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殘陽似血,風雪無歸路(五)
  第五章殘陽似血,風雪無歸路(五)

  曾經無數次幻想過重逢時的情景,有歡喜、有悲傷、有激動,卻從未想過竟會在這漫天飛雪中相遇。

  絮絮飛雪,凜冽寒風,寒鴉哀鳴!

  山巔那抹夕陽,赤紅的便如泣血的雙目,悲切的看著受苦的大眾。

  柳寒情雙眸紅腫,雖是烈烈寒風中,依舊可以看到他森白的臉上滲出的絲絲汗漬。

  他以手抵住柳寒煙背脊氣穴,絲絲縷縷的內力徐徐傳入她的體內,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柳寒煙身子非但不見好轉,反而漸漸趨於冰冷。

  陌上遷客在見到柳寒情的瞬間,便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因此趁著他分心之際,已是掠入叢林深處不知所蹤,而柳寒情不知叢林深處還有何凶險,因此並未讓手下追趕,那近十名鐵甲護衛也僅僅隻是將他二人護在其中。

  眼見柳寒情麵露焦急之色,沒命的向柳寒煙身子輸送內力,那些鐵甲護衛緊張之餘,都隱隱露出一絲不忍。

  許是他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便在他再一次輸送內力之時,柳寒煙盤膝而坐的身子突然間一陣顫抖,蒼白的唇角動了動,一縷嫣紅血漬順著嘴角緩緩流出。

  片刻後,柳寒煙雙眸微睜,悠悠醒轉!

  入目是柳寒情熟悉且焦急的目光,柳寒煙陡見親人,隻覺上天還是眷顧自己的,艱難的朝著柳寒情笑了笑,誰知卻是牽動傷口,笑容剛現便是劇烈的咳嗽。

  見此,柳寒情忙止住她的身子,略帶哭腔的說道:“小妹別動,你傷勢嚴重,如今根本就動彈不得,我已差遣手下去找馬車,很快就可以回洛陽了,你放心,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柳寒煙周身是傷,氣息更是微弱已極,再次見到親人已覺是上天眷顧,因此並不是很傷心,她試圖抬起手,擦拭柳寒情臉上淚珠,隻是被柳寒情攔住了。

  淒淒一笑,柳寒煙輕聲說道:“二哥,在臨死前還能再見二哥一麵,小妹已知足了,隻是小妹傷了父親的心,沒機會跟他說對不起了,不知他是否能原諒我?”

  柳寒煙說話間又是吐了幾口鮮血,氣息越發微弱,柳寒情大急,忙安慰說道:“傻瓜,父女哪有隔夜仇,爹從來就沒有怨過你,你是爹最疼愛的小女兒,他恨不得將所有的愛都給你,哪還能怨你啊!”

  柳寒煙雙眸微睜,已是氣若遊絲,聽到柳寒情的話,臉上露出一絲笑,柳寒情眼見她身子越發冷了,臉色狂變,再次向她體內輸送不少內力,得到片刻的休憩,柳寒煙的臉色也有了些血色。

  柳寒情緊緊的摟著柳寒煙,生怕她這一睡就再不醒來,在她耳邊輕輕敘說著,陡然,他臉色微變,忙詢問道:“塵兒,塵兒哪?她不是和你一起來了嗎?”

  柳寒煙本來見到二哥,心中隻想著父親之事,倒把蘇塵給忘了,如今一聽到塵兒,整個人突然像瘋了似的,身子更是沒命的顫抖,想要艱難的脫離柳寒情懷抱,向著懸崖方向挪動。

  “塵、塵兒!”

  柳寒煙蒼白的臉上滿是焦急,一聲聲氣若遊絲的叫聲自喉間發出,這一番動彈,她的傷勢便又加了幾分,身旁柳寒情早已注意到她的變化,心中隱隱明白幾分,臉色一變,身子晃了晃,險些便摔倒在地。

  眼見柳寒煙便要挪動身子,柳寒情忙止住她的動作,哭著說道:“別動,你別動,你失血過多,根本就不能動彈,塵兒怎麽了?他人哪?”

  “下、下麵!他被陌上遷客打、打入了懸崖!”柳寒煙斷斷續續的說道,突然隻覺眼前一黑,便已昏厥過去。

  “懸崖?”柳寒情麵色俱變,雖有猜想但一經證實還是接受不了,忙狂吼道:“去,快去找,都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群護衛聞言神情俱是一震,隨即二話不說,便向懸崖方向狂掠而去,雪地中隻餘下柳寒情與柳寒煙,抱著陷入昏迷的柳寒煙,柳寒情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陰沉的寒氣。

  抬頭看天,最後一抹赤紅也已消失不見,柳寒情整個人都仿佛變了,他聲音嘶啞的怒吼道“為什麽?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

  叢林深處,人影閃動!

