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雲悠的記憶一直停留在她最後被俘虜的畫麵。
她在棺材一樣的封閉培養皿裏因為心髒驟所的疼痛清醒過來, 從那扇比自己的臉大不了多少的玻璃小窗向外就能看見讓自己躺在這裏動彈不得的元凶。聲音透過質地不同的幾層金屬, 又透過滿滿一箱的液體，早就成了耳邊咕嚕嚕的水泡。她偶爾張嘴便有一串泡泡湧出來, 液體便隨著這一串氣泡微微蕩漾，眼前的人原本就不太清晰的臉龐變得更加扭曲和模糊。
奧威爾王朝第一勇士, 林德曼, 向你致敬。
雲悠隻覺得可笑。要不是她張開嘴就隻能冒出一串氣泡, 她早就一串素質二十二連甩過去了。手腳反應都非常遲鈍, 後頸出被安上了某種像是插頭的東西，就和脊椎連在一起，她不需要呼吸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窒息感。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麽？
然後那個和她長著同一張臉的人就衝進來了，她神色慌張像是後麵有鬼在追她。之後是對話, 這兩個人的意見一致很難達成統一，林德曼在第二次被打斷時甩了那個人一記耳光, 力量極大，幾乎把她的脖子打斷了。於是不知是在疼痛還是恐懼作用下，那個人頭低下來，有些顫抖的對林德曼接下來的話照單全收。
於是棺材的頂蓋被打開，她身上連接的那些束縛一瞬崩斷，後頸連接處劇痛之後窒息傳來。四肢的感官依然沒有恢複, 這種時候無畏的反抗是非常愚蠢的。於是雲悠一動不動, 像是屠夫手中的半扇肉。
疼痛中, 她突然想起了同等條件下被扔進水裏的那兩隻老鼠。曾經獲救過的老鼠在第二次落水後能夠堅持的時間遠遠大於對照組老鼠。按照她原本的想法, 麵對這種孤立無緣的情況, 在無法自救也不確定是否會有人來營救，她會更傾向於相信無人會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得到過自己的木板了
她有斯凱。
斯凱曾經救過她，在孤立無援的小島，在影片結束的漆黑放映室，在淩亂而封閉的船艙內。
——她相信斯凱會來的。
所以在窒息的痛苦中，手腳遲鈍到發痛，她咬著牙，拚著最後的力氣用指甲在培養皿內柔軟的金屬上留下了標記。她知道自己畫的很不好，就連正經畫圖的時候都會被嘲笑為靈魂畫作，現在各種debuff加成之下，隻希望斯凱能夠領會她想要表達的精神。
她大概猜到林德曼對這個假貨說的話了——無外乎就是讓她代替自己被救走。這沒用，隻要斯凱打開培養皿，甚至不需要打開培養皿，隻需要這個家夥睜開眼睛，看一看斯凱。她甚至連拖延時間的作用都起不到。
不知道這個培養液是什麽材質的，她像一條待宰的魚一樣被人拎著脖子從液體裏拎出來，皮膚上的液體迅速風幹，連帶表層皮膚都一起卷起來，緊接著是第二層，第三層，直到露出紅色的肌肉群。
她全身發抖，隻覺得自己正在被用鐵質的刷子用力來回刷洗，血淋淋的也不停手，千百個刷子一起上手，一直在骨頭上都留下深深的劃痕。呼吸變成了酷刑，空氣成了最強的酸液，從呼吸道一路灌進肺裏，她甚至能聽見自己被腐蝕發出的滋滋聲。可怕的疼痛久久不散，愈演愈烈，雲悠現在不敢昏迷，她仰著脖子無聲地尖叫起來。
握著脖子的力度不至於讓人窒息，但帶來的屈辱卻被前所未有的放大。雲悠全憑一口氣支撐著，她心中還懷著一絲僥幸——就以她們兩個交手時這個假貨表現出來的素質來說，她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出現在這裏，因此隻有一個可能。那麽如果斯凱的速度夠快，能在她被轉移走之前過來，她拚了命也要幫他一把。
當那塊巨大的罩布從天而降，緊緊貼在鮮紅的肌肉群上時，雲悠終於動不了了。疼痛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了她的大腦上，除了嗡鳴聲暫時聽不見其他的聲響。她盡可能的調節呼吸，不斷放緩，隻保持最基本的生存所需，也因此動彈不得。
