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記起來了嗎。”

   成琛眼尾捎著我,“寒境冰?”

   我平複了下心跳,微微蹙眉,“兩年前,我和爸爸去了一趟京中,他去參加酒會,我就自己在外麵玩……”

   “然後呢?”

   成琛的音一低,我唯恐他注意力不集中影響開車,“那個,你看前麵,然後我不知道怎麽就跑到了馬路上,正好一輛車過來,不停地鳴笛,我就被嚇著了,高燒了幾天,那天發生的事情,就記不太清了,但我應該是闖禍了,否則不會朝馬路上跑,家裏人也說是我淘氣,等我病好了事情就過去了……”

   就是因為差點被車撞過,車笛又很刺耳,所以我對車禍這類的事情很敏感。

   在路上遇到了也絕對不會湊熱鬧多看一眼,避之不及。

   說著,我看向他,“難道我們是在那時候見過嗎。”

   “嗯。”

   成琛唇角牽出一抹苦笑,“兩年前,你幫過我,告訴我,你的名字是寒境冰,我還以為是姓韓的韓,名境冰,這是你的真名,還在京中市所有的小學裏打聽過你,倒是真找到了兩個名字發音相同的小女孩,一個是韓靜冰,文靜的靜,另一個竟冰是競爭的竟,我以為其中一個是你,見麵後發現都不是。”

   啊——

   對呀,他問過我,是不是在哪見過!

   可是……

   “那咱倆要是早就見過,你為啥看到我的臉沒認出來?”

   我兩年的變化並不大,一樣的發型,一樣的臉型,撐死長高了一些,我自認長得算是有辨識度的,教練都誇我好看,比賽時特別上鏡,不至於讓他過目就忘吧。

   再者他還見過其他與我諢號重名的人,為什麽能確定對方不是我,卻在見到我本人後沒有第一眼認出來?

   邏輯不通啊。

   “我以前身體很差,很瘦弱,兩年前還是高度近視,做了手術才不是睜眼瞎子。”

   成琛應道,“那時候我隻記住你的名字,還有你離得很近時,耳後的胎記,見了那兩名小女孩,一看大致身高以及聲音還有最重要的耳後胎記,就知道她們倆不是我見過的韓境冰了,你身高聲音變化了一點點,但是那個胎記很特殊,加上年齡能對上,就八九不離十了。”

   難怪啊。

   他在醫院時會問我胎記的事兒。

   那時候我身體太難受了也沒時間多尋思,如今回頭一看,爸爸也說過,成琛那時候戴著眼鏡,變化很大……

   “那我們倆是怎麽產生交集的?”

   我好奇的問,“那天發生了什麽?你知道我為什麽會跑到馬路上嗎?”

   成琛氣息一凜,帶著車裏的空氣都降了幾度,好一會兒,他才啟唇繼續,“不是什麽開心的事,不過因為你,才讓這段回憶美好點,我也不清楚你後來為什麽會跑到馬路上,因為警|檫來了,你好像很怕被警|檫帶走詢問,聽到驚笛聲你說完名字就跑了,而我當時……算了,你忘掉這一段也好,隻要記得,我們是舊識,你梁栩栩曾救過我的命,我們雖非親非故,但我現在照顧你並不是無緣無故,我也算在報恩,更不要說你我之間現在有了約定,對於我的所謂幫忙,你完全不需不好意思。”

   我看了他好一會兒,隻得哦了一聲作罷。

   腦子對這段記憶的確沒印象,奇怪的是我記得那天上午爸爸說要去參加酒會,讓我在三姑家等他,然後三姑出門了,我在家待著沒意思,就想去附近的商場書店買參考書,買完書還四處逛了逛,下一瞬的記憶就是差點被車撞了!

   唯獨把中間那一小段記憶丟了。

   本來我覺得無關緊要,家裏人都說我是被車笛嚇著了,但是按照成琛的說法,我報了名號。

   正常我要報號肯定就是路見不平多管閑事了。

   成琛這高大威武的,他能被人欺負?

   再瘦他骨架也在那啊!

   會需要我去平事兒?

