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會議結束,皇帝索瑞斯回到寢殿聽到的隻有隱隱的啜泣聲。他愣了愣,這時才發現皇後身邊一個人也沒有,連平時與她形影不離的秘書也不在房間內。

  “皇後,我進來了。”他呼喚了一聲,聽見內室傳來一陣響動,緊接著看到自己的妻子赤著腳跑了出來。

  她臉上淚痕沒幹,精致的發型略顯雜亂,平整的衣服上滿是褶皺,一雙被淚水浸的發紅的眼哀求的看著皇帝。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無需言語就能讓人感受到真實的心痛。

  “我的阿方索在哪?”她的雙手緊緊地抓著索瑞斯的前襟,仿佛那是洪水中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我要見我的阿方索!他在哪!”

  “冷靜一點皇後。”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他這才發覺皇後的手冷得像冰一樣,微微顫抖。自己的妻子正瑟瑟發抖惶惶不安,索瑞斯心疼的攬住她的肩膀,安撫的拍打著她的後背:“別擔心,阿方索不會有事的,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人,強大的戰士,身為未來的國君,他需要肩負起自己的責任。在這種時刻,如果因為一句威脅就藏在自己母親的寢宮裏,以後誰還會信服他?”

  “可是我隻想我的兒子平安無事!”

  “我明白,我明白的。阿方索也是我的兒子。”他柔聲道:“我讓拉伯過來陪你吧?你們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麵了,你也想他了吧?”

  顫抖僵硬了一瞬,皇後猛地抬起臉,表情震悚。那絕不是得知自己即將見到許久未見的孩子的表情,她瞪著眼睛用目光向皇帝征詢,眼神鋒利的劍一樣,退卻綿軟與柔和隻剩下驚懼刺痛和不敢置信。

  “皇後。”索瑞斯聲音更低:“你也應該承認拉伯了,就算為了阿方索。而且他是個好孩子。”

  一瞬沉寂。剛才茫然無措的薇拉又成了凜然不可侵犯的皇後,她推開皇帝,後退一步,眼神如同在打量初次見麵的陌生人,隨後轉身走向內室。

  “我覺得好多了。”側臥在床上,她聲音平靜而冷淡:“拉伯也快成年了,不要耽誤他自己的事。叫路易和傑西卡來陪我吧,他們今天應該沒什麽重要課程,就說母親在召喚他們。”

  ·

  Omega旅行營地裏一片愁雲慘淡。

  太陽已經升高了,熱帶熾烈的陽光帶來了悶熱與潮濕,協會裏的先生小姐們們過慣了舒適的生活,像現在這樣與這麽多人擠在一個並不寬敞的帳篷中的經曆誰也沒有過。缺乏通風使空氣汙濁,身邊緊挨的人傳來的香水與汗味混雜的味道,自己身上黏膩的不適感。

  這些感覺沒有因為危險的陰影而將它們的威力減弱一絲一毫,每個人都飽受折磨。

  艾德蒙由於進來的最早,他的位置處於人群的正中間,背後緊緊地靠著那個傘狀物的傘柄。金屬早已經給體溫捂得燙熱,帶不來絲毫的涼爽。

  他感到極度不安。這不安的來源並非越來越難忍耐的悶熱和氣味,而是來自身後的這個大家夥。

  從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如同秒針運行的聲音就從厚重的金屬外殼裏泄露出來,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神經敏感,於是屏息靜氣側耳傾聽。等人群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後,他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他確信自己聽見了。

  像秒針運行一般的滴答聲。那聲音似乎在漸漸變得清晰。

  ·

  雲悠和斯凱都是捉迷藏的一把好手,靠著柯麗亞的望遠鏡,再加上本人實力不俗,就算跟了三個拖油瓶也沒有十分吃力。自從那條【發現目標】的信息被傳遞出去,他們遭遇敵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強了,甚至有一種“整個島上的戰士都在往這個方向聚攏”的感覺。

  然而這種互相奈何不了的局麵在雲悠受傷之後被打破。從皮膚被劃破,第一滴血滲出皮膚開始,局勢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敵方戰士配著防護設備絲毫不受影響,斯凱卻因為突然充斥在空中的信息素過於濃烈的味道動作一僵,下一秒就被雲悠一腳蹬出戰場。離子炮彈轟掉了他幾根翹起的頭發,他頭頂冒煙。

  戰鬥結束。雲悠從衣服下擺撕下布條狠狠勒在自己傷口上,語氣恨恨的:“沒見過這種情況嗎,你能不能出息點?”

  斯凱看著迅速侵染了布條的血,皺著眉頭扯下自己的一條袖子用力按在雲悠的傷口上,他呼吸略有些急促,顧左右而言他:“我的子彈快完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知道,這裏不能待了,他們把麵罩一拉,是個A都能找到我,既然如此——我們反擊怎麽樣?”

  沒有停頓,斯凱立刻附和:“好主意,就這麽辦。”

  討論還沒開始,就立刻有人想兔子一樣跳了出來。塞爾特一蹦三尺高,也顧不上聲音大了會被人找到,直接釋放了自己的本能高吼一聲:“什麽?!!!”

  在他看來斯凱的腦袋一定因為雲悠突然釋放的過量信息素壞掉了。他們隻有五個人,就算有四個怪物在也絕不可能是裝備齊全的戰士們的對手啊——所以說他到底在想些什麽啊?這個時候等待軍方來支援才是最佳選擇啊!

  他的第二句美聲還沒出口,頭上吃了一槍托讓他立刻頭昏腦漲,眼淚在劇痛襲來之前溢滿眼眶,抬起頭看到的隻有斯凱冰冷的目光。與之前包含嘲諷和一點威脅的軟刀子不同,利劍已經全部出鞘,隨時打算斬下頭顱。因為信息素的原因他的瞳色變深了一些,也因此顯得格外攝人。

  塞爾特抖了一下,下意識的捂上了嘴。

  他聽見斯凱說:“留著是不想殺你,老子手上的血都夠開染坊了,不差你這一點。”

  “好了,閉嘴。”雲悠推了他一把。緊接著她向被排擠在外的三人招了招手:“都過來,我們商量一下。”

  ·

  初步估計敵方有一百人左右,剛才被幹掉七個,剩下還有源源不斷朝自己輸送過來的敵人,我方武器已經快要告罄了,能用的除了最後幾發子彈,廚房用具和木質甩手箭,就隻剩下同歸於盡的能源芯炸丨彈了。

  信號依然沒有恢複,聯絡器無法使用,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軍方的救援遙遙無期。

  我方主戰力之力負傷,如果要一起行動行蹤將無法隱藏且影響另一人的戰鬥力。

  該怎麽辦?

  “如果能恢複信號就好了。”雲悠掐著自己的傷口沉思,之前斯凱上手給她綁了兩下,那力氣大的,簡直像要把她胳膊給勒下來一樣。不過托他的福,現在出血情況已經減少了許多。

  這個是目前最大的問題。隻要能有信號,軍方的支援就算不會立刻趕到,也一定能盡快趕來。

  雲悠和斯凱都不是這方麵的專家,剛打算直接略過這個問題,考慮突襲地方大本營的細節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如果能找回我的設備的話。”柯麗亞清了清嗓子,幹咳讓她聲音嘶啞,因缺水無法排汗讓她陷入了低燒的狀態:“也許我可以試一試,不一定能成功,因為我的設備必然在屏蔽範圍之內——”

  “屏蔽範圍是多少?”珀西問了一聲,他的嘴唇已經裂開了,舔一舔都有甜腥味:“有沒有一個具體一點的數值?”

  柯麗亞思考了一下。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推測對方使用的設備是專門針對帝國星網的屏蔽儀器,最好的證明就是我自製的短線聯絡器可以使用。這種儀器不需要很大,一般會像一個烤麵包機大小,便於攜帶,但同時也有所有小型設備都有的一個劣勢,那就是影響範圍較小,一般情況下以它為圓心,五到十五公裏為半徑的區域都可以受到影響,距離越遠,影響越弱。”

  珀西點頭:“那我把它想厲害點,離它三十公裏遠,差不多就不受影響了吧?”

  “理論上是。”

  “好,那交給我。”珀西點點頭。他第一次放下了他一直背在身上的負重,站起來原地跳了幾下:“這周圍都是海,想拉遠距離也不難,隻要能給我拖足夠的時間,我負責給你帶信號。”

  珀西病態發紅的臉上努力扯出一個笑容,隻是太虛弱了,幾乎讓人感受不到蘊含之中的得意。他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別忘了,我可是能在近海抓住黃金魚的人,三十公裏而已,輕輕鬆鬆。”

  雲悠和斯凱對視了一眼,沒想到在最關鍵的問題上,他們兩個成了最沒用的。

  斯凱戳了一下雲悠:“行嗎?”

  語氣中的懷疑遠大於擔憂,現在雲悠成了磁鐵,他總是想靠得再近一點。安全距離一過,雲悠一眼刀子一樣過來,斯凱假笑著後退兩步。

  雲悠也有點打鼓。可是現在除了放手一搏還有什麽選擇呢?

  她咬著牙:“行——我替他們背書,我信他們!”

  ——他們能行。也必須要行。

  ·

  柯麗亞假裝沒看見雲悠斯凱的眉眼官司,她站起來,踉蹌了一下才站穩,她托著樹,喑啞道:“我的儀器都在山上,誰能跟我去?”

  斯凱按下了雲悠的手,把她按得坐穩,站起來:“我跟你去。”

  信號問題解決了,現在就剩下雲悠無法隱藏這個問題了。

  他目光緩緩掃視,經過雲悠,經過柯麗亞,經過珀西,最後停在塞爾特身上。

  斯凱突然詭異一笑。

  “我要收回你是個沒用的東西這句話,我承認我說的不對。”他又笑了一聲,走到快要炸起來的塞爾特麵前蹲下,持槍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壓低像是和情人調情一樣溫柔說道:

  “別說,你的用途才最大呢——你看小寶貝,你這用途,不就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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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反擊啦!!!