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崩潰,學生炸開了鍋
  母親鬆了一口氣,笑著問:“和誰關係最好?”

  柔暖的燈光下,黃宛之安靜了下來,她沉默,不是難以啟齒,而是在深思。是啊,她究竟和誰關係最好呢?

  如果一定要選擇的話,那就蕭瀟吧!

  那個從南京來的女孩子,不常說話,不常微笑,似是帶著滿身傷口,每天默默聽課,默默吃飯,她們在宿舍聊天時,她很少插話,但不會讓人覺得她不合群,至少她在聆聽著。

  那次,黃宛之講起父母離異,講起父親陌路不識親生女兒,說到傷痛處,黃宛之蹲在地上無聲落淚,那個時候她真怕蕭瀟會安慰她,好在蕭瀟沒有。

  蕭瀟不會說柔軟的語言,但她的手落在黃宛之的頭上,卻是那麽的暖。女人的友情,很多時候接近莫名其妙,也許是一句話觸動了內心,也許是擁有相同的喜好,也許是因為內心共有的寂寞,又也許……那個再簡單不過的安慰手勢,忽然讓黃宛之意識到:蕭瀟是懂她傷痛的。

  這一路,黃宛之跟蕭瀟分析圖論難點,蕭瀟回應著黃宛之的話,思緒卻有些跑神。

  小時候,外公告訴她:“阿媯,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所謂一朝風景一撥人,朋友唯一的用處就是相互利用和背叛。”

  在南京,蕭瀟沒有朋友,她並不覺得那是很羞恥的一件事,她有暮雨,她的所有開心和不開心全都可以告訴他,而他也是她最好的聽眾和知己。

  但2007年C市,故人成灰,往事如煙,她第一次和舍友同宿居住,收獲到的溫情,在無人或是夜晚入睡時幻化成風,吹動了她心裏的歎息,“嘩啦啦”的發出沉寂的空洞聲。

  如果外公還活著,她會對他說:“世事無絕對。”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想回到暮雨活著時,她不會再自私霸占他的私人時間,她會勸他多交一些朋友,沒事多和朋友一起打打球,或是來幾場沒有她參與,純屬男孩之間自由放肆的美好時光。

  隻是,沒有如果。

  有些記憶之於她,將是永遠也無法觸摸的雷區。

  偌大的禮堂大廳,燈光輝煌,作為院係學生發言代表,蕭瀟排在後麵,她站在班級隊伍裏,偶爾會默背發言稿,所以思緒一直遊離在外。

  那天,一個個學生代表發言完,會在台上微微一鞠躬,隨即便會響起熱烈的鼓掌聲,現身禮堂的人,除了C大全部院係師生之外,還吸引了C市電台記者爭相拍照采訪。

  江安琪那天也來了,作為C大播音係畢業學生,同時又是電台女主播,像這樣一場大型晚會交給她來主持,卻是再合適不過了。

  上台發言,蕭瀟素來排斥,不喜出風頭占據了大半,但後來她曾多次回憶那天的情形,卻發現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出盡風頭的那個人不是江安琪,也不是甚少出麵的校領導,而是她……和他。

  一切皆因她。

  那是蕭瀟第一次看見蘇越,當那道修長的身影走上台階上方的演講台,刹那間世界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男子聲音變得遙遠而模糊。

  空氣被凍結了,她的臉色刷的一下白得嚇人,她和所有人一樣,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那個在演講台上從容演講的男子。

  燈光落在男子身側,他穿著白色襯衫,袖子卷起,直筒褲和休閑鞋,一身穿著隨性又灑脫。那晚,燈光太明亮,他整個人仿佛陷身在光與影之中,映出那張英俊帥氣的臉龐,女生眼睛發光,竊竊私語聲不絕於耳,唯有蕭瀟,她盯著男子,耳朵翁翁直響,眼前一片漆黑,除了演講台上的他,便再也看不清周邊人的模樣。

  暮雨。

  上麵那個人是暮雨。

  不,不……她眼花了,不是暮雨,怎麽可能是暮雨……

  男子年輕英俊,安靜的站在台上,眉眼如畫,嘴角一直都掛著淡淡的微笑,那麽熟悉的麵容,那麽熟悉的微笑,那麽熟悉的眉眼,他不是暮雨,還能是誰?

  她兩歲那一年,父親帶他回來,從此以後他們相依長達19年,他叫“瀟瀟”叫了19年,他護她19年,他愛她……19年。

  那一刻,蕭瀟手腳冰涼,頭腦眩暈,她揪著心口,冷汗濕了她的背,也濕了她的額頭,她的心被人扯碎了,她的呼吸被人奪走了,她快要窒息了。

  他說:“瀟瀟,沒有了父親,你還有我。”

  他對醫生說:“幫我再多活一些時日,你不知道,瀟瀟一個人,她怕寂寞。”

  他說:“瀟瀟,我要走了,來世不見。”

  “啊――”

  10月7日深夜,萬人大禮堂,蘇越正在演講時,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裏忽然傳來一道淒厲的痛哭聲。