   可是除了血,亂遭模糊的幾個畫麵,別的實在想不出來,硬想的話,身體會很不適,回饋給腦子的也是緊張,好像的確是在被誰追,很怕被父母責怪,所以才要跑,頭很疼,我敲了敲太陽穴,將自己從理不清的泥沼中拽出來,不再多糾結,結果是好的就行唄。

   知曉了這層關係我自在了許多,我笑笑看向他,“不好意思啊,沒想到你還找過我,寒境冰是我藝名來著,是寒冷的寒,查這名你就是翻遍全國也找不到我,那現在要不要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梁栩栩,藝名寒境冰,以後請多多關照。”

   成琛頷首,音朗朗清清,“很高興認識你,梁栩栩。”

   “我也很高興。”

   我傻乎乎的笑著,“成琛,其實我對你有很多感謝的,在醫院的時候,就是你的味道給我充電,而且沈叔說你命格好,不怕被我連累的倒黴,真好,咱倆這太有緣分啦!”

   他側臉看向我,“那……”

   “哎,你別看我!!”

   我條件反射的掰著他下頜衝向風擋,見他眼底詫異,又觸電般的鬆開手,“對不起啊,看路看路,安全第一,你說嘛,我能聽見。”

   “嗬。”

   成琛輕笑出聲,“沒事。”

   這人!

   不過他一笑氛圍都輕鬆了不少,車裏的空氣暖著,我調整了下坐姿,不禁想到昨天踹他那一腳,“正好咱們要去縣裏,你真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

   成琛眉頭微蹙,“檢查什麽。”

   “就是……”

   我看向他腰間,“你被我踢得一下,別有後遺……哎!”

   他沒看我,手卻伸了出來,大掌幾乎蓋住我整個腦門,擰著我頭就衝向了前風擋,打轉向似的,連帶著扔出一句,:“安全第一。”

   我莫名,被他箍著腦袋動不得,“那你真沒事是吧,過了這村沒這店了,我寒境冰女俠可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成琛不言語,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手還在我頭頂扣著,我不滿的打了他手臂一下,他一個眼神過來,“怎麽。”

   我正襟危坐,“鬆開手。”

   又沒說錯話,幹嘛嚇唬我!

   成琛神經病一樣的又笑,收回手扶著方向盤,“梁栩栩,你個小屁孩兒。”

   我對他做了個鬼臉,放下遮陽板對著小鏡子整理了下頭發,“警告你啊,朋友歸朋友,不要隨便碰我的頭,頭發亂了很影響我形象的……哎你!“

   成琛麵無表情的,臉看著風擋,對著我束好的頭頂又拂了下,動作很快,蜻蜓點水,挑釁的意味很明顯,要不是我正在照鏡子,現場還沒有第三人,你看他一本正經氣場強硬的樣子很難想象他能幹出這種事兒來。

   “你故意的是不?”

   我瞪向他,“你撩閑啊!”

   成琛不搭理我,眼梢微挑,“聽不懂,別打擾我,開車,安全第一。”

   嘿!

   我微微咬牙,趁著車子駛入縣城,抬手就對著他頭頂迅速一撲落。

   有仇不報非君子!

   他前麵有點像背頭,但不像長輩那麽一本正經溜光水滑的背,他貌似把劉海一些碎發吹拂到額後,微微蓬鬆,加上兩側鬢角鏟平,整體看很利落,又很酷,就是不知道抹了啥,我這一扒拉居然絲毫沒亂!

   成琛微怔,“你……”

   “看車看車!!”

   我裝傻指向風擋,“這個點兒車有些多,那邊都是工地,人來人往的,安全第一,安全第一,你這車我認識,奔弛!可貴了,千萬別刮碰到……”

   成琛無言,側臉看了看我,牽起的唇角露出了白色的牙齒下沿,“梁栩栩,我脾氣不好,會打人的。”

   “巧了,我脾氣也很差。”

   我梗著脖子看他,“成琛,我的拳頭不是吃素的,奉勸你,不要撩閑。”

   等紅燈的功夫,成琛輕踩著刹車,隨即厲著一張臉看向我,殺氣騰騰的對視了幾秒,也不知哪跟弦不對,‘叮’~一下,我們倆同時繃不住發笑,我扭頭看向窗外,他清了清嗓望向風擋,綠燈時啟唇道,:“算了,我不跟小孩兒一般見識。”

   “嗯。”

   我對著車窗裝腔作勢,“我也不跟大人一般計較。”

   “噗嗤~”

