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冊立
  堪堪立秋,宮裏便傳來噩耗。

  成帝,駕崩了。

  嬪妃朝臣等一幹人全都跪倒在養心殿外慟哭,哀嚎連天,悲痛欲絕。

  皇後蕭若秋身著縞素,依在成帝的塌邊淚流不盡,眼圈紅腫,她這段日子一直衣帶不解的陪在成帝身邊服侍,喂藥擦身,梳洗揉按,從未假手於人。

  她對成帝無微不至的照顧跟滿腹衷情都一一被人看在眼裏,皇後柔嘉表範,淑慎懿恭當真天下人的表率。

  “我早就提過讓皇上立遺昭的事,結果呢?你們非要拖拖拖,現在好了,皇上說走就走連一句話也沒留下來。”李同文是個直性子,有什麽就說什麽,這也是當初成帝將他調遣到刑部擔任尚書的原因,隻有這等秉直剛率之人,才能奉公稟事。

  殿外烏秧秧的跪了一片,哭聲此起彼伏,可殿內卻半絲聲音也無,靜的可怕。

  張伯遷剛剛也慟哭了一場,聽了李同文的話後連忙拭了拭淚,肅穆恭謹的朝蕭若秋的方向拜下,“如今皇上駕崩,未留下隻言片語,可大京朝卻不能一日無君,還望皇後暫代權政,速立新君。”

  他一張口,跟他一個派係的大臣都跟著勸諫道,“還請皇後暫代權政,速立新君啊!”

  “皇後入主中宮十多年,躬履純和,慈惠貞淑,實乃母儀天下人皆敬之,在新君未立之前由皇後掌政,臣等絕無二話。”大理寺卿鄭重的朝她拜了一拜,緩緩跪下。

  這一跪又跪倒了一片。

  倒顯的另幾個未跪伏在地的有些格格不入了。

  蕭若秋的目光透過諸位大臣落到那人的臉上,他眉眼都未動一分,神色冷靜,成竹在胸,似乎已有計量。

  “鎮江王。”她沙啞的提到他,“你可有何建議。”

  一提到鎮江王在場所有人都朝趙景行看去。趙氏輔助大京朝的皇族已有幾十來年,一直掌管遠蒙最驍勇善戰的遠征軍,軍權在手,便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帝也不得不對他側目。

  自古以來,皇上最忌諱的文在內閣,武在軍營。

  傅正鹹今日是拖著一把老骨頭到場的,成帝走後他哭的哀天泣地,更昏厥了好幾場,才剛被禦醫用醒神湯救醒來,昏花的老目尚有淚水。

  “皇後娘娘,老臣有話要說。”

  蕭若秋看了他一眼,目色清柔,“來人,給傅大人賜座。他年邁站不了太久,當心又傷到了身子骨。”

  傅正鹹前段時間一直在家養病,人老了,身上的毛病也多。

  說不定隨時也會跟成帝一樣說走就走。

  “老臣恭謝娘娘厚愛,今日是皇上龍禦賓天,老臣悲痛難抑,還是跪著回話吧。”他本就跪了許久,再次跪下時雙膝都在劇烈顫抖著。

  蕭若秋一個眼神下去,旁邊立即有兩個太監上前攙扶。

  “皇後娘娘。”傅正鹹滿目正色的看著她,莊肅嚴謹,“剛剛張大人跟李大人都提到了冊立新君的事,老臣鬥膽問一句,皇後娘娘心中可有人選。”

  他語音方落,剛剛跪伏下去的大臣都直起了身子,凝眉傾聽。

  冊立新君可是舉國大事啊!

  而今宮內除了太子沈如錫,五皇子沈聿還有四皇子沈治跟二皇子沈曦。

  成帝一生女多兒少,大皇子三皇子還有六皇子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沈如錫排行老七。

  蕭若秋知道傅正鹹會問這個,她斂目正色望著他,儀容肅重,“傅大人是大京國的三朝元老,輔佐了三代帝皇,而本宮不過才入宮十多年,雖身處後位,掌管六宮,卻也深知朝政非婦人能言。”

  “皇後娘娘……”張伯遷凝了下眉。

  蕭若秋不為所動,仍舊明事明理道,“冊立新君的事關係一國之本,本宮不敢擅做決定,還請諸位大人一同商議。”說到這,語氣尤為尊敬道,“傅大人,便從你開始吧。”

  傅正鹹望著蕭若秋年輕鮮亮的眉眼,她今年也不過二十七八歲,如此端重自持,莊慎明理,當真處處比先皇後敏慧。

  難怪獨得成帝寵愛多年,不是沒理由的。

  他喘了半口氣,微微直起了些身子盡管仍舊有些佝僂,但還是以最洪亮的聲音道,“老臣以為,二皇子沈曦內政修明,恭儉愛民,頗有太上皇當年的風儀,當冊他為新君!”

  “不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便是張伯遷,因為繼位問題他不止一次跟傅正鹹爭駁過,“大京朝有立嫡不立長的規矩,既有太子又如何立長?!”

  傅正鹹就知道他會跳出來反對,沉著得很,“那我便問你一句,元亨二年,二皇子治理成州水患的時候,太子在何處?”

  “這……”

  那年,沈如錫還未出生。

  “元亨七年,永城瘟疫死幾乎死了大半個城的人,那時候,太子又在何處?”

  太子剛出生沒多久,連路都不會走。

  “那元亨十三年,大喇勾結蒙兵造反,在渝州城裏四處殺掠,又是誰去平定的?!”傅正鹹一句接著一句直將張伯遷問的啞口無言,無力反駁。

  這些,都是二皇子沈曦做的。

  沈曦可謂是成帝身邊第一個從小到大平安養大的皇子,成帝對他寄望甚厚,當年先皇後沒能產下皇子成帝不是沒動這個想法。

  隻是……

  “傅大人,冊立新君一事不光隻看政績過往,也得瞧瞧出身。”戶部尚書周玄站出來悠悠道,“二皇子誠然事必躬親,厲行督察,可他的母妃不過是個貴人。”

  二皇子沈曦一身就毀在出身,他母親直到成帝死也不過是個貴人。

  當年被先皇後壓製的太厲害加上家中出身平平,在宮內也沒個幫襯,且在先皇後的前麵生下皇子能得先皇後所喜麽?不壓製才怪!

  “周大人是要跟我論起出身?”傅正鹹什麽風浪什麽場合沒見過,一句便穩住了場中局勢。

  周玄聞言嗬嗬一笑,“不敢不敢,我也不過提個意見罷了。”說完又低下了頭。

  現下爭論的重點已經很明析了,立太子還是立二皇子,立嫡還是立長?

  蕭若秋又回過頭去看了看沉睡中的成帝,若他在,他又屬意何人呢?隻是這個問題將永遠不會有答案,她輕歎了聲,又問,“除了這二個,你們可還有要舉議其它皇子?”

  自然是有的。

  “四皇子沈治也不錯。”

  “五皇子沈聿也可以。”

  “……”

  最後的結果,每位皇子身後都或多或少有擁護他們的朝臣。

  隻不過,擁護最多的是二皇子沈曦跟太子沈如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