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等她真的完全清醒時, 斯凱已經給她掐的隻剩半口氣了。他們兩個人雙雙倒在地上, 駕駛室內一片狼藉, 自己的椅子看起來受到了重擊,底座的螺絲斷裂,離原來的位置十幾米。她手已經鬆開,斯凱因為缺氧已經沒有力氣把她掀下去。她自己也氣喘籲籲,嚴重懷疑剛才其實是斯凱和自己互掐,看誰先死。

  她一把扯開自己的領口, 突然感覺一陣刺痛,才發現她的指甲都磨掉了, 指尖傷口磨損,血和灰混在一起。她看了斯凱一眼, 發現他好像沒什麽異樣, 大概是缺氧過頭沒精力去激發活著之外的其他本能, 順便把斯凱的領口也扯開, 讓他能更好的呼吸。兩個人的臉上都泛著病態的紅,眼球充血。

  剛剛死亡線上走了一回的斯凱瘋狂咳嗽了一會,蜷縮起來按著胸膛小口呼吸緩了緩後才問:“又是那個便宜爹?”

  話音未落就痛呼了一聲,雲悠蹬了他一腳, 沒說話。

  看來是。

  斯凱掙紮著坐起來,靠在駕駛台上。他的外套似乎在之前的戰鬥中被扯掉了,落在地上沾上了許多灰, 現在他把它撿起來, 拍了拍, 用這件看起來有點髒兮兮的外套包住雲悠。

  “雲妹不怕。”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裏既不顫抖也不緊繃,隨後在雲悠的身邊坐下:“咱們兩個現在來核一下彼此掌握的情況怎麽樣?你那裏還是和上次差不多嗎,就是有人叫你回去?”

  雲悠點頭,她眉頭皺得緊緊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好吧,那看來我這裏有點不太一樣了。”他說:“你不在的時候,‘你’跟我說話了。”

  ·

  斯凱想雲悠大概是累極了,不然不可能睡著的這麽快。不過也對,獨自背負了一個關於自己,令人恥辱憤怒又有點恐懼的秘密這麽長時間,現在一下放下了人當然就輕鬆多了。

  而且她沒有選擇追問,這讓斯凱有些意外,他知道雲悠對於探索自己的執著,就憑她能卯著沒命也要為了那一條似是而非的線索衝出來就可見一斑。

  原本已經想好了如何來應對她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情況,沒想到對方突然不問了。就像兩軍交戰劍拔弩張,眼看就要開始衝鋒的時候對方突然鳴金收兵打算回去吃飯不打了,徒留下把自己壓箱底武器搬出來一半的斯凱不知道該把武器放回去還是搬出來。

  對這個臭丫頭突如其來的善解人意感到一陣愣神後,受寵若驚的情緒才慢慢蘇醒過來。他忍不住偷偷地覷了一眼雲悠,想看看她到底是真的突然喪失了興趣還是想給自己留點麵子。然後他發現雲悠真的睡著了。

  這倒讓他真的有些吃驚,受寵若驚的驚。

  雲悠的警惕性她是見識過的,一般情況下,身邊安全距離內有博士之外的人,她就是往眼皮上撐兩根火柴都不可能放任自己這麽放鬆警惕完全休息下來。而且她睡眠極淺,風吹草動都能讓她睜開眼睛,這段時間是最可怕的時候,她眼睛雖然睜開了但還沒有聚焦,意識也還一片模糊,所以出現在她攻擊範圍內的,她就會無差別攻擊。雖然一般不致死,但往往一擊就能讓人喪失行動能力。就目前觀察,隻有伊紮克可以幸免於難。

  很恐怖的。

  而現在,她能在自己的身邊安睡,這是否意味著他已經能占到跟伊紮克比肩的重要位置了?