   倆人又忍不住的笑,也不知道笑點在哪了。

   他好像一頭老虎,紙的那種,外表叱吒凶猛,戳破了會看到反差。

   這個發現絕對喜人,至少讓我不怕他了。

   成琛對路線顯然做過功課,進了縣城也沒耽誤時間,很快就找到了紅英姐大爺家。

   停車之前我抓緊時間跟他說了下注意事項,主要就是我看事兒時他不能在現場。

   出門前沈叔特意交代的我,命格太好有時候也是雙刃劍,把亡靈衝到就不妥了。

   成琛倒是沒什麽異議,很配合。

   “我給你送進去就去到別處等著,你忙完我再來接你。”

   “好,謝謝你啊。”

   我連聲道著感激,見成琛麵露不耐才不敢多嘴,推門下車,入眼的是個二層小樓,的確如紅英姐所言,小樓在這一片的民居住宅中很顯眼,賣的話能值些錢。

   “先生來啦!!”

   剛下車站定,院裏人聽到車聲就一股腦的湧出來,一下跑出來幾十號人,迅速把我們車子包圍!

   我瞬間臉盲,一時間愣沒從人堆裏扒拉出紅英姐的身影!

   “沈先生啊,等你好久啦!!”

   跑在最前麵的是個三四十歲的平頭男人,令我傻眼的是他一把握住了成琛的手,“紅英不是說您很忙要派未來的徒弟過來嗎,您這怎麽還親自動身了,沒想到啊!您居然這麽年輕,相貌如此出眾,儀表堂堂,氣質超群,年輕有為啊!!”

   “沈先生啊,快請進!”

   平頭男人旁邊的女人也朝著成琛不停地招呼,“哎呦喂,看到您我們家這心就放了!您親自出馬肯定能給我公爹請回來!!”

   “沈先生長得這麽好看呢。”

   “好年輕啊,不過這人一看就道行深厚,你看那氣場……”

   “哎呀,你們別擠,周老四,你後腦勺擋到我了,我要看看沈大師,真氣派啊,他結婚了嗎,這長相趕上電影明星啦。”

   “……”

   我聽著周遭的議論聲,整個人都要被人潮淹沒了!

   心態有些爆炸,幹啥幹啥,我才是沈萬通的未來徒弟!我!!

   成琛壓抑著眼底的莫名,一臉冷靜的看向周遭對他就差列隊舉牌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人抿群眾,“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沈先生,我隻是負責送沈先生未來徒弟過來的司機。”

   “司,司機?”

   平頭男人愣了愣,群眾的議論聲頓匿,圍堵成琛的一些人也滿臉納悶兒的四處看,“那,沈先生的未來徒弟在哪了?”

   “在……這……”

   我被前麵人擠到牆角,艱難的舉起手,距離我最近的大姨驚訝的張大眼,“小姑娘,你是沈大師的未來徒弟?”

   “對啊。”

   我無奈的點頭,就說這大姨是多有勁,是紅英姐家的哪位親戚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來追星的呢,對著成琛就要往上撲,還嫌我站在車邊礙事兒,胳膊肘這頓給我懟啊,扒拉我,活生生的給我擠到牆角了!

   “栩栩?栩栩來了嗎?!”

   紅英姐扒開人群跑過來,“你們這往外撲啥啊,沒見過先生是咋的!大哥,你握著誰手呢!”

   平頭男人這才發現還攥著成琛手沒撒開,有些不好意思的趕忙鬆開手,“哎呀,認錯人了,英子,我剛才把這小夥子認成沈大師了,他還說他是司機,這氣質哪像司機,你看這派頭,我尋思沈先生親自來了呢。”

   紅英姐看到成琛也麵露疑惑,旋即嘶了聲,“這哪能認錯呢,他肯定不是沈大師啊,沈大師那都六七十歲了,老年人,聽說長得是很年輕,但沈大師臉上有疤瘌,見過的人都說疤瘌很顯眼,哪會長這麽俊,再說我都給你們講了,沈大師沒空來,讓他未來徒弟來都是老大麵子了,栩栩那是個小姑娘,栩栩呢,栩栩!哎呦!你怎麽跑牆根那去了!!”

   我唇角顫了顫,您問我啊!

   問問您家這些熱情非常的親屬啊!

   差點沒給我鑲到牆麵裏!

   “對不起,怪我怪我。”

   扒拉我那大姨連忙開口,“我以為這是誰家孩子放學過來看熱呢,沒想到她就是請來的先生,是我給她擠到後麵的,孩子啊,你別怪奶奶啊!”