太疼了。
“別想了。”她聽見林德曼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散漫和嘲諷：“你等不到他來，十七。”
隨後他咂了咂舌：“隻可惜，這樣可不太算完好無損啊——不過也無所謂，無論如何是帶回去了，到時候好好養兩天就行了。”
她被抬了起來，快速在走廊上奔走，罩布在奔跑時發生了一絲偏移，正好將她的一隻眼睛露在了外麵。培養皿內也有燈光，昏暗柔和的，所幸因為撞擊和攻擊，此時走廊上的燈也明明滅滅，有些已經被震碎了，腳下踩過去都是斯拉斯拉的聲音。
她目光始終凝向一點，但最終也沒看到自己等待的人。
但，在明滅光影之中，她確實看到了一條拉長的影子，小心翼翼的跟了上來。
那不是斯凱。
她篤定，一是斯凱不可能過得了林德曼，二是如果知道自己就在前麵，他是不可能這樣鬼鬼祟祟小心翼翼，一步一踮腳就怕人發現的過來的。
她的斯凱會靜悄悄飛奔而來，不會讓她發現他的影子，卻會對她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噓一聲，動動嘴唇說“扳斷他的脖子”。
那這個人是誰？能不能用？怎麽用？
·
身邊那群嘰嘰喳喳的黑頭盔如同靈智未開的幼童，說話結構過於簡單，始終圍在她的周圍。雲悠的信條裏沒有不殺，這種情況下，隻要有機會，她就要趕緊挾持一個人了解到最新的情況。
這群麻雀的喧鬧突然停止了一瞬，所有頭盔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一個方向。雲悠直覺是什麽重要的人進來了，她現在無法動彈，全身都被拒束帶所束縛著，聲帶也尚未恢複無法發聲。為人魚肉，隻能等著腳步聲漸漸走來。她聽見有人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十一”之後，之前那種寂靜突然被打破了。大家紛紛與十一打招呼，無機質的電子音響成一片，烏拉烏拉吵的人腦袋都痛起來了。
雲悠記得這個名字她之前聽過。
在十一眾星捧月般的向她走來，她終於發現為什麽走之前那群麻雀像是幼童——因為看起來確實這些人就是小孩子。每個人都是一樣的頭盔，擠在她的麵前讓人什麽都看不見。聲音又都是電子音，無法分辨年齡，於是隻有一個人來做參照物的時候，對於這些人的猜測才能有所突破。
十一身邊簇擁的是身高僅僅隻有他一半的一群小東西，像是去動物園觀看籠子裏展示的奇珍異獸，十一在警戒線前停下，背著手觀望了一小會。
“歡迎回家，十七。”他說。聲音聽不出好惡，與那些孩子們如出一轍的電子音繼續說道：“父親已經等待你許久了，隻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無法去麵見父親，所以即便非常思念，也請你稍微忍耐。等再過一段時間，你的身體完全恢複之後，再去回應父親的召喚吧。”
嗤。
聲帶不能用，四肢被束縛，但這不意味著雲悠就這麽心甘情願的接受對方的一切說辭。
語言不通，但感情可以。雲悠溢於言表的輕蔑隨著這一聲如同忍俊不禁的嗤笑和挑釁的眼神揮灑的淋漓盡致，無論隔著什麽，隻要被她的這種眼神掃過，開始懂得思考的人都會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於是麻雀們又一次嘰喳起來。
“她不服。”
“她壞。”
“她不配去麵見父親。”
毫無感情的聲討顯得非常缺乏誠意，令人興趣缺缺。雲悠聽著都覺得開始想睡覺了。察覺到她的態度，這群小頭盔更加氣憤了。於是，不是道是誰先開口，他們一擁而上，簇擁著十一，將他拉拽到雲悠身前，將她的新罪名拋出：
“她殺死了四五二。”
“我們的四五二就是這樣才回不來的。”
“都是她的錯。”
“她應該贖罪。”
“可是她不服。”
在周圍圍繞著太多的頭盔，它們都半仰著，這樣才能與十一俯視下來的目光對上。即便隔著漆黑的護目鏡，誰也看不見他究竟是怎樣的眼神；即便通過電子音，誰也聽不出他究竟是怎樣的語氣；即便透過手套和頭盔，誰也不能感受到他人的溫度。