  華服少年站在高處,透過層層林木,看著遠處怒吼的柳寒情,神色有那麽瞬間的迷惘,而在他身後,則並列站著兩名身著白色衣衫的中年男子。

  二人均是臉帶麵具,腰佩短劍,往那一站便散發出淩厲氣勢,周邊眾多黑衣人隱隱都怕他們,與他們保持一定距離,而在他們身邊,則站著一名蒙麵男子和剛回來的陌上遷客。

  氣氛有一絲莫名的壓抑!

  許久許久,華服少年緩緩轉過頭,冷冷的注視著陌上遷客道:“據可靠消息,玉佩一直是柳寒煙貼身之物,怎麽可能會沒在身上,你當真檢查仔細了?”

  陌上遷客隻覺周身一寒,忙恭敬的說道:“少主明鑒,屬下檢查了幾遍,並未在她身上搜到任何東西!想必她是藏了起來或是交給了親近之人。”

  陌上遷客說話間有意無意的看向蒙麵男子,那男子眼見他目光不懷好意,冷哼一聲道:“別看我,這件事情我並不知情,也許是交給了她兒子也不一定!”

  “她兒子?”華服少年眼眸微亮,點了點頭道,“看來隻有這種可能了。”

  “你剛剛報仇心切,卻是將那小家夥打入懸崖,這一次卻是你的不對了。”一直未曾說話的白衣人突然冷冷看向陌上遷客,哼了一聲說道。

  陌上遷客未曾想轉來轉去又轉到自己身上,臉色變了變,剛要反駁便見華服少年一臉鐵青模樣,知趣的不再說話。

  華服少年雖然著惱,卻也知道分寸,冷冷的瞪了眼黑衣蒙麵人和陌上遷客,隨即向那兩名白衣人說道:“兩位前輩,恐怕以後還要勞煩兩位。”

  一直未曾說話的那名白衣人幽幽看向峽穀,沉思片刻道:“風少主客氣了,我兄弟二人這一次幫少主也是有所圖,倒不怕再跑一趟,隻是風大雪滑,我二人即便使出全身解數也不可能進入懸崖底部,隻得另辟捷徑,不過這便要耽擱很長時間,恐怕誤了少主的事情。”

  華服少年輕輕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不礙事,不礙事,我這便讓人暗中守住各個關口,待來年春天積雪融化之時我們再一起進入峽穀,我倒要看看下麵有怎樣的凶險。”

  二人聞言點了點頭,相視看了眼對方,隨即異口同聲說道:“既然此間事情已了,我兄弟二人便先行告辭了。”

  說完也不待華服少年多說什麽,二人身子一個閃動,沒入雪地之中不見了蹤影,一旁時刻注意著的陌上遷客與蒙麵黑衣人神色微微一變,都露出幾分驚駭。

  片刻後,陌上遷客小走到華服少年身邊,恭敬地說道:“少主,趁著那兩兄弟在這,為何不讓我們出手殺了柳寒情,如此也可削弱中原武林的氣勢。”

  “嗤!”

  一聲譏笑自身後傳來,陌上遷客麵色一變,冷冷的看向蒙麵黑衣人,恨恨的說道:“你笑什麽?”

  “笑你不知廉恥,笑你不知死活!”

  蒙麵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怒意,繼續說道:“柳寒情何許人也,那是武功直追當年的十大高手之人,便是我等用陰謀詭計,想要殺他恐怕都要付出慘重代價,更何況,剛剛是誰像老鼠見了貓似的,還未動手便先跑了。”

  “你、你、你”陌上遷客被說的啞口無涯,臉色鐵青的指著蒙麵人,若非有華服少年在,恐怕頃刻間便要大打出手。

  華服少年見此,臉上失望之色更濃,冷冷哼了一聲,率先一步離開了,雪地中瞬間隻剩下他二人,二人誰也不買誰的帳,俱是不肯相讓。

  卻說柳寒情仰天怒吼,神情悲憤,差點便怒火攻心,走火入魔。

  此間柳寒煙又悠悠醒轉三次,每一次都沒撐過半盞茶功夫便再次昏迷,她的氣息已是時斷時續,但是身上重傷根本無法移動身子,讓柳寒情束手無策。

  正當柳寒情焦急萬分之餘,一聲尖銳的長嘯自不遠處的林間傳來,柳寒情臉色微變,知道這是家族中人用來傳遞信號的聲音,隻是那長嘯聲中帶有絲絲悲憫之音,明顯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