   這輩分……

   也是!

   我看到老年人都叫大姨大叔,從他們那論自然得是我爺爺奶奶輩兒的了。

   “錢大姨,這又不是您家的事兒您跑來看什麽熱鬧啊!”

   紅英姐不滿的看了那大姨一眼,幾步過來扯住我的手,“您趕緊回家做飯吧,我哥家這邊還是有正事兒要做!”

   錢大姨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們忙你們忙,我就是想看看這大師徒弟啥樣,對不住了啊。”

   紅英姐揮了揮手,又看向周圍堵著的人,“都別在這賣呆了!各回各家吧!一天天,成了好信兒!”

   人群依依不舍的散去,紅英姐湊到我耳邊小聲念叨,“挺多都是鄰居,不是剛參加完我大爺葬禮嗎,聽說我幫忙找了先生要請我大爺回家,他們覺得新鮮,都出來瞧熱鬧,你不用搭理他們,沒被擠著吧。”

   “沒有。”

   我平複了下心情,另一邊的平頭男人也趕忙向成琛道了歉,別說,我和成琛就隔著輛車,他從駕駛室出來,我從副駕駛下車,剛才的情景一出來,愣是讓我有了種隔著萬水千山之感,跨差一下成琛就被簇擁上了,跨差一下我就被擠開了!

   成琛想拉我一把都做不到!

   難怪成琛詢問我穿著,早知道我買身道袍穿上好了,做個行走的活名片,就不會鬧這烏龍了。

   人聲吵嚷,他們散開了還在議論,不是說我這未來徒弟看著太小,就是研究成琛那長相氣質的。

   那給成琛誇的是天上有地上無,就差說帥的驚天地泣鬼神了,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就有倆大娘詢問成琛有沒有女朋友了,要不是成琛氣質太鋼,一張臉天寒地凍寸草不生,她們問完就沒下文了,不然瞅那架勢就得細聊要電話了。

   聽多了誇他的我都開始自我懷疑,難不成我這審美真有問題。

   大家都認為好看的人,我卻說人家醜,所以才被沈叔像撿了個笑話聽的樣兒總時不時拎出這茬兒逗飭我?

   沒時間多想,進了院子,外麵的議論聲才算稍稍消停。

   平頭男子又上來跟我寒暄幾句,順便做了自我介紹。

   他算我的事主,也是紅英姐大爺家的大兒子,名叫陳誌強。

   站他身邊的女人就是他媳婦兒,我記著他們的名字,依次又在紅英姐的介紹下見了她的大娘,二哥誌東和二哥媳婦兒,以及紅英姐的父母,他們家的其他長輩。

   親屬蠻多。

   即便那些看熱鬧的鄰居不在,光紅英姐家在場的親戚就有十多號。

   幸虧這院子大,大家都能站開,一點不擁擠。

   我中規中矩的每個人握手做介紹,眼尾一掃而過時,發現成琛就安靜的站在院內一角。

   別說,他那身形和氣質,極其突出,往那一站,不說話都特別引人矚目。

   這麽一看我平衡了幾分,也不怪誌強大哥把他錯認成沈叔了。

   黃昏的餘暉灑金院子裏,我認了圈人就準備著手辦事了,大致看了看環境,剛要開口,屋內就傳出男人的哭聲,:“爸啊!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這房子賣了我就得打一輩子光棍啦!”

   “紅英姐,誰在哭?”

   “我三哥唄。”

   紅英姐眼露無語,“他知道你來了,故意找事兒呢。”

   “誌全!”

   紅英姐爸爸喊了一聲,“你別在屋裏嚎啦!先生都找來了,一會兒就能讓你爸回來,看看這房子要怎麽處理!你出來,跟先生說幾句話,打個招呼!”

   “我說什麽!!”

   房門被人從裏麵推開,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抱著遺像哭唧唧的出現在我眼前,“二叔,你們都不向著我,都逼著我去死,要知道,我爸活著的時候……她是先生?!”

   男人對上我的眼就一臉匪夷,“紅英,我哥讓你找個先生,你找個丫頭片子來湊數啊,這他娘的能行嗎,現在周圍鄰居都知道我家這點破事了,回頭她再鬧出些笑話,我們家在這一片兒也不用做人了!”

   “你瞎說啥!!”

   紅英姐往前走了一步,“我跟你們哥仨說明白滴,我請的是沈大師未來的徒弟,年歲小一點,三哥,你有意見之前咋不吭氣呢!有能耐你現在出去請個先生回來!”