他們就這樣仰著頭，像是鳥窩裏張著嘴等待母親哺育的雛鳥。
十一在雲悠輕蔑的目光抬起手。他摸了摸那些光溜溜的頭盔，電子音傳來：“她是十七，是父親最期待，最喜愛的孩子，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她現在隻是還不懂事，沒有意識到她辜負了父親的期待。”又有小孩子要義憤填膺了，十一接下去說：“但是別擔心，我是十一，是你們的兄長，我會將她重新帶領回大道上。”
接下來麻雀們似乎還有不少工作，十一的到來就是一個信號，他們一步三回頭的擔憂著，不斷囑咐十一“她是有獠牙的野獸”“是可怕的凶手”“你要離得遠一點”。
門關上，房間裏驟然安靜了下來。十一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是在打量著自己，正如她現在正在做的。隔著護目鏡，雲悠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神與那個十一對上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
十一：“別怕。”
十一：“我是你的朋友。”
十一：“雲悠。”
·
“都準備就緒了嗎？”
“一切準備就緒，殿下，下令吧。”
阿方索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多日準備，終於到了出征的時候。這場戰鬥決不能曠日持久，最好像閃電一般霹靂撕開天際，下一秒一切便重歸平和。奧威爾的問題已經困擾了人許久了，這綿延了數百年的王朝盤根錯節難以消滅，而現在，他要讓這個死而不僵的王朝徹底消亡在自己的手中。
他麵前的是站姿挺拔的希伯來昂元帥，曾經輔佐過父親一路高歌猛進的奇人，現在又一次選擇站在自己的身邊。
“元帥。”阿方索鄭重道：“多謝您。”
“這是我的職責。”敬了一禮，希伯來昂元帥將佩劍雙手呈遞給阿方索，如同雄獅一般的雙眼中正燃燒著火焰：“下令吧，殿下。”
阿方索點了點頭。
“傳我的命令。”
“全軍啟程。”
她在棺材一樣的封閉培養皿裏因為心髒驟所的疼痛清醒過來, 從那扇比自己的臉大不了多少的玻璃小窗向外就能看見讓自己躺在這裏動彈不得的元凶。聲音透過質地不同的幾層金屬, 又透過滿滿一箱的液體，早就成了耳邊咕嚕嚕的水泡。她偶爾張嘴便有一串泡泡湧出來, 液體便隨著這一串氣泡微微蕩漾，眼前的人原本就不太清晰的臉龐變得更加扭曲和模糊。
奧威爾王朝第一勇士, 林德曼, 向你致敬。
雲悠隻覺得可笑。要不是她張開嘴就隻能冒出一串氣泡, 她早就一串素質二十二連甩過去了。手腳反應都非常遲鈍, 後頸出被安上了某種像是插頭的東西，就和脊椎連在一起，她不需要呼吸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窒息感。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麽？
然後那個和她長著同一張臉的人就衝進來了，她神色慌張像是後麵有鬼在追她。之後是對話, 這兩個人的意見一致很難達成統一，林德曼在第二次被打斷時甩了那個人一記耳光, 力量極大，幾乎把她的脖子打斷了。於是不知是在疼痛還是恐懼作用下，那個人頭低下來，有些顫抖的對林德曼接下來的話照單全收。
於是棺材的頂蓋被打開，她身上連接的那些束縛一瞬崩斷，後頸連接處劇痛之後窒息傳來。四肢的感官依然沒有恢複, 這種時候無畏的反抗是非常愚蠢的。於是雲悠一動不動, 像是屠夫手中的半扇肉。
疼痛中, 她突然想起了同等條件下被扔進水裏的那兩隻老鼠。曾經獲救過的老鼠在第二次落水後能夠堅持的時間遠遠大於對照組老鼠。按照她原本的想法, 麵對這種孤立無緣的情況, 在無法自救也不確定是否會有人來營救，她會更傾向於相信無人會來。
但現在不一樣了。
她得到過自己的木板了
她有斯凱。
斯凱曾經救過她，在孤立無援的小島，在影片結束的漆黑放映室，在淩亂而封閉的船艙內。
