。

   我從瘋子的目光背後看到了一種急切的焦慮和暗示,於是鬼使神差地就朝著街對麵瓦房的屋脊上看了過去。

   當我的眼神從瓦脊上不經意地掃過時,刹那間驚得頭發也一根根地直豎了起來,因為我確實看見了對麵的瓦脊上躲著一雙偷窺的詭異眼睛,於是不由得失聲驚呼道:“連長,屋脊上果然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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