   “媽!!”

   男人不樂意的,喊起紅英姐的大娘,“你也同意讓這小丫頭處理我爸的事兒啊,她能靠得住嘛!”

   “這個……”

   老太太在院裏搓著手,一看就是平常沒啥主意的人,“紅英不是說了麽,小姑娘是沈大師的未來徒弟,年紀小應該也差不了……”

   “媽,你不用搭理他。”

   誌強大哥發話了,老大還是有些魄力的,“誌全一分錢不出,沒事就會放屁隔嘍嗓子,他要不是我弟弟我一天揍他八遍!這位小女先生……”誌強大哥看向我,“你不用跟我弟弟一般見識,這個事兒是我和老二誌東一家張羅的,紅包也是我們兩兄弟給,你盡管把我爸找回來,隻要我爸回來,誌全看到了,該問的讓我們問了,老三就啥廢話都不敢有了。”

   我點了點頭,從頭到尾也沒搭腔,咱這年紀小,被質疑很正常,作為一個隨時要麵對比賽的體育生,心理素質是必備條件,哎你越質疑我,我一會兒越有勁兒發揮。

   更何況這老三誌全跟我起屁時讓我來了點意外驚喜。

   就在他不忿時,我發現這誌全眉毛散亂,這說明他很難聚財,喜歡以小博大,做事情不腳踏實地,另外他眉頭壓眼,有點小氣,個性急躁,唯利是圖,腦子裏的數據一出,這就是慧根帶給我的收獲啊,著實令我激動,誌全罵啥喊啥,我完全沒聽,不在意,光顧著看麵相了。

   “誌全,這到節骨眼你就別嗚了嚎風的了,行不行都看這小女先生的了!”

   紅英姐他爸開口,“大嫂啊,你就是太慣著孩子,你看老三,三十多歲老爺們了,還天天媽媽的,沒斷奶似的,就這樣的怎麽找媳婦兒,我哥走了,你得扛事兒!不然誌全以後怎麽辦!!”

   “是。”

   老太太沒脾氣的點頭,顛顛的走到陳誌全身前,“老三啊,先進屋,先生都找來了,你聽你二叔、你大哥二哥的話,別抱著你爸遺像到處晃,我一看你爸這照片心都慌啊。”

   “栩栩,咱們也進屋吧,進屋你說說這事兒怎麽辦。”

   紅英姐張羅著,院裏的人陸續朝著屋裏走,“快,天要黑了,回屋說!”

   “媽媽,我要吃糖葫蘆!”

   身旁忽然竄出來個小男孩兒,五六歲的模樣,抱住紅英姐大腿就開口道,“要吃葡萄的!!”

   “你這孩子……”

   紅英姐滿眼不耐煩,從兜裏掏出兩塊錢遞給他,“買完去找四毛玩,家裏要辦正事兒,擱這瞎裹亂我可揍你!!”

   小男孩兒接過錢就笑了,抬腳就朝著院門外跑去,紅英姐不放心的囑咐,“鐵蛋!看點車!上四毛家別亂動人家東西啊!”

   我看這場景不自覺牽起唇角,熟悉啊!

   誰知誌強大哥接上話茬兒,“英子,你啊,哪都好,就是手散,孩子要吃啥你就能給買啥嗎,葡萄穿的糖葫蘆要兩塊錢哪!那一咬一泡水,幾個粒兒啊,就吃個甜味兒,你就給一塊錢,買串山楂的唄,山楂還抗吃。”

   紅英姐敷衍的笑笑,“鐵蛋也不是老吃,俺們鎮上沒有葡萄的糖葫蘆,這不來縣成了嗎,行,咱先辦正事,給他兩塊錢,省的孩子添亂,走,大哥,你快進屋,開著門裏麵人好冷了!”