——她相信斯凱會來的。
所以在窒息的痛苦中，手腳遲鈍到發痛，她咬著牙，拚著最後的力氣用指甲在培養皿內柔軟的金屬上留下了標記。她知道自己畫的很不好，就連正經畫圖的時候都會被嘲笑為靈魂畫作，現在各種debuff加成之下，隻希望斯凱能夠領會她想要表達的精神。
她大概猜到林德曼對這個假貨說的話了——無外乎就是讓她代替自己被救走。這沒用，隻要斯凱打開培養皿，甚至不需要打開培養皿，隻需要這個家夥睜開眼睛，看一看斯凱。她甚至連拖延時間的作用都起不到。
不知道這個培養液是什麽材質的，她像一條待宰的魚一樣被人拎著脖子從液體裏拎出來，皮膚上的液體迅速風幹，連帶表層皮膚都一起卷起來，緊接著是第二層，第三層，直到露出紅色的肌肉群。
她全身發抖，隻覺得自己正在被用鐵質的刷子用力來回刷洗，血淋淋的也不停手，千百個刷子一起上手，一直在骨頭上都留下深深的劃痕。呼吸變成了酷刑，空氣成了最強的酸液，從呼吸道一路灌進肺裏，她甚至能聽見自己被腐蝕發出的滋滋聲。可怕的疼痛久久不散，愈演愈烈，雲悠現在不敢昏迷，她仰著脖子無聲地尖叫起來。
握著脖子的力度不至於讓人窒息，但帶來的屈辱卻被前所未有的放大。雲悠全憑一口氣支撐著，她心中還懷著一絲僥幸——就以她們兩個交手時這個假貨表現出來的素質來說，她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出現在這裏，因此隻有一個可能。那麽如果斯凱的速度夠快，能在她被轉移走之前過來，她拚了命也要幫他一把。
當那塊巨大的罩布從天而降，緊緊貼在鮮紅的肌肉群上時，雲悠終於動不了了。疼痛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了她的大腦上，除了嗡鳴聲暫時聽不見其他的聲響。她盡可能的調節呼吸，不斷放緩，隻保持最基本的生存所需，也因此動彈不得。
太疼了。
“別想了。”她聽見林德曼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散漫和嘲諷：“你等不到他來，十七。”
隨後他咂了咂舌：“隻可惜，這樣可不太算完好無損啊——不過也無所謂，無論如何是帶回去了，到時候好好養兩天就行了。”
她被抬了起來，快速在走廊上奔走，罩布在奔跑時發生了一絲偏移，正好將她的一隻眼睛露在了外麵。培養皿內也有燈光，昏暗柔和的，所幸因為撞擊和攻擊，此時走廊上的燈也明明滅滅，有些已經被震碎了，腳下踩過去都是斯拉斯拉的聲音。
她目光始終凝向一點，但最終也沒看到自己等待的人。
但，在明滅光影之中，她確實看到了一條拉長的影子，小心翼翼的跟了上來。
那不是斯凱。
她篤定，一是斯凱不可能過得了林德曼，二是如果知道自己就在前麵，他是不可能這樣鬼鬼祟祟小心翼翼，一步一踮腳就怕人發現的過來的。
她的斯凱會靜悄悄飛奔而來，不會讓她發現他的影子，卻會對她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噓一聲，動動嘴唇說“扳斷他的脖子”。
那這個人是誰？能不能用？怎麽用？
·
身邊那群嘰嘰喳喳的黑頭盔如同靈智未開的幼童，說話結構過於簡單，始終圍在她的周圍。雲悠的信條裏沒有不殺，這種情況下，隻要有機會，她就要趕緊挾持一個人了解到最新的情況。
這群麻雀的喧鬧突然停止了一瞬，所有頭盔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一個方向。雲悠直覺是什麽重要的人進來了，她現在無法動彈，全身都被拒束帶所束縛著，聲帶也尚未恢複無法發聲。為人魚肉，隻能等著腳步聲漸漸走來。她聽見有人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十一”之後，之前那種寂靜突然被打破了。大家紛紛與十一打招呼，無機質的電子音響成一片，烏拉烏拉吵的人腦袋都痛起來了。
雲悠記得這個名字她之前聽過。
