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該保
  瓶兒如今還是以見不得光的通房身份呆在孟士宏身邊,孟士宏對她過了最初的新鮮勁兒後也就漸漸淡忘了,隻可憐她背叛了林月娘又偏偏除了在她身邊哪也去不得,整日整日的受她折磨。

  不是大熱的天無緣無故的叫她跪在日頭底下,就是讓她做最髒最累的活兒,整個榮熙堂上上下下的人都能欺負她。

  丫鬟之間的明爭暗鬥有的是陰損法子。

  夜間她睡覺睡的好好的身上便被人用水潑了一身,洗幹淨的衣裳收回來時全被人給剪爛了,吃的飯裏能爬出蟲子,便是沐浴這般的私密事也能被人使壞戳破窗紙,讓府內小廝在外偷看。

  活的全無尊嚴。

  榮熙堂也隻有她一人服侍林月娘是要從頭跪到尾的。

  梅姨娘見瓶兒跪著退了出去,唇角輕蔑,“這等賤蹄子合該如此收拾,讓其它有這等心思的人警醒警醒,可不是什麽床都能爬的。”

  “行了,今日來找我是有何事。”林月娘喝了碗醒神的湯藥,抬眸看向孟朗,“你不是每旬才回來一次麽,怎的今日就回來了。”

  “回母親,我是回來報喜的。”

  “報喜?”林月娘訝異的將喝完的湯碗放在桌上,拿帕子擦了擦,“什麽喜。”

  梅姨娘替孟朗喜笑的說道,“是天大的喜,孟洵有機會參加秋闈應試了。”

  “什麽?”林月娘神情當即暗沉下,目色銳利,“你如何聽說的?”

  孟洵蠢笨不識字,哪裏能有資格進秋闈?

  隻見孟朗煞有其事的說道,“她在書院裏跟奉恩侯世子關係處的極好,世子允諾過她,隻要她參加秋闈便能保她個一官半職。”

  竟有這種事?林月娘狠狠擦了擦唇,半信半疑,“你怎麽知道?”

  “朗兒跟武安侯家的世子武進同在衡學院,自然知道。”

  原來是同窗。

  武安侯跟奉恩侯是世交,那武進知道這件事也就不奇怪了,難道之前奉恩侯家的人三番四次的來府中接孟宛清入學,原來她早存了那樣的心思。

  “倒是我眼拙了。”林月娘語焉不詳,可神情明顯有種被人欺騙過後的滔怒。

  虧她裝的蠢笨無知,倒是會使那些巴結攀交的手段。

  梅姨娘見狀又向孟朗使了個眼神,隻聽孟朗慨歎道,“若是真這樣,爹爹定然很高興,總算有人能接他的衣缽了。”

  林月娘驀然掃了他一眼,眼風淩厲。

  嚇的孟朗不敢再往下說。

  “姐姐,馬上就到了他們每旬的休息日,到時候你可以接洵哥兒接回來給她好好補一補,畢竟馬上就要參加秋闈了,勞神費思的,補一補也好。”

  林月娘沒吱聲。

  一直到她們退出去也沒開口表個態。

  李嬤嬤狐疑的站出來,“夫人,您覺得梅姨娘說的話,可信麽?”

  “不管可不可信,我都不再需要洵哥兒這枚棋子了。”

  因為,相較已經長成少年的孟宛清而言,年幼的東哥兒更好控製。

  *

  東宮,自古是太子的居所。

  整體為工字形殿,前殿麵闊三間,通麵闊十多丈,進深三間,通進深四丈。黃琉璃瓦歇山頂,明間、西次間接卷棚抱廈。

  正廳設有寶座、禦案。寶座後設有書架,藏有曆代皇帝有關治國經驗、教訓的著述,專為太子閱讀。

  沈如錫坐在禦案前手裏捧著翻閱過半的書,身穿明黃色繡雲龍紋常服,龍袍用五彩絲線和二色圓金線刺繡花紋,袍身共繡四爪正麵金龍九條,氣度雍容,質朗清舉。

  張伯遷坐在下座,麵上含著微微笑,將那日的事一字不差的跟他說了。

  “罪疑惟輕,功疑惟重。”

  沈如錫的目光久久停在這句話上,意味深長。

  這又何嚐不是馭人之術。

  就像前段時間傅正鹹派係的工部侍郎關崇,他督造的峽川堤壩不過才數月經暴雨衝刷後竟決堤了,導致方圓數十裏百姓死傷無數、流離失所。

  此乃死罪!

  可朝中眾人心裏也清楚,關崇雖是督工的但辦事的人卻是蕭家派去的,事關皇親國戚,這個鍋自然是無勢可依的周崇來背了。

  若是保下周崇,是否意味著能將傅正鹹拉攏一些。

  便拉不攏好歹也不讓對方靠攏其它幾位皇子。

  “說起來,還是太子殿下識人有術。”張伯遷口中感慨道,想起當日的事仍有幾分熱血上湧的感覺,而這感覺許久不曾有了。

  朝中從來不缺鋒芒畢露的人,缺的,是深藏不露韜匱藏珠的。

  這種人看似無害,隻待需要它時便成為削鐵如泥的寶劍。

  沈如錫聽到張伯遷的慨歎後,將手中書卷合上,放回桌案,“你覺得,周崇,該不該保。”

  周崇的事近日鬧的很厲害,在此新帝未立之際,各方勢力角逐,一旦有哪一方露出了破綻其它勢力便傾巢而出力爭將其覆滅。

  禦史監連天的上折子彈劾周崇。

  傅正鹹一係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幾個擅長論辯的引經據典舌燦蓮花,說的其它人啞口無言麵麵相覷。

  另幾個派係坐山觀虎鬥,偶爾使些損招讓這一灘水更渾。

  張伯遷能進內閣憑的就是他深諳上位者的心理,一聽沈如錫這麽說他便明白他怎麽想的了。

  “依臣之見,周崇,該保。”

  該保?

  沈如錫望著那雙老狐狸般狡猾的眼睛,心知自己在張伯遷麵前還是太嫩了些,畢竟,對方混跡朝堂已有十多年,而他,今年也不過才十二歲。

  不過,正因他年少所以需要一個像張伯遷這樣老奸巨猾的老師來好好教導。

  “周崇的事便交給張大人費心了。”對方既知道他在想什麽,也就不必要在此事上再多費口舌,那樣隻會顯得他太稚氣青澀。

  該沉穩,當沉穩。

  張伯遷心照不宣的對他笑笑,聰明的轉了個話題,“依太子殿下之見,孟洵的事當如何。”

  “張大人是要提拔他。”沈如錫親自泡茶洗茶,皙白如玉的手指似猶帶著書卷之氣,讓他舉止之間自有一股子清貴內秀。

  張伯遷笑而不語的捋捋胡須,“殿下泡茶用的可是舊年蠲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