   誌強大哥門一關,紅英姐就對我耳語,“你看我哥他們是不是真摳,我花我自己錢他們都舍不得,姐一點不扒瞎,不是實在親戚真不愛處,栩栩,要是談到錢他們誰說了不中聽的你別走心啊。”

   我點頭沒吱聲,這類的聊天經驗著實匱乏,話都不知道咋接。

   能做的就是用眼神表達理解。

   話說回來,要不是她大爺家摳,這事也輪不到我頭上啊。

   轉臉看向成琛,沒用我開口,他就比劃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下頜朝著門外順了順,示意他去別處等我。

   我點點頭,心口莫名暖了暖,有他在還挺安心的。

   成琛不像我出門時想的那麽難搞,以為他被我支去別處會生氣。

   人家頭到尾都很規矩,除了被認錯時有些無奈,其餘時間都盡量讓自己變成個透明人。

   即便他沒刷存在感都很有存在感,起碼他用心我看到了。

   就像他自己說的,此行是名司機,僅此而已。

   進門。

   入眼的是個大客廳。

   不過房子的外表和內裏還是有所差別。

   小樓的外觀很漂亮,進來後才發現裝修很簡單。

   客廳也就鋪了瓷磚,白牆麵,頭頂的燈是吸頂的,紅色木頭茶幾的邊角都磨掉漆了,斑斑駁駁的露著木質的原色,陳家的一部分長輩親屬坐在茶幾旁的木質長沙發處,另一部分親屬則隔著茶幾用馬紮坐在他們對麵。

   他們還挺講究的留出個茶幾一頭居中的位置給我,我一坐下去,茶幾好像變成了長方會議桌。

   前方左右兩排人,左手邊長沙發是長輩陣營,坐著的是紅英姐父母,老姑老姑父,以及大娘。

   右手邊馬紮晚輩陣營,坐的是紅英姐,誌強大哥兩口子以及誌東二哥兩口子。

   基本上都是他們家的直係親屬。

   在場除我外沒有其他小孩兒。

   看來大人心裏都明白,這種事不好小朋友在場。

   說實話,我進院時裝模做樣的和大人挨個握手,小心情還挺澎湃的,頭回有種和大人真正平起平坐的感覺,尤其誌強大哥他們還稱呼我為小先生,滋味兒真是美得很,甚至都能臆想出沈叔出去看事兒時的場景,得多受人尊重,這也是踏道的意義啊!

   可一坐下來,幾十道視線一飽含期待的欻欻過來,會談似的,我立馬就喉嚨發緊上了!

   心頭沒來由的打鼓,這還是我在家做了功課,沈叔給我兜了底,對這個活感覺十拿九穩的前提下,我還緊張呢。

   這感覺一出,我自己也挺納悶兒!

   按說我是個挺自信的人,不至於在開卷考試的狀態下還慌。

   可慌歸慌,咱不能表露出來,照著答案做就完了唄。

   我麵含微笑的對著兩邊人簡單的寒暄幾句,抬起臉,瞬間就有些肝顫。

   為啥呢。

   陳誌全沒坐左邊也沒坐右邊,而是抱著他爹的遺像正好坐茶幾另一頭——

   我正對麵!

   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把他爹遺像抱得很高,貼近下巴,我一抬眼,正好跟遺像上那老頭四目相對,老頭那遺像還是黑白照,好像是從啥證件照上扒下來的,照的僵硬嚴肅,橫橫愣愣,真越瞅越滲人。

   “既然現在來不及找別的先生了,就隻能讓你試試了,不過我醜話說前頭,你要是沒把我爹叫回來露麵,我可得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見我看遺像,陳誌全就吸著鼻子開口,“而且,我要求不能整什麽上身,我聽說過,一些神婆請亡靈上身時會全身抽搐,然後就說人請到了,我不信那個,我就要看到我爸,真真切切的看到我爸!!”

   說著,他把遺像返過去衝向自己,一臉委屈的對著照片哭,:“爸啊,你可一定要來啊!要為你的寶貝小三子做主啊,你兒子苦啊!”

   我默默吐出口氣,對,你抱著哭吧,多哭會兒,別讓我跟遺像對眼了!

   “小先生啊。”

   誌強大哥探頭看向我,“我們和誌東一家也是這麽個意思,紅英應該說了,我們家還是想讓我爸受累現個身,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們家這麽多人,都想見見他,但是紅英也傳達了你的意思,說見到我爸會對我們身體不好,影響運氣……”

   “那也要見!”

   陳誌全抽冷子就一嗓子,‘哐當’!一下把遺像杵到茶幾桌麵,“爸!你看看他們!他們一個個狼心狗肺!還怕被你影響運氣,明明是你中了彩票才讓他們過上好日子的!”

   哎呦我天!

   我一個激靈,好懸沒被陳誌全刺激出心髒病!

   差點有個錯覺他爸從茶幾上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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