  有一個叫蕭瀟的女孩子,身體和靈魂裏的痛在刹那間衝破了她承受的心理防線,冷靜寡情如她,竟當著眾人的麵絕望大哭。

  她失控了,她望著台上的男子,眼淚濕漉漉的往下流,那哭聲透著迷亂和恐懼,在禮堂上方升起,淒涼回旋。

  C大遇見蕭瀟,出乎蘇越的意料之外,同時也鑄就了他餘生的萬劫不複。

  那天深夜,眾目睽睽之下,禮堂發生的一幕幕,似是一場夢。

  張婧沒想到,謝雯沒想到,黃宛之沒想到,就連邢濤也沒想到,情緒一貫沒有太大起伏的蕭瀟,竟會在全校師生麵前痛哭失聲。

  關於過往,太多淩亂的畫麵衝擊著她的大腦,摧毀著她一繃即斷的神經。

  南京,蕭家。

  他知道她的每一個愛好,她生病的時候,他喂她吃藥,陪她去醫院輸液,下廚做飯,晚上和她坐在被窩裏看電影。

  南京公交車,如果沒座,他會把她護在懷裏,偶爾低頭看她,會輕輕微笑,用鼻子在她臉上蹭來蹭去。

  下雨天,他撐傘接她回家,兩人坐在客廳裏,他幫她吹頭發時,她就躺在他的腿上看書,偶爾會嫌棄他手指力道太重,他雖會斥她不知好歹,但動作卻會輕柔許多。

  他們窮,但每月都會把賺來的錢存起來,一起商量著該怎麽用?她給他買了一件一百多元的襯衫,他說貴,但回頭他給她報課程班,花了幾百元錢,她也說很貴,但他卻說便宜。

  相處19年,他對她一向是報喜不報憂,好消息她一定是第一個知道,如果是壞消息,她一定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父親去世之後,他像是她第二個父親,幫她買應季鞋襪;她跟老師外出學習,他幫她整理行李;他承擔她所有的悲喜,無論何時都能給她最平和的建議;她寫論文的時候,他會默默地衝杯茶放在她麵前;若是她熬夜寫稿,他會定好鬧鍾,半夜起床給她做上一碗麵,等她吃完,他刷了碗,這才繼續回床睡覺。

  蕭家的每一處角落裏,都有他和她的照片,每年年三十,午夜十二點,他帶她下樓放鞭炮,他點燃鞭炮之後,會快步跑到她身邊,捂住她的耳朵,大聲對她說:“瀟瀟,新年快樂。”

  03年到07年,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新年快樂。

  他和她也曾有吵架拌嘴的時候,但彼此規定,吵架不隔夜;04年,他得知她利用徐譽對付唐氏,夜間他醉酒回家,她扶他回房間,他甩開她的手,但他卻在午夜醒來,握著她的手,滿眼痛苦,他一方麵怪她,另一方麵卻又忍不住心疼她。

  從小到大,他沒對她說過“對不起”,她也沒對他說過“謝謝”,鄰居對父親說:“兩兄妹好得跟一個人似得。”

  他們用相同款式的牙刷和牙膏,很多個早晨一起站在鏡子前刷牙洗臉,有時候他和她各自忙著學業,分處兩個房間,明明喊一聲就能聽到對方的聲音,他偏偏要給她發短信。

  他問:“要不要去樓下走走?”

  她說:“不去了,腦細胞一直在跑,就沒閑過。”

  他說:“好吧,其實我也沒那麽想散步,誰讓你一直在我腦海裏奔跑。”

  她看了,握著手機笑出聲,卻是再也沒辦法寫作業了,敲他房間門,然後倚在門口對他說:“走吧,陪你下樓走走。”

  04年春節,蕭家隻有他和她,他親自下廚做了四菜一湯,吃飯的時候,他說:“等你研究生畢業了,我們就買一套大房子,有陽光,有成套的茶具,床單窗簾顏色交給你,家裏的裝修交給我,不需要多有錢,平淡才是福。”

  她吃著菜,當時覺得那菜甜到了心窩裏,心裏想著,他做菜怎麽會忘了放鹽呢?

  他從未對她失約過,但凡答應她的事,幾乎都做到了,所以他說他會陪她一輩子,她信了他的話,並把這句話銘刻在了心裏,永世難忘。

  他和她之間擁有的回憶,擁有的美好那麽多,那麽多……此刻悉數逃竄而出,好像不淹沒蕭瀟,誓不罷休。

  “瀟瀟――”

  一道道呼喚聲,來自於她的舍友,但她眼神空茫,她什麽也聽不見,她看著演講台上的男子,他跨越生與死,他回來看她了。

  他終究還是舍不得丟棄她,他回來了,哪怕隻是一道幻影。她不介意的,讓她再摸摸他,讓她再看他一次。

  她有多久沒有觸摸他了。

  這天晚上,C大全體師生竊竊私語聲席卷了整個禮堂大廳。

  眾目睽睽之下,記者呆愣的拿著攝影機,隻見一個女孩,她在緩緩分散的人群裏快步行走,燈光照在她的身上,渾身上下仿佛披了一層月光。

  她起先是走,後來她在滿臉淚痕中跑了起來,她跑得那麽快,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定在她的身上:她有最纖細的骨架,穿白色休閑上衣,素色卷腿牛仔褲,白色黑邊球鞋,簡單雅致;她有一頭海藻般的長發,奔跑的時候,在虛空中輕輕擺動著,撩撥人心;她有一張幾近蒼白的麵龐,但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張臉美麗而精致;她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帶著瀲灩水光,流淚的時候,宛如初春山泉,引人不由自主的駐足觀望。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她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下,緊緊抱住了蘇越。

  這天晚上對於蘇越來說,無疑充滿了變數和詫異,最初他聽見那道突然響起的痛哭聲,不知為何,心裏竟是一緊,C大學生太多了,他從台上朝下看,皆是黑壓壓的人,他是不可能看清哭者是誰的,後來人群自發散開,有女孩朝他飛快跑來,離得近了,他終於看清了她的臉,那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愣忡一閃即過,他很快就把她跟鳳凰噴泉廣場拍攝到的那個女子對號入座,串聯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