在十一眾星捧月般的向她走來，她終於發現為什麽走之前那群麻雀像是幼童——因為看起來確實這些人就是小孩子。每個人都是一樣的頭盔，擠在她的麵前讓人什麽都看不見。聲音又都是電子音，無法分辨年齡，於是隻有一個人來做參照物的時候，對於這些人的猜測才能有所突破。
十一身邊簇擁的是身高僅僅隻有他一半的一群小東西，像是去動物園觀看籠子裏展示的奇珍異獸，十一在警戒線前停下，背著手觀望了一小會。
“歡迎回家，十七。”他說。聲音聽不出好惡，與那些孩子們如出一轍的電子音繼續說道：“父親已經等待你許久了，隻是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無法去麵見父親，所以即便非常思念，也請你稍微忍耐。等再過一段時間，你的身體完全恢複之後，再去回應父親的召喚吧。”
嗤。
聲帶不能用，四肢被束縛，但這不意味著雲悠就這麽心甘情願的接受對方的一切說辭。
語言不通，但感情可以。雲悠溢於言表的輕蔑隨著這一聲如同忍俊不禁的嗤笑和挑釁的眼神揮灑的淋漓盡致，無論隔著什麽，隻要被她的這種眼神掃過，開始懂得思考的人都會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於是麻雀們又一次嘰喳起來。
“她不服。”
“她壞。”
“她不配去麵見父親。”
毫無感情的聲討顯得非常缺乏誠意，令人興趣缺缺。雲悠聽著都覺得開始想睡覺了。察覺到她的態度，這群小頭盔更加氣憤了。於是，不是道是誰先開口，他們一擁而上，簇擁著十一，將他拉拽到雲悠身前，將她的新罪名拋出：
“她殺死了四五二。”
“我們的四五二就是這樣才回不來的。”
“都是她的錯。”
“她應該贖罪。”
“可是她不服。”
在周圍圍繞著太多的頭盔，它們都半仰著，這樣才能與十一俯視下來的目光對上。即便隔著漆黑的護目鏡，誰也看不見他究竟是怎樣的眼神；即便通過電子音，誰也聽不出他究竟是怎樣的語氣；即便透過手套和頭盔，誰也不能感受到他人的溫度。
他們就這樣仰著頭，像是鳥窩裏張著嘴等待母親哺育的雛鳥。
十一在雲悠輕蔑的目光抬起手。他摸了摸那些光溜溜的頭盔，電子音傳來：“她是十七，是父親最期待，最喜愛的孩子，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她現在隻是還不懂事，沒有意識到她辜負了父親的期待。”又有小孩子要義憤填膺了，十一接下去說：“但是別擔心，我是十一，是你們的兄長，我會將她重新帶領回大道上。”
接下來麻雀們似乎還有不少工作，十一的到來就是一個信號，他們一步三回頭的擔憂著，不斷囑咐十一“她是有獠牙的野獸”“是可怕的凶手”“你要離得遠一點”。
門關上，房間裏驟然安靜了下來。十一站在原地沒有動，似乎是在打量著自己，正如她現在正在做的。隔著護目鏡，雲悠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神與那個十一對上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
十一：“別怕。”
十一：“我是你的朋友。”
十一：“雲悠。”
·
“都準備就緒了嗎？”
“一切準備就緒，殿下，下令吧。”
阿方索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多日準備，終於到了出征的時候。這場戰鬥決不能曠日持久，最好像閃電一般霹靂撕開天際，下一秒一切便重歸平和。奧威爾的問題已經困擾了人許久了，這綿延了數百年的王朝盤根錯節難以消滅，而現在，他要讓這個死而不僵的王朝徹底消亡在自己的手中。
他麵前的是站姿挺拔的希伯來昂元帥，曾經輔佐過父親一路高歌猛進的奇人，現在又一次選擇站在自己的身邊。
“元帥。”阿方索鄭重道：“多謝您。”
“這是我的職責。”敬了一禮，希伯來昂元帥將佩劍雙手呈遞給阿方索，如同雄獅一般的雙眼中正燃燒著火焰：“下令吧，殿下。”
阿方索點了點頭。
“傳我的命令。”
“全軍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