  所以脫了外套,斯凱在猶豫要不要給雲悠披掛上一件,免得身體已經大不如前的她因為著涼生病。

  他還猶豫著,雲悠就已經動了。斯凱剛想趴到地上等她清醒了再若無其事的站起來免得被誤傷,然而他還沒趴下,雲悠就已經趴下了。

  她像睡蒙了一樣小腦突然不工作,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在地上手腳不協調的抽了兩次也沒爬起來,倒像是一條被海浪衝到沙灘上的魚。

  “你怎麽…”關切的話沒說完斯凱就往後跳了一步,他一手將脫下的外套在空中甩了幾圈纏在手上,另一隻手摸上了操作台旁邊的搶帶。

  雲悠的瞳孔很大,見光也沒有收斂的意思。斯凱根本沒思考諸如“她在夢遊”之類的可能,一下就想到了她之前講過的那個故事,把粒子搶別到自己腰帶上以備不時之需,他腳下不動,身體向前探,做關切狀用纏著自己外套的手輕輕戳了一下雲悠:“妹妹,你怎麽——”

  話沒收完,還在地上匍匐掙紮想要起來的雲悠突然閃電般的擒住了他。像是老舊機器因為突如其來的過點迸出火花,她就靈敏了那一瞬。被她抓住後斯凱直接金蟬脫殼把被抓住的外套兜頭罩過去,自己卻繞到她背後:“妹妹,你這樣沒道理啊。”

  一邊說一邊猛地踹倒了座椅壓在她身上:“你把人弄哪裏去了?好好還回來咱們沒事。”

  她被蒙著艱難的掙紮了一會兒,現在已經艱難的從大外套裏露出頭來,被壓在椅子下依然目光呆滯表情死板。她嘴唇動了動:“到…回…活…活”之後就是不停的重複最後一個字,以及一些難以捕捉內容難辨的氣流音。

  “你說什麽?我有點聽不懂。”那張呆滯的臉一直在小幅度的抽搐,艱難地轉著脖子仿佛在尋找自己的麵孔一般。她似乎聽不見斯凱說話,或者信息輸出的方式有什麽不對,總之看起來就是她一直在喃喃自語,無法交流。

  斯凱想湊近一點看看情況,雲悠猝不及防又一次暴起,她死死地掐住了斯凱的脖子,力量極大,脖子都給掐斷了的感覺。但盡管如此她手部的動作是固定的,每一次手指收緊都要花死力氣,這也為斯凱贏得了一絲喘息之機。

  他大聲叫喊希望能把真正的雲悠喚回來,同時又盡力與她搏鬥拖延時間。

  雲悠表情猙獰,無聲的嘶吼著。她一定在試圖傳達什麽信息,隻是當時斯凱覺得自己已經快被掐死了實在沒心思考慮這些。

  “救…救…”她如同瀕死的魚喑啞著:“活——”

  ·

  “這麽說,你算是跟她交流過了?”

  “你非要說我單方麵被死亡威脅也算交流我也沒辦法。”

  “哦,那看來是交流過了。”

  兩個殘血傷員互相扶持這站起來,例行互懟以示友好結束之後,看著滿室狼藉,不約而同的你拿掃把我拿改錐,你收拾地我安椅子開始整理起來。雲悠動作快先搶到了工具箱,她挑釁的一揚下巴,看著慢了好幾步的斯凱含恨拿掃把懟地。

  懟了一會兒,懟到剛才他和另一個雲悠搏鬥,他用大外套把她罩住的地方,斯凱突然愣住了。

  “雲悠!”他一把扔下掃把好像它會咬人一樣,緊接著鬼吼起來:“雲悠雲悠!快過來!”

  地麵上有一些劃痕混著半幹的血液,並不全是因搏鬥留下的。這許多的,用指甲生扣出來的,橫七豎八的的痕跡描繪成一幅畫卷般的圖案。令人無端想起瀕死之人臨終前歇斯底裏的怒吼或哀嚎,鮮血為它點綴上了黑魔法般象征著流血與犧牲的威懾氣場。雲悠已經過來了,與斯凱不同,她看到這畫麵的瞬間如同被高壓電擊中了一般的毛骨悚然,好像是有重量的恐懼和震悚一下以千鈞之力綁在了她的身上,甚至讓她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這些劃痕零散而艱難的拚成了幾個字。

  【遠離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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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大佬給我評論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