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資質
  夜深了。

   總有晚睡的人,一道身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邊,窗外是大雨滂沱下的城市。

   從男人的角度看,幾乎整座城市都在自己腳下。

   端著一隻黑色的咖啡杯,裏麵的液體泛著金屬般的光澤,淡淡的水汽氤氳下,散發著濃鬱的味道。

   輕輕抿一口,嵌銀工藝的杯勺與杯子接觸,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像是摁響了記憶中的鈴。

   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窗外。

   可思緒,卻返回了幾小時前。

   那座略顯簡陋的停車場內,還有那個一身鉛灰色西裝,厚重如刀劍一般的男人。

   安軒從沒有感受過那麽強的壓迫力,強到他甚至有種不敢違逆的錯覺,即便是麵對懺悔室中的幾位老家夥,也就這樣了。

   懺悔室中不止一個人。

   漆黑的深處還有。

   他雖然無法看見,但他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些投射而來,鋒利的視線,像是要將他整個剖開。

   清清楚楚,認認真真的打量他。

   龔哲。

   是那個男人告訴他的名字。

   他不清楚真假,其實他也不怎麽在意,他在意的隻有深紅,以及藏在深紅這片黑水下的......真相。

   這個叫做龔哲的男人沒有把話說得很透徹,看著像是擔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安軒本能的覺得不像。

   後視鏡中出現的那雙眸子,可不像是會擔心麻煩的人該有的。

   在二人簡短的交流中,對方提到了收容所。

   幾天前,他才剛剛去過。

   去那裏看望曾經與自己並肩作戰,如今卻被侵蝕,隻能苟延殘喘勉強存活的同伴。

   收容所裏究竟有多少被侵蝕的同伴,他不清楚準確的數字。

   但他清楚那裏一共分為13個監管區。

   裏麵安置的人,受侵蝕程度逐漸遞增。

   1區程度最輕。

   13區程度最強。

   9區之後就不再允許人前去探視。

   至於13區。

   私底下,大家都在傳聞那裏是地獄一般的景象,進入到那裏的人,即便死後,所犯下的過錯,神都不會原諒。

   他們代表著極致的惡。

   直到現在,也沒有人能確定13區的準確位置,有人說是在收容所最深層的地下。

   也有人說,根本就沒有所謂的13區,那隻是一個傳說。

   “為什麽被侵蝕,失控的守夜人有這麽多?”龔哲頓了頓,“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耳畔回響起龔哲的話,安軒的視線逐漸模糊。

   當然想過。

   但隻在遇到龔哲後,才想清楚。

   這裏麵並非全是深紅的手筆,還有一部分......是源於自己。

   不。

   是守夜人。

   為了對抗深紅,以及噩夢中的種種,守夜人暗中對自己的同伴實施改造。

   在他們完全無意識的狀態下,割裂開他們的手,讓他們簽下與魔鬼的契約,妄圖掌控......門後的力量。

   想要對抗魔鬼,就要變為魔鬼。

   這是手段。

   畢竟他們作為自詡正義的一方,鏟除深紅,以及他們的追隨者,還有一些在噩夢中為非作歹的凶徒,隻是他們的目標之一。

   守夜人成立伊始,就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終結噩夢。

   終結噩夢對這個世界的侵蝕。

   許多年來,無數守夜人中驚才絕豔的前輩為了這個目的而生,亦為它而死。

   如果將他們每個人的照片都找出來,足可以鋪滿會議室的地麵。

   他不怕死。

   他相信他同為守夜人的同伴也不怕。

   但他們怕的是被欺騙。

   以及被欺騙後,失去價值後的背叛。

   整理了龔哲的話後,安軒從中提煉出了幾點信息。

   第一,收容所內的相當一部分同伴,並非如對外宣稱的那樣,是被深紅所害,他們隻是改造失敗的產物。

   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承受門所帶來的詛咒。

   隻有其中小部分人,才有資質。

   很多人在剛簽下契約的瞬間,就精神崩潰,最後被門後的力量反噬,當然,準確說,叫做侵蝕。

   他追問過這個比例,但龔哲沉默幾秒種後,說他不知道。

   很不走心的推脫。

   安軒注意到,說出不知道的同時,對方的臉色陰沉的像是一塊鐵。

   看來這個比例相當可怕。

   類似他這樣的幸運兒,是少數中的少數。

   第二,暫時活下來,也隻代表的是被門初步接納。

   這僅僅是一種資格。

   這對他來說一開始比較難理解,但龔哲解釋說可以將這個看做是一種雙向選擇。

   就類似......相親。

   但在這場選擇中,門占據的地位顯然更高一些。

   在你主動簽下契約後,接下來的一切,都要受到門的節製。

   你可以借用門後的力量,但同時,也要背負門後的詛咒。

   詛咒無法解除,隻會一點點加深,唯一延緩詛咒爆發的方式就是吞噬新的門,但同樣,會將詛咒進一步加深。

   這點和癮君子很像。

   第三,如果沒有奪取新的門,導致最後承受不住詛咒,導致詛咒爆發,那麽簽訂契約的門徒就將麵臨一種極為可怕的後果。

   被門後的力量所徹底侵蝕。

   淪為一具行屍走肉。

   說道這裏的時候,龔哲的語氣發生了微妙的改變,安軒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他們會徹底失去理智。”龔哲緩慢說:“變為一扇......行走的門。”

   “對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展開侵蝕。”

   ......

   清晨的陽光灑下。

   枕邊,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穿衣,下樓。

   光線沿著窗口射入,空氣中漂浮著好聞的味道。

   一道姣好的身影坐在沙發上,麵前放著幾個紙袋,紙袋上麵被油漬浸透。

   “早。”林婉兒說。

   江城不禁挑了挑眉。

   貌似看透了江城心中所想,林婉兒一隻手搭在下巴的位置,一邊慵懶的解釋道:“皮阮病了。”

   緊接著,江城才像是想通了什麽,點點頭,坐了下來。

   因為皮阮病了,所以林婉兒才沒有直接去他的酒店取早餐,雖然那麵接電話的秘書很客氣的說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自己的老板是個要臉的人。

   這點江城覺得二人很像。

   他先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了一下,接著走回來,拆開紙袋,熟練地先將林婉兒的那份挑出來。

   然後看了看幾隻茶葉蛋,又挽起袖子,剝幹淨後,輕輕放在對方眼前。

   再之後,才是自己那份。

   林婉兒就那麽安靜的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搭在耳側,眼中浮